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少年就要关上门,李央眼疾手快地抵住。
她急道:“不可能!我不会弄错的!三天前给我开门的是个小姐,后来我认出他是男人之后,他请我进了院子。然后又装成个老头,说是神医骗我,又被我看了出来。最后才露出真容,他是个大概二十岁左右,容貌极美的公子对不对?”
那少年关门的动作缓了下来。
李央继续道:“他说自己就是神医鬼手,找我要了礼物,说三天后同一时辰过来此地找他。”
“什么礼物?”
李央掀开布,露出里面的阎王木雕:“一个雕像。”
那少年顿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很多:“我家公子昨夜临时有事出去了。他走的时候并没有和我说,和夫人您的约定。而且公子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还请夫人勿怪,公子不在,我实在是不能让您进去。”
“那他有说是什么时候回来吗?不瞒你说,我找神医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少年道:“公子的事情一向是不准我们问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夫人要是不着急的话,就改日再来吧。”
李央抱着木雕站在门前,久久的没有说话。
那少年见状,留下一句“等公子回来之后,我会转告的”,就关上了木门。
身后袁崇景不知何时被北海扶着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院门,袁崇景问道:“怎么了?”
他一直坐在马车上,并没有听到李央和那个少年的对话。
李央低着头,眼神四下飘移,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雕像的底部:“他说神医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袁崇景怀疑地看了眼木门:“该不会是神医改主意了,找人骗你的吧?”
“应该不会,”李央否认道:“那天我见过神医的样子,他看着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你就见他一面,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你之前还说呢,他最会演戏,说不定那天就是拿你寻开心呢。”
希望落空,袁崇景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些焦躁,四下无他人,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倒在了李央的身上:“都怪你,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神医,我看那人就是个骗子!还白白的浪费了咱们三天的时间!”
李央在门口找了块石头坐下:“在这等神医回来,我让你亲眼看看他是不是骗子。”
“懒得和你说!”袁崇景拂袖,“你爱等就在这里等吧,北海,咱们回府。”
“回什么府!都给我在这等着!”李央朝他们喝道:“人家神医什么身份,那是治病救人命的,那么有本事拿个乔作个势怎么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点苦都吃不得,那还看什么病!”
北海扶着袁崇景,小心翼翼地附和:“二少爷,少夫人说得对啊。”
袁崇景本有些意动,又听到北海也站在了李央那一边,顿时气急:“她说得对你就在这陪她一起等吧!我看你们能等出个什么东西来!”
说完,他甩开北海的手就要向马车走。
北海看了下李央,见她示意自己跟上之后,立刻快走两步去扶住袁崇景,笑嘻嘻地劝道:“这怎么可以啊,小的还要给您驾马车呢。”
袁崇景也不是真的赶北海走。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好,不宜有大的动作。如果没有北海驾车,他自己一个人是回不去的。
幸好他们此时距离李央已有些距离,袁崇景半推半就的,被北海扶上了马车。
待两人坐上马车,北海手持着缰绳,看远处李央还孤零零的坐在院墙下,他道:“二少爷,要不把少夫人叫回来吧?咱们晚些或者明日再过来也行啊。”
袁崇景撩开车帘向外看去,李央此时还捧着那个木雕,正左右转着头四处看着。他立刻放下帘子,闷声道:“你去问下,她要是不走,别想人再来接她。”
北海应声,跳下马车小跑着到了李央的面前:“少夫人,二少爷让你上马车呢。”
李央摇摇头:“我不回去,在这再等会,说不定神医等会就回来了。”
北海回头看看紧闭着帘子的马车,弯腰低声说:“少夫人,你不是盼望着二少爷把过去这一切都忘了吗?我可是记着您的话,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没和二少爷说。您现在又是做什么呢?等二少爷恢复了记忆,那他要做什么事,可就谁都阻止不了了。”
李央的眼神僵了一下。
这也是她一直在犹豫的问题,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方才听说神医不在府时,她心底是有一丝欣喜的。
可是欣喜过后,却是更大的不安和彷徨。
她道:“我也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先带着景哥回去,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北海有些无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都说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他回去上了马车:“二少爷,少夫人想再等等。她这也是为了您,二少爷,要不咱们晚些再走吧?”
