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端上桌。
因为吃饭要一家人聚在一起,所以每顿饭都在老太太所在正屋的客厅里吃。
和吃饭的客厅隔了一扇门的地方,便是老太太郭翠兰的卧室了。
郑溪溪不住地看向卧室的方向。
此时那儿正传来阵阵咳嗽声。
听那声音,好似比之前更严重了些。
前些天骤然降温,奶奶郭翠兰染上了风寒,咳嗽不止。
老太太怕自己的病气会过给孩子们,一直待在卧室里,轻易不和孩子们碰面,免得孩子们也跟着病了。
只孩子们睡下后或者是还没起来的时候,她才出来走走。
郑溪溪今早晨听大伯母说,奶奶吃了几天公社大夫抓的草药,还不见好,咳嗽没见好转反而有些加重。
郑溪溪眼巴巴望着正屋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那道门。
哥哥们得了好差事,是家里的大事,和奶奶共同分享更欢乐。
今儿又包了饺子庆祝,有老人家在更热闹。
可是奶奶病了,无法到这儿来一起吃,只能由大伯母端到屋子里,由大伯母陪着吃。
隔着一道门。那边是奶奶,这边是他们。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真正和奶奶碰过面。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位老人家。
或许是郑溪溪盯着门的样子太专注,郑山在旁给看到了,笑问:“七儿,你这是干嘛呢?”
郑山的媳妇儿周淑玉进屋伺候老太太了,不在这儿。所以,郑山帮忙照顾着郑溪溪,免得小孩儿再吃不好喝不好。
郑溪溪听到了大伯父的问话后,皱着小眉头,指指卧室,意思是想进去看看奶奶。
她想让奶奶好起来。
她们族类素来能带来福运。
如果奶奶咳嗽真的很辛苦的话,让她看看,说不定可以给奶奶带来一些福气。
郑山叹了口气:“不是奶奶不想见你们,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啊。”
郑大江也在旁边劝:“溪溪,你还是别进去了。万一你也跟着病了怎么办?家里可不能再多一个病人了。”
老太太的担心有些道理。
她是听公社大夫说会传染人,才刻意避开家里人留在卧室的。
老太太觉得现在物资匮乏,公社的草药并不齐全,家里又没什么钱。小孩子抵抗力差,如果她把病气过给孩子们,就是大事了。
郑溪溪垂着头不吭声。
小小的脑袋耷拉着,看上去十分地垂头丧气。
她想帮助奶奶。
然而无计可施完全使不上力。
这时候王守萍闲得无事,听着大哥和小丫头的对话,突然冒出来一句:“如果有那个叫什么的来着,‘格根’就好了。大夫不是说么,现在公社没那一味药,如果添上它,咳嗽病能好得快一些。”
郑山皱着眉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们也不懂医。
只是听大夫提过,所以听了一耳朵罢了。
郑溪溪却是眼睛一亮。
中草药里是没有格根这个东西的。
二伯母说的可能是葛根!
她看过大伯母给奶奶煮的汤药,其他的她没看清楚,却已经分辨出来里面有桂枝和麻黄。如果能加上葛根,治疗效果说不定真的好很多。
如果有附近有野葛就好了。
葛根正好是冬季节采挖、再趁着新鲜的时候切出来。
现在时节适当。
如果能够找到野葛,再挖出葛根,说不定奶奶的病就会好起来。
郑溪溪找到了可以帮助奶奶的途径,忽然精神十足起来,自己拿了筷子坐到餐桌旁边。
现在她已经可以用筷子戳着东西塞进嘴巴里了。
比如小块的土豆啊,或者是地瓜这种。
今天吃饺子。
她觉得自己也能戳了它们慢慢吃。
嗯!
真香!
蘑菇新鲜的,很鲜的味道。
郑溪溪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
郑五波看到了郑溪溪拿筷子吃东西,忍不住连声赞赏:“咱们溪溪真棒!会用筷子了!”
郑六洋不服气:“她又不会拿,就这么戳戳戳的,算什么会用。”
郑五波哼道:“就是会!就是会!我说是会就是会!”
