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郑溪溪刚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用,所以没自己吃。
前两天在二房,王守萍随手把饭丢给她。
她看着碗里有勺子,自己摸索着学会了用勺子吃饭,倒也不至于饿着。
昨天晚上,王守萍看她好像会用勺子了,索性连饭都不给她了,免得剩不下,直接母女分吃。
她这才饿得去厨房觅食。
可她现在依然不会用筷子。
今天想试量着自己来。
谁知这东西不像勺子那么听使唤,虽然看了几天好似回了,实际操作起来依然有些困难。
第一次捏起来俩就直接掉了一个。
郑溪溪低头看着自己白乎乎的小手。
她的手不胖。
可是和她以前的长爪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用起来不够顺当。
得慢慢适应。
郑溪溪怕自己再把筷子弄掉了,索性一手抓着一根。
只是这样举着它们的话,就没法用它们喝粥,更没办法搅开咸菜。
郑溪溪愁得不行,小眉头都挤起来了。
王守萍见状,心里舒坦起来。
傻子就是傻子。
怎么可能一下子变聪明。
王守萍刚把傻孩子推给大房,这个时候心里正乐呵着,肯定不愿意再和这傻子沾上半点。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吸溜那最后剩下的一点汤和米粒。
周淑玉刚才出来是想和二房说七儿的事,现在还得回屋照顾老太太。
她正打算喊丈夫帮忙给孩子喂个饭。
这时候,她的大儿子郑大江主动站了出来:“我来给妹妹喂吧。”说着起身,顺便拿起了他的碗。
郑大江每天也都出去上工,中午也能在队里吃上饭。
他看自己碗里的米粒多,趁着还没动筷子,把米粒拨出来给二弟和七妹。
郑二海:“哥!我不用!今天开始我也要开始上工……”
郑大江斜着瞪了他一眼:“你还小!多吃点,长快点。以后给家里多挣些工分!”
郑二海刚满十四岁,不及大哥壮实高大。
为这他没少自卑。
要知道,大哥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高高壮壮的大汉了。而他现在还跟个弱鸡似的,细瘦得很。
大哥的话戳到了郑二海的痛处,他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郑溪溪抬头望着大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
她不知道怎么感谢对她好的哥哥们。
正低头看着米粒发呆呢,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现在已经入了冬。
今天生产队要抓阄,看看接下来几个月大家各自做什么活儿。
早晨准备起床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听见了隔着帘子那边的哥哥们聊天。
郑大江和郑二海都在犯愁抓阄的事儿。
兄弟俩一向手气不好,运气背得很。
这次估计抓不到什么好活儿,肯定是最脏最累的。
特别郑二海今天第一次上工。
如果抓阄不顺利的话,挺影响他做活儿的积极性。
郑溪溪想到了这儿,她忙抓住大哥的手,紧紧握了几秒钟。
又跳下凳子,跑到旁边去握了会儿二哥的手。
她们一族素来能够带来福运。
她要把福运给哥哥们。
眼看着二房的哥哥姐姐们也在,郑溪溪过去,想着也摸摸他们的手。
虽说二伯父和二伯母不给她饭吃,她不喜欢那两口子。
可是二房的哥哥姐姐们和她没什么冲突。
所以她也想把福运带给他们。
结果四哥郑四河嫌弃地甩开手不让她碰:“脏死了。谁要理你。”
他想着这个傻孩子肯定听不懂。
可是郑溪溪听懂了,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郑大江看到妹妹被嫌弃,顿时不乐意了。他一把抱起郑溪溪,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口:“咱们溪溪最好了。大哥理溪溪。”
郑二海赶紧表态:“二哥也喜欢溪溪。”
郑溪溪开心地咧着嘴笑。
郑二海惊喜极了:“溪溪会笑了!溪溪会笑了!”
妹妹以前没什么表情。
这样笑起来,跟瓷娃娃似的,可爱得很。
郑六洋老大不乐意地嗤了一声,摇晃着脑袋说:“你们真有本事啊,喜欢一个傻子兼小偷。”
她虽然才六岁多。
可是整天跟着王守萍,耳濡目染,学会不少字句。
她说刚刚那句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态,嘲讽意味十足。
郑二海当即跳脚:“六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红头绳。”郑六洋把一口牙齿磨得吱嘎吱嘎响,小小的眉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愤恨:“郑七偷走了我的红头绳!昨天晚上,我们屋里就三姐、我和郑七在!除了郑七,没人会偷走我的红头绳!肯定是她干的!”
郑溪溪愤怒极了,小拳头握得死死的。
郑溪溪不喜欢冤枉她的人。
但凡冤枉别人的,都是坏人。
她不会说话,只能把小胸脯挺得老高,理直气壮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全身上下的肢体语言都在表明一件事实:
——我没偷东西!
身为灵兽,她在天上什么没见过。
琼浆玉露她都不稀罕去偷,现在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凡间的东西,就动了那种邪恶的念头。
不可能。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郑六洋明显不相信她:“你怎么证明你没偷过?”
