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那恶鬼又不作声了。

乳娘怀中安稳,沈欢歆渐渐缓过神来。

她方才硬气地让谢准闭嘴,他好久不作声,沈欢歆惴惴,怀疑他暗地里憋着坏。

“谢准。”就着糖果将入睡前的药喝了,帐子放下来,沈欢歆仰躺在床上,在脑海中轻声呼喊他。

没人应声。

她不甘心,想起初见这恶鬼时他那凶煞模样,一颗心越发惴惴不安,接着喊:“谢准,谢准……”

谢准没有继续沉默,“干什么?”

“我叫你一声不行么?”沈欢歆发觉自己方才表现得似乎有些害怕他,便立马板住一张脸,绷着声儿道,“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憋着坏要对付我呢?”

谢准嗤笑道:“笨死了,我若真憋着坏,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她那脑子确实是不太好使的,天真无邪得很。

他敢说她笨?!

沈欢歆倏地坐直身子,咬着下唇,一双眼珠子裹着泪光,满脸都是被讥嘲的屈辱。

她真的要恨死他了!

若谢准现在出现在沈欢歆面前,恐怕会被她跳起来打。

珠雨正要帮她灭了灯,听见声响,转头问道:“姑娘,怎么了?”

沈欢歆撩起床幔,从中探出一颗头来,委屈着一张脸,“你,你上床来,陪我一起睡。”

她仍旧害怕那恶鬼,不敢一个人睡觉,要求她的丫头陪着她睡。

珠雨大沈欢歆三岁,从小贴身照顾她,没少陪她睡过。

从壁橱里另取出来床被子,珠雨脱鞋上了床,探身为自家姑娘盖好锦衾,才道:“姑娘,奴婢就在身边,您安心睡吧。”

身旁有个人,沈欢歆果真安心不少。

她旋了个身面着墙,睁着一双眸,眼前一片漆黑。

她仍旧觉得不服气。

那恶鬼竟然说她笨!

她哪里笨了?她分明不笨。

沈欢歆忍不住,她在脑海中对谢准说,气冲冲地证明自己:“你这恶鬼竟敢说我笨,你知道什么?兴觉寺的圆方大师你可知晓?圆方大师是我大邺朝最厉害的和尚,他老人家就曾夸赞我极有慧根,还说要将我收作他的小徒弟,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呢。”

“你这恶鬼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我笨?我不笨,我有慧根的,慧根你总知晓吧?那是你这般恶鬼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谢准觉得小炮灰的话有些多。

他身在自己的系统空间,仰面躺在软榻上,双手交叉着垫在脑后,闭目听她叨叨个没完。

“你这恶鬼,有没有在听?”

“嗯。”谢准语气很敷衍,“你真厉害。”

沈欢歆悄悄打了个小哈欠,揉了揉眼睛,还同他讲:“既如此,你日后对我好些,否则我定会让佛祖惩治你……”

她也是困极,没再等他回话,自顾自睡去了。

沈欢歆今夜终于做了个美梦。

梦中谢准那恶鬼从她身体里面离开了,跪在她脚底下痛哭流涕得求她原谅,她自是不肯,还伸脚狠狠地踹了他好几下……

夜已深,赵嵩的府邸仍旧燃着灯。

今日傍晌,沿边布防图失窃,衙门紧急封了城门,排查多时。

建和帝将这逮捕盗贼的差事交给赵嵩处理,他已经忙了一夜。

各部臣僚面容疲顿,同赵嵩拱手告别,转身匆匆离去。

赵嵩抬手揉着眉心,还未等人走完,他忽地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晚走一步,抬脚正要跨出书房,闻言却以为赵嵩在问询他,转身拱着手,洪声道:“三殿下,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司已封锁各街巷,逐一排查下去,并未发现异样。”

一阵默然。

指挥使五大三粗,抬头觑了眼,便见赵嵩坐于书案之后,压低眉眼看着他,神色莫名。

他丈二和尚,还要再问,赵嵩身边的小厮万安连声道:“大人今日辛苦了,我们殿下都记着呢。明日缉捕盗贼之事,还望大人多多襄助。”

“天色已晚,大人慢走。”

弓着身将摸不清头脑的指挥使送走了,万安回到赵嵩身旁,垂头回他方才那问话,道:“小的打听了,淳安郡主病得不重,精神头很好,今日还兴致颇高得着人在房内挂上了一副钟馗像,吃好睡好,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赵嵩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淡淡嗯了声。

万安跟在他身边多年了,赵嵩性情冷漠,又古怪孤僻,尤其关于淳安郡主时,说一句话,要让别人的脑筋转十八道弯来猜。

还好万安知晓他的心思。

今日一早去宫里,谈完公事,建和帝又让他留下片刻,和煦问他道:“你知道歆歆病了么?”