郑六洋下意识就想反驳。又转念考虑了下,明天她还得和五哥继续去刘家做事呢,便没再吭声顶撞他。
现在三姐郑三湖因为伤痛不肯去刘家做活儿了,家里少了一项收入来源。
妈妈王守萍今天早晨看他们兄妹俩从外头玩了回来,便让他们去刘家做事。
忙了一整天。
腰酸背痛的难受死。
郑六洋扒拉着饺子,不由嘀咕:“为什么四哥不用去二丫家,我和五哥要去啊。”
说起来四哥比他们都打呢。
偏偏他不用做事,整天乱跑着玩就行,他们俩还得替三姐去做。
王守萍生怕女儿把去刘家赚钱的事情抖出来,毕竟六洋这孩子缺心眼儿,说话没个把门的。
她忙道:“你四哥毛毛躁躁的,万一去了刘家再把人家东西弄坏呢?”
郑六洋想想她四哥那暴脾气,觉得有点道理,便没再吭声。
王守萍松了口气。转眼瞧见郑溪溪拿着筷子吃饺子,心里头顿时不舒服起来。
这个傻孩子以前是家里最笨的。
有她在,家里的孩子再怎么不好,比如四河太暴躁,六洋太呱噪,都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现在傻孩子开始好转,二房的几个孩子不好的地方就凸显出来。
这让王守萍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如果傻孩子一直在家里当个垫底的多好,非要好起来做什么。
王守萍越看大房是越不顺眼。
总觉得是大房人教这个傻孩子各种事情太多,才导致傻孩子好转的。
不过,大房那边倒是其乐融融。
郑大江和郑二海兄弟俩的新差事是真的非常好,父母和妹妹郑溪溪都替他们高兴。
几人吃着饭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溢满了浓浓温暖笑意。
吃过饭后。
郑五波特意寻了郑溪溪,十分歉然地说:“溪溪,最近五哥没法天天陪你玩了。”
妈妈让他和六妹一起去刘家做事。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陪溪溪了。
郑溪溪不知道五哥为什么没时间,但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事实上,她和岳清文已经说好,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她每天都去蘑菇林里等他。
然后他骑车接她到某个地方去学习“说话”。
岳清文倒是说过,教她的时候如果郑五波在也没关系,毕竟他们是见过的。大不了让郑五波坐自行车后座,她坐横梁,他可以一次性带两个孩子出发。
现在既然五哥没办法和她一起出去了,那么,就她自己跟着岳清文去学习,也可以。
郑溪溪拉了拉五哥的手,意思是没关系的。
郑五波是真喜欢这个妹妹,见状沉沉叹了口气,却也无法。
他总不能不管自己的爹妈和兄弟姐妹。
被妈妈安排了差事,总得做好了才行。
郑五波越琢磨越觉得前途灰暗。
八岁的他,一想到之后的日子里都要和郑六洋那个大嘴巴一起做活儿,就压抑的不行,小心灵受到了严重冲击。
饭后家人们各自散去,准备休息。
郑山继续去东厢的小堂屋给郑溪溪做床。
周淑玉照顾婆婆,留在了正房那边。
兄妹三个陆续洗漱后回到卧室。
郑溪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禁不住放开思绪想起奶奶的病。
她们族类祈福的时候,是双翅交叠在胸前的。
如今没了羽翅,她便双臂交叉在胸前,默默为奶奶祈福。
这几天她经常听到大伯母和她说,奶奶很疼她。
她想,一位能够为孙辈的健康考虑而不肯走出卧房的老人,应该是慈爱和善的。
这样好的老人家,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才行。
郑溪溪不住地为老人祈福。
一整套下来后,她才放松身体准备入睡。
小孩子困得快。
躺在床上,不多会儿,睡意袭来,她就困倦得睁不开眼了。
临跌入梦乡前,她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忽然浮现出之前岳清文骑车带她去的那个小山坡。
明天就去小山坡看看吧!
她这样想着。
说不定到了那儿会有收获。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下一秒,她就立刻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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