“现在就走!谁管她啊,爱走不走!”
看他态度坚决,北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驾着马车回了袁府。
回去之后袁崇景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生气的,其实并不是李央可能被人骗了,也不是自己傻乎乎的跟着她做了三天的木雕,而是自己竟然如此就轻信了李央!
在他的印象中,李央懒怠散漫,虚度光阴,整日里和书院的学子插科打诨,行为粗俗野蛮,没有一点大家女子的温柔娴雅,像个沉迷于混日子的小痞子一样。
怎么会,自己怎么会被她三言两语就迷惑,还对她的‘神医’之说深信不疑!
真是太离谱了!
过去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太想知道了!
可是他现在却无法回忆这些事情。他的脑中好像悬着一把尖刀似的,只要他有了想回忆的念头,那把尖刀就有了生命力,不停的在他的脑中转圈乱刺,疼的他整个脑袋几乎要爆开一样。
袁崇景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他的额上和脸上因为方才疼痛的隐忍,浸出了不少汗水。待喘息平静,一阵困意袭来,他不自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地醒来。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房内一片漆黑,没有燃一盏灯。袁崇景的内心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恐慌,黑夜像是一个正在蛰伏的巨兽,它张着血盆大口,隐在他的周围,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从哪一个角落里蹦出来。
他被世界抛弃,孤身一人。
袁崇景猛地坐了起来,口中本能地吼道:“李央!”
守在门外的北海听到动静,立刻端着灯走了过来:“二少爷,少夫人还没有回来呢。”
袁崇景重重地捏了捏眉间,背部的内衫被冷汗浸的已经湿透了,黏在皮肤上让他尤为难受。他道:“去叫她回来!”
北海犹豫片刻:“二少爷,就我自己去的话,恐怕少夫人不会跟我回来的!”
袁崇景略微思忖:“就说小桃子哭着找她呢。她这么一直蹲在人家墙根下算什么!白白的给我袁府丢人。”
“二少爷,少夫人此举都是为了请神医给您看病。我觉得要想让少夫人回来,只有两个办法。”
袁崇景正听着他的话,见他停顿下来,没好气地说:“讲!”
北海道:“要么,让她请到神医,她自己回来。要么...就劳烦二少爷大驾,您去把她叫回来。否则,哪怕是说桃子小姐哭了,我想着少夫人也不会回来的。”
北海自顾自的说完,才发现袁崇景正用一种凉薄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心下一紧,语气就带了些结巴:“二...二少爷,怎么了?”
袁崇景淡淡地道:“李央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为她说话?”
北海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千两?...二百两?.....”
北海一直摇头,诚恳地说:“二两。少夫人答应我,只要伺候好了二少爷,下个月的饷银可以给我提到三两银子。”
袁崇景被他的语气逗笑,“去,给我弄点热水来,我换身衣服,黏黏腻腻的烦死了。”
看他没有生气,北海一溜烟的去厨房抬水去了。
袁崇景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干净,他只简单的擦了一下就换上了替换的衣服。房内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看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冷不丁道:“今晚月色真好。”
北海:“啊?.....嗯,是啊。”
袁崇景扭头看着他,仿佛刚想起来一般:“陶大夫之前是不是说,让我多走动来着?”
“对啊!”北海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地附和:“多走动伤口才能好得快!二少爷,咱们现在就走吧?”
袁崇景一本正经地颔首:“嗯,走吧,就出去随便转转啊,不走远。”
话虽是这么说,待出门时看到北海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时,袁崇景也并未说什么。也不等北海劝,自己就悄默的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袁崇景:我才不是关心她呢,我就是随便走走,散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