赵嵩霍然抬头。

建和帝微微叹声气,又说:“她是顶好的孩子,旁人巴不得看她每日高兴的模样,偏你巴巴惹她生气,惹她哭。你性子如此别扭,朕就怕你日后会死钻牛角尖,做出什么让自个儿后悔的事情来……”

赵嵩也不知当时有没有听进去,听父皇说完,张口就要问她病得严重么?建和帝却摆摆手让他退下。

无法,赵嵩拱手退去,大步往李贵妃宫里走,步履略显得焦急。

他指着拜望一下便离宫。

李贵妃等了多时,一见他便道:“昨夜里你去了沈府,却让你表妹哭着跑回屋里,回去就惹了病,是不是?”

赵嵩唤了声:“母妃。”

李贵妃上前探过他的手,将他拉到屋里,压低声儿说:“我此前探过富安的口风,她还是不肯松口呢。眼看你离储君之位只差临门一脚,威远侯府势大,你父皇又是如此看重沈家,巧她对你一心一意,你赶紧想着办法,将你二人的婚事敲定下来才好啊!你怎地就一点都不着急?还敢惹那千金祖宗哭了?”

赵嵩面无表情地听着。

又是威远侯府。

李贵妃顿了片刻,见他不作声,不禁接着谆谆说道:“我儿莫要忘了,以前我们娘俩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舅家当时没什么本事,你父皇又念着仙逝的那位,长久不入后宫。概因你幼时救了那小祖宗一命,我们才能在你父皇面前露一次面啊。”

好似很多人都这么说。

她是不是也这样想?

赵嵩仍是不作声。

李贵妃猜不透自己儿子的心思。

她甩开他的手,扭开脖子,拿起帕子就要抹眼泪,悲哀道:“我如今虽是贵妃之位,可颜色已去,你父皇正值壮年,近年来也有宫妃诞下龙子,先不说小的,你那些大点的兄弟们可是好惹的?我瞧着不止你一个人会办事!”

李贵妃模样秀美端丽,然而出身小门小户,举家都没什么见识,她不明事由,只是瞎想,庸人自扰,令自己焦虑不堪。

赵嵩是冷性子,安抚过几次,见她实在听不进去,就不再多话。

然而,如今在众皇子中,确是没人比得过他去的。

听了李贵妃的话,赵嵩越发心烦意乱。

出了宫,他于松井巷拐角处立着,面沉如水,远远望向沈府大门,默了多时,却突然冷哼了声,脚步一转,终究还是回府去了。

他将心思压在最深处,似乎在和谁憋着一股劲儿,角逐着。

直到傍晚听闻沿边布防图失窃,赵嵩才让自己终于忙起来,暂且抛下她。

然而忙中分神一瞬,她就会跑进来。

令他愈发烦躁。

赵嵩站起身,抚平衣袖,出了房门,大步往外走去。

正要进卧房,他脚步一顿,又是沉声问:“吃药了么?”

万安连忙答道:“吃了,吃了的。”

赵嵩颔首,跨入房门,甫一进门,窗边挂着的虎皮鹦鹉便脆声喊道:“三哥哥!三哥哥!”

赵嵩转眼望去,神情松动,便回想昨夜那事,他又是将她惹哭了的。

“明日,”赵嵩忽然道,顿了半刻,还是接着说,“明日若有工夫,便去趟沈府…带些糖果。”

她既是病了,他去哄哄也好。

像往常一样,许多次,只消他稍微哄一哄,她就会扬起一张脸来对他甜笑。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新文名怎么样呀?在榜不涨收,好焦虑QAQ,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