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猛地一黑,立刻闪烁起刺眼的光芒。
温硫五指如铁钳,紧紧扣在老年版雷中正的被扭断的手腕上,怀里的小乌鸦声声啼血,嘶哑的嘎嘎大叫。她借由手电筒爆闪的光芒,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锤子,和倒在旁边哀哀叫痛几乎要融化成一摊史莱姆的鬼魂。上面的符咒即使缠在电工胶布里并且脱手,也不是普通鬼魂能去触碰的东西。
雷中正大为紧张:“别伤了家父,温小姐,咱们有话好商量。”
温硫先把爆闪手电改成持续长亮,无数的鬼魂像是被喷了消毒液的霉菌一样快速躲进墙壁里,调暗了一点亮度,延长供电时间。巨大的长廊被照的亮如白昼,她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背包:“我好了。”
拾起锤子握在手里,另一只手不撒手抓紧了老雷,斜眼反问:“你说说,今儿这事怎么了?”
雷老爹唯恐这没文化的疯女人给自己当头一锤,一锤得砸下去一甲子的修行,她要是砸的顺手,砸上九下,身陨道消,连连使眼色叫他赶快请罪认错。“这可真是,子孝是非稀。”
温硫:“老B蹬,少放屁。”
雷中正再抬起头时,满脸的斯文儒雅和气,又真诚又恳切的跪了下来,拱手道:“昔日我们依附温老爷,如今温老爷蒙难,在下小小的试探温小姐一番。温小姐好像不懂这些化外之事,但身怀大智大勇,忠孝义气兼备,做的玄学减肥,上可以为冥府尽忠尽力,下可谓普济苍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温硫思考了一秒钟:打官腔我要哕了。打不过就投降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这就是玄学版本的‘开开玩笑’‘你怎么开不起玩笑’是吧,不好意思我嘴松,三天之内叫人SA你全家你丫信不信。你知道跟我乱开玩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么?我抡圆了大巴掌拍他后背并狂笑,是个人就被打的受不了又不能说我打他。“我爸背地里说我骄横?”
“此话确实是温老爷所说,几年前您与他拌嘴,离家出走去了,那件事您还记得吗?”
温硫撇撇嘴:“用不着你他妈在这儿跟我回忆青春往事。我就问你,今天这事儿,你是想好,还是想死。”
雷中正不卑不亢的反问:“温小姐进了我的墓墅之中,晓得如何出去么?”
他话音一落,周围所有的门窗走廊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四四方方洁白的一个房间,六面墙壁雪白反光,每一条边都等长。
温硫:“……”干了,没文化就是吃亏。我爸怎么能让这种危险存在于同一个小区中!这算什么,养匪自重?
她佯装镇定的看着,没有第三只手拿出工作手机,拿出来也没法‘一键召唤火力支援’,他妈的我的公司非常不负责。
雷中正看出她年轻藏不住事,眼睛震惊的瞪圆,脸色已经微微发白,往前走了两步远离背后的墙面,调整了站立的重心,更加用力的抓紧雷老爹,连谈笑风生都不能。这一点威慑到此为止,再多了怕她发疯打人,有些人受了惊吓只会颤栗等死,有些人受了惊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周围乱打一通,看起来温硫是后者。她竟靠着墙站着,还觉得安全?
四周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些线条,线条成了人影,如同墓室的壁画一样,高低错落有致,六个已婚妇人,五个穿着明清时的衣服,还有一个穿了现代的连衣裙,带着四个孩子缓缓出现,还有十多个婢女狡童,个个美若天仙。这些壁画人影一起拜倒在地:“温长官多多恕罪。”
温硫一眼就认出画像中,中有一个瘦弱矮小的,就是安婴。别人都拜倒在地,她抬起头来满眼恳求,像是无声的求救。
雷中正依旧跪在地上,没站起来,气势却半点不弱,不卑不亢的发出嘲讽:“温小姐,多说无益。我依旧按照旧例,每年献上五万块的财气,再为您收拢孤魂冤鬼,不使他们夜晚骚扰。怕您不知晓用处,财气献给您,你买彩票能中,刮奖能中,抽奖能中,买股票也能中。此乃阴阳两界通行。”
温硫沉吟了一下:“六万,我还得养我爸爸。”
雷中正不想加钱,凭她现在的能力,每年给一万顶天了,别说震住整个城市,压制三突泉这一条鬼街都难。给到五万还是封口费加投资未来,她现在觉得少,将来知道行情就知道这多了。她现在还是温小姐,还不是温长官。
“温小姐,你算算我在此地,每年净利润能不能有六万八万。我白天赚活人的钱,晚上赚死鬼的财运,一年下来,也就落个全家温饱,修缮坟茔,免得苦雨凄风。”
温硫瞥向壁画上楚楚动人的安婴,我的看板娘:“既然如此,不如把你的人借我一个使使。”
雷中正压制住心中狂喜,他正愁那佛光阁内外坚如堡垒,除了人类之外什么妖魔鬼怪都非请勿入,进去之后更有层层叠叠的关隘防御、投影阵法,要想进去偷出温硫的身体,那是难如登天。“我家上下所有人,只要温小姐看得上,个个愿意前去听差。”
温硫拿锤子指了指:“那小孩叫什么?”
