第19章 第 19 章

赵嵩那日怒冲冲离去,回府时却在门口遇到了宋青玥,她道是得到了窃贼的消息,专程来找他。

赵嵩听了,勉强按下心思,处理公事要紧,便将她带入了府中。

宋青玥说完线索,仍未离去。

自穿越以来,她与赵嵩并未见过几次面,印象中他是一个性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却明显不在状态,眉目间挂着一抹烦躁。

“殿下刚刚从威远侯府回来?”

宋青玥猜测着,别是她那位表姐又闯了什么祸。

赵嵩一路从沈府回到这里,怒气渐渐已经散去了。

这时再一回想起沈欢歆不肯见他的事,只剩下满心烦躁。

宋青玥与她毕竟是从幼时就开始相伴的表姐妹,赵嵩想了一想,揉着眉心,开口问她道:“我是去找沈欢歆,可她宁肯称自己还病着,也不来见我。”

宋青玥听了,隐约觉着有些奇怪。

他语气平静,并没有被怠慢的怒气,而是不解,似乎还有一丝埋怨。

赵嵩还在等她回话。

宋青玥游移道:“表姐性情骄纵,她不见你倒是……”

倒是很合理的。

语未尽意已达。

赵嵩倏地抬起眼帘。

宋青玥见此,眼光一闪,接着说:“她向殿下搭了个架子,看这情形,应该是等你再三过去几遭。”

她心想沈欢歆真是蠢,仗恃沈府势力,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赵嵩。

他到底是个皇子,也是个骄傲的人,想必心中早就不满。

这般想着,宋青玥抬眼看了眼赵嵩,却见他眸光微动,剑眉舒展,恍然间想明白了什么。

她一怔,这哪里是她预料之内的反应?

赵嵩朝她略略颔首,随即起身道:“宋姑娘,今日之事麻烦了,天色已晚,我让人护你回府。”

宋青玥只好也站起身,勉强笑着:“多谢三殿下。”

她走后,赵嵩便着手去处理盗贼之事,眼看着周身冷意竟也尽数散去了。

万安等他空下来,才敢问:“郡主,郡主那里——”

赵嵩忽道:“她既是在闹小脾气,想让我哄一哄她,倒也并非不可。”

是啊,沈欢歆性情本就骄纵。

她并不是不想理会他,只是在使小性子罢了。

赵嵩将自己说服了,便想着得空再去哄她一哄。

然而这两日公事繁忙,那盗贼在京内许有接应,竟是排查多日,线索又断了。

等他抽空再去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而这次沈欢歆仍是没来见他。

她一板一眼实施她那“计谋”,将特意来哄她的那赵嵩又赶回去了。

赵嵩的反应却是与上回完全不一样,他脸色平静,亲手将新买的一包饴糖给了金风,转身离去,步履平稳。

想来那晚他的确将她惹得太过了,这次她倒是难哄得很。

沈欢歆也用不着他此时来哄,她没心没肺,每天都很开心——只除了那恶鬼,少与她作对就更好了!

这日沈老夫人要从兴觉寺回来,沈欢歆想念祖母,早早起了床,漱口净面后,乖巧端坐在梳妆台之前,要求玉露给她梳一个顶好看的发髻。

沈欢歆一眼望见镜中的谢准,他半阖着眼,视线随着她动。

几天过去了,她仍旧觉着不自在,瞪他一眼,不高兴的板起脸,而后给镜子盖上一层手绢。

好了,这下这恶鬼看不到她了。

“姑娘今日起得这么早,可听说咱们老夫人傍晚才到家呢,到时候别犯了困。”

玉露一边说着,一边拿木梳给她拢着发。

话说得迟了,沈欢歆刚醒没多久,已然有些困顿,她抬起手臂,拿手背半掩住嘴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懒着声儿道:“那还早呢,我,我还是想睡一会儿的。”

天气越发热了。

沈欢歆无所事事,歪在美人榻上看银霜做绣活,雕花窗中落入些日光,她半眯着眼沐浴在阳光下,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被照得一动不想动。

她半眯着眼困顿得歇了会儿。

待揉着眼睛再醒来时,看见银霜还在做绣活。

她光着脚踩在地上,凑到银霜边儿上好奇地瞧着,“你在绣什么?”

沈欢歆琴棋书画不大通,诗词歌赋不大通,女工也不怎么样。

她笨手笨脚,因幼年学刺绣时被针扎了一下,从此再也不肯碰它了。

还没等银霜回覆她,钱妈妈手里提溜着她的鞋子,唤她穿上,而后又拿出针线,绣布和花绷子,道:“好姑娘既是没事做,不若和银霜学些女工。”

沈欢歆扭开身子就跑,“我才不要学,那针扎得我好疼,我还记着呢。”

钱妈妈无奈道:“好,不想学,那就看会儿书成不成?”