郑二海不乐意了,反问:“你怎么证明她偷了?”
郑六洋一时语塞。
郑大江和郑二海十分笃定:“我们溪溪可乖了,不可能偷东西的。”
一旁的五哥郑五波有些不耐烦地撇撇嘴:“六儿,你找人顶罪好歹找个靠谱的。这种傻子,饭都不晓得去吃,怎么会偷东西?你也傻了不成?”
郑六洋被自己亲哥怼了个脸红,气呼呼反驳:“郑五波你说谁呢你。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么。”
她气不过。
大哥二哥都能护着堂妹七儿。
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居然不知道护着她!
郑六洋很讨厌郑溪溪。
不光是因为大家都叫她让着郑溪溪。
更因为名字。
老郑家的孩子,取名都是按照序齿来的。
大江,二海,三湖……一直到她六洋,都是这个样子。
轮到郑溪溪的时候,本来向公社报上去的名字是“郑七溪”。不知道那个女工作人员怎么听岔了,给登记成了“郑溪溪”。
虽然家里大人觉得这个名字一般,不如七溪好听,却也罢了。反正都已经报上去,就这样叫着。
郑六洋却觉得郑溪溪太好听了。
比他们家其他孩子的名字都好听百倍。
姑娘们,年纪小小的,已经有了爱美的心思。
名字好听在她看来,也是“美”的一种,可以炫耀的本钱。
郑六洋心里不舒坦。
看到郑溪溪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现在东西没了,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指认”到郑溪溪头上。
郑六洋气得小脸涨红。
以前大伯父一家帮着郑溪溪就罢了。
怎么现在郑五波也帮着那傻子!
郑五波斜着眼瞟郑六洋:“我这是说实话而已。怎么的?不服气?不服气你找证据来证明一个傻子会偷东西啊。”
这话给了郑二海一个提醒。他忙说:“对啊!你想证明是七儿偷的,拿出证据来。”
郑六洋哪里来的证据?
只不过东西没了,她想污蔑人,不敢找其他人的茬,挑软柿子捏寻到了郑溪溪这个好欺负的而已。
她到底年纪小,被众人怼了后,索性直愣愣地问郑溪溪:“你敢对天发誓不?你敢发誓不是你做的不?如果是你做的,你就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敢不敢?”
郑六洋知道七儿傻。
但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并不懂得“傻”是个什么地步的东西,顺口就问了出来这几句。
说起来这些话,她还是跟着妈妈王守萍学的。
她这个年纪学说话很快,有样学样,现在质问的样子,有七八成王守萍的架势。
郑溪溪猛点头。
意思是自己敢发誓。
郑六洋看那么毒的誓这傻丫头都敢发,寻思着难不成真不是她做的?
“谁偷了我的红头绳谁就是小狗!”郑六洋气得不行,嚷嚷起来:“出门被狗咬!上街被车撞!”
王守萍听不下去了,嗤了声:“你对着个傻孩子说这些,有用?她啊,听不懂!快吃饭。等会儿凉了。”
“她听不懂,小偷总能听得懂。”郑六洋继续叫着:“小偷会遭天谴的!”
不远处,三姐郑三湖眼神闪了闪,猛地起身:“我吃饱了,到隔壁和大丫她们一起扎花去。你们继续。”
她说的大丫,就是隔壁刘家的大女儿。
刘家媳妇儿和王守萍在没出嫁前就是好友。
两人嫁的郑家和刘家刚好是邻居,俩好友没事的时候就聚一聚。
连带着俩人的孩子们也都关系不错。
刘大丫今年11岁,和13岁的郑三湖关系不错。
刘二丫今年8岁,和6岁的郑六洋关系好。
刘家男人是生产队队长,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
所以这家人的境况可比郑家好得多。
最近刘家在偷偷扎绸子花。
他们有路子卖出去。
郑三湖也时常过去帮忙,刘家会分给她一点点现钱。
王守萍没想到郑三湖在这个时候,把二房偷偷赚钱的手段给供出来了,忙踢了她一脚:“大丫想扎花到了过年的时候戴,你就过去帮个忙呗。犯得着嚷嚷?”
郑三湖也是刚刚心虚了下,所以口不择言。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她忙低着头匆匆离开。
郑大江和郑二海抢着给七妹喂饭吃。
郑溪溪跳到地上,从勺子篓里拿了个勺子,示意她可以用勺子吃。
郑山万分惊喜:“哎呀!咱们溪溪厉害了啊!都会用勺子了!”
“可不是。”郑陆也赞同:“七儿好像聪明点了。”
王守萍被丈夫这话给噎了一下,低着头没敢吭声。
她心里清楚得很,傻孩子学会用勺子,是她这几天不喂饭给“逼”出来的。
说起来傻孩子聪明点儿了,是真有她一份功劳。
可她不好意思和大家说。
没脸。
作者有话要说:
帮大家捋一捋:
大房有两个孩子:大哥郑大江,二哥郑二海
二房四个孩子:三姐郑三湖,四哥郑四河,五哥郑五波,六姐郑六洋
三房就一个:七儿郑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