“她……她叫安婴,是我一个不成器的螟蛉。”
温硫:“他也是鬼?”
雷中正看了一眼安婴,微微垂着头,娃娃头的刘海遮住眉眼,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一股阴风吹过,雷中正点点头:“…是鬼,死的时候年纪小,现在也没什么本事。”
“是鬼好啊,鬼不会长大。三天之后让她去我那儿。”温硫露出了变态的微笑,心满意足的看了一眼漂亮小孩。别误会,她只是想到看板娘的保质期无限长,能骗一大堆以瘦为美的人来送钱。感觉能给自己赚一套温泉别墅,外加几个大型机械加工设备,学校里那样的装备,一件几十万。想要一个数控机床很过分吗!想要3D打印机很过分吗?我也想买SUV!我也想给朋友送贵重礼物。
说不定她还能成为童星,把娱乐圈里那些迷信的土豪全都骗过来买高定的玄学减肥。“行啊。哥,你起来吧。咱们都不是外人,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这地方也是个风水宝地,以后找个茶楼,我请你喝茶,咱们不打不相识。”
雷中正从地上站起来:“正是如此。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这是古已有之的事,并非我一人。”
温硫的古文略有点偏科,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行啊,送我出去吧。咱们就此别过。”等我下次再来,拆你房子!
雷中正没有别的动作,面前的房子又是一阵巨变,一瞬间变成普普通通的住宅公寓,没有打通的围墙,也没有长长的走廊。他快步上前,打开大门:“温小姐请。如果不能分辨墓墅的进出口,砸一包硫磺粉就能分辨真假。”
我赌你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意思听你敌人的建议,也忘了带硫磺粉。
温硫本来不怎么疼的眼睛又开始痛了,依旧掐着雷老爹的手,右手把锤子别进裤腰带里,从衣兜里掏出两包硫磺粉,甩出三米外,纸包在空中解体散开,嫩黄色的粉末在空中爆成一团。
雷中正心里一突,慌忙撤下新安排的幻境,把大门调动过来,嫩黄色的烟雾随风漂浮,渐渐飘向门外。
温硫故意问:“是这样的吗?”
“好手法!好纸包!这是温老爷留下的纸包?”
温硫笑而不语,顺着风的方向掐着雷老鬼走了出去,到门外也没松手。
雷老鬼低低的叫道:“啊呀,好痛。饶了我吧。”
温硫不为所动,从小时老爸就反复叮嘱鬼话之所以被称为鬼话,因为真的是鬼话连篇。一直走到自己家的后门,叫了一声:“蜡烛!”从兜里掏手机,连上投影仪打开法阵投影。
雷老鬼整个鬼都萎了下去,堆在地上变成一团融化蜡像似得玩意。
温硫一个大跳上了台阶,火速拉开门冲进屋,关门落锁,只觉得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鬼工蜡烛正偷偷上网看香薰蜡烛的种类和品牌,快速飘过来,看她灰头土脸一身硫磺味,一只眼睛肿了起来,指尖也有血,黑色的裤子上有无数灰尘手印:“我早说过您太冒失了!好歹全须全尾的回来,得啦。”
温硫缓了两口气,掏出水瓶又灌了两口,喉咙干渴的快要冒烟,身上的防刺服都被汗湿透了,这衣服有点沉甸甸的,既不吸汗又不速干。拉开背包袋子,先把乌鸦掏出来捧在手里看了看。
乌鸦比她小臂还长一点,端在手里只有一两斤重,毛包着骨头,头顶秃了,脚爪也磨的出血,指甲脱落,一身七彩的黑羽毛被拔掉了好几根。之前扑腾的几分钟已经耗光了全部力气,奄奄一息的倒在她手里,转动脖颈。大嘴巴轻轻啄了啄她的手,这次没咬疼。
“挺住啊乌鸦,我把你救回来了。”温硫试图站起来,过分紧张爬不起来:“蜡烛你去拿我刚买的鹌鹑蛋过来!哎,没有肉馅。”
乌鸦是杂食动物,除了少点盐分之外,油也可以,坚果水果青菜虫子杂粮鲜肉腐肉鹌鹑蛋鸟蛋,什么都吃。以前改善伙食就是肉馅粗粮和鸡蛋拌一起。
温硫试图拿乌鸦的嘴巴敲开鹌鹑蛋,再把蛋黄蛋清都倒进它嘴里。
小乌鸦喝到第三个,脸和脖子都被弄的黏黏糊糊,终于有点力气张大嘴:“嘎!嘎嘎!”
蜡烛翻译:“它让您直接扔进去。”
温硫恍然大悟:“对哦!”
鬼工蜡烛看她耐心的搂着乌鸦,像怀抱婴儿一样,等他吃下去一个再放进去一个。就阴阳怪气的说:“它是个精怪,快要成妖了,如今元气大伤,恐怕寿命要到尽头。可巧吃了您的血肉,若能再受用百来斤活人身上的脂膏,化去口中横骨,不仅延年益寿,还能口吐人言呢。只是……”
温硫在裤子上擦擦手,掏出工作手机研究怎么取出来,问:“只是什么?”
“地府严禁官吏私下扣留活人膏油,分毫不许挪用。令尊当年就挪用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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