沈欢歆闻言又转身回来,到书案前拿来从谢准那得来的话本子,翻了几页就入迷得看了起来。

高太医来了,照例给她的额头换纱布。

纱布换下来之后,沈欢歆踩在地上,跑到了西洋镜跟前。

她抚着额,想照照镜子。

然而体内那惹人讨厌的恶鬼也太碍事了。

她往左边挪一挪,镜中的男人也跟着往左边挪腾,她往右边挪一挪,镜中的男人也跟着往右边挪腾。

沈欢歆皱了皱鼻子,有些烦他,

“你能不能走开?我想照一下镜子,你挡住我了。”

谢准的头发是披散着的,他着长袍,身量高,立在镜子里面,可以完全将她的身子覆盖住。

他垂眸,目光毫不遮掩地往她身上扫着,眼神微亮。

谢准很难看到沈欢歆,只有她在照镜子时,他才能借助镜子仔细地看看她。

沈欢歆身架娇小,约莫到他肩膀。

她虽然心里面嫌弃死了谢准,但还是不太敢直接仰头瞪他的,只是微微抬起眼帘,觑着镜子里的男人,眼角往内里勾,勾连出一抹淡淡的红色,晕在眼眶四周。

扯下纱布,光洁雪白的额上露出美人尖来。

颈项掩映在浓密漆黑的发丝之间,纤弱白皙。

却挺得直,很直。

一副娇气,却又矜贵极了的模样。

谢准从没有见过沈欢歆这种人,他与她完全不一样。

她从头到脚都被细心呵护着,自小生在金玉珠宝,绫罗绸缎堆砌的富贵乡里,养得她虽略有些憨态,天真娇弱,却眉目舒展,嘴角带笑。

看着非常讨人喜爱。

谢准凝住沈欢歆的脸蛋,她脸上带些婴儿肥,面颊粉嫩,看起来细腻绵软,似乎很好捏。

他突然很想亲手碰一碰她,捏她的脸。

只是可惜,他还没有自己的身体。

系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谢准一般想到就会去做,便抬起沈欢歆的手臂,用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沈欢歆没料到他有动作,被他捏得轻呼一小声,而后怔了片刻,她皱紧鼻子,对镜中的谢准不满娇斥道:“你在干什么!”

他分明只捏了一边,两边面颊却同时泛开了一小圈红。

她一双眼珠子泛着湿意,警惕盯住镜中的“鬼”,用手掌将自己方才被捏的脸蛋揉了一揉。

却越发粉润了。

谢准愉悦得不禁半眯了下眼。

和他想的一样,果真捏一下,她就娇气得要哭了。

他挑唇笑着,向她招手,让她离得镜子近些,笑道:“不用你自己看,我帮你看,来,凑近些。”

沈欢歆觉得他挑着眉梢笑的样子坏得很。

刚才还捏她的脸,可恶极了。

“谁用你看?我才不用你看!”

沈欢歆不满呛他一句,转个身跑到高太医跟前,可怜巴巴地问:“高太医,我还会留疤吗?我毁容了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高太医自她小时候起就负责照看她,慈爱笑着,安抚她道:“郡主别担心,不会留疤的…来,快坐下,我这就给你换药,抹上药膏就会好了。”

沈欢歆闻言,连忙乖巧坐在高太医面前,闭上眼睛让他换药。

“郡主再等几天,就快要愈合了……”

午饭是同富安公主一起吃的,沈欢歆吃完饭便待在母亲那里,直至傍晚,外头前院终于来人,通传道老夫人正在回府的路上。

沈欢歆母女二人这才动身,来到沈府门前,便见叶芙兰已经候在那里了。

沈欢歆可高兴祖母能回来。

她在脑海中唤道:“兀那恶鬼!你在不在?”

谢准不禁笑了,回道:“我在。”

她每次喊他的时候,都要愣声愣气地加上一句“你在不在”。

等确认他的确在后,才开始接下来的话。

沈欢歆听到他的回应,立马得意洋洋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当初说过,我祖母和兴觉寺的圆方大师是至交好友?我的祖母通佛法,我接下来就求她老人家帮我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作对。”

谢准随意应了声,浑不在意的语气,“随你。”

她果然又被这恶鬼恼到,跳脚道:“你这恶鬼真是可恶!果真可恨极了的!”

沈欢歆不长记性,每次觉着自己又有了依仗,便用言语恶狠狠威慑他一番,而后便被他淡淡一句话轻易打回原形。

谢准觉得她就像个一点就着的小炮仗。

不知道他回复“我很害怕”这种话,会不会让这小炮仗安生些。

这般想着,谢准便试了试,声调沉静低哑,“嗯,其实我很害怕,请不要伤害我。”

沈欢歆一怔。

片刻后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越发恼了,她觉得这恶鬼在故意戏耍她。

哪里有人求饶会用这种语气的?

她向他求饶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

沈欢歆深觉屈辱,咬着嘴唇很是不甘,嘴角耷拉下去,说不过就要哭,细声娇气的骂他:“你这恶鬼太可恶了,我真的要恨死你了……”

怎样都不能让她满意,倒也太难搞了。

谢准叹声气,“你别哭。”

如果他有身体就好了,若他有身体,可以直接堵住她要哭的嘴,盖住她要流泪的眼。

沈欢歆不再理会他,垂着头,搀着母亲的手臂,委委屈屈倚靠着富安公主。

富安公主将她揽到怀里,抚了抚她的头,温声道:“这又是怎么了?这么多人看着,还要和母亲撒娇呢?”

沈欢歆摇着头不肯说话,心里嘟嘟囔囔把谢准骂了百八十遍。

然而她根本不会骂人,来来回回就是那两句话。

被骂的人耳朵恐怕都要起茧子了。

谢准扫了扫自己的耳朵,突然勾着嘴无声笑了起来。

那一小声又一小声,直直往他耳朵里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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