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衣卫时间不长,但依旧得罪了不少人,每次出门前,林良都会在家门口做些标记。
今天,标记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但林良就是觉得,院子里有人。
她弯腰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短刀放在身后,假装毫不知情照常推门而入。
一双漂亮的眸子敏锐的发现院子里的那道人影,同时,她肩膀松懈下来,将短刀重新放回黑靴里。
“指挥使,”林良关好门,恭敬的走过去拱手行礼。
背对她的男人身姿挺拔,飞鱼服上的兽张牙舞爪,和它的主人一样性格乖张。
男人右手抚着绣春刀,转身后斜眼看向林良。
“一大早的,去哪了?”他声音带着哑音,是前几日的风寒刚好。
林良没抬头,将手放下垂立身侧,面上半点不见嬉皮笑脸,反倒是带着正经之色。
“回大人,出去吃早膳。”
她身上的肉饼味道还没散,孟旭升自然是能闻到的。他随意的坐在石凳子上,打量这个小院道:
“这院子才几年,就破烂成这样。”
似是怕他说出下一句话,林良赶忙接话道:“住习惯了,觉得很好。”
她这么一说,孟旭升话头便被打断,罢了,来日方长。
“提前出发,后日便走,你收拾好后去府里等我。”
说完话,孟旭升起身往门口去,林良应下然后去送他。
俩人走到院门处,破烂的木门发出怪声,孟旭升说了句:
“也不知你将钱留着做什么。”
锦衣卫俸禄不少,没有哪个锦衣卫日子过成她这样。
林良也只是守礼的微笑,没多说话。
送走人之后,林良进屋里收拾东西。
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想了想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放了套备用的衣裳,又去角落里取出一条看起来破烂的软鞭扔里,她的行礼就收拾好了。
她没什么银钱,这些年的钱都给孩子们花了,还要供汪一则读书。虽然他大了之后自己能写信挣钱,但她还是坚持给他钱。
念书吧,读出个名堂最好,哪怕只是当个芝麻大的小官,温饱也不成问题。
出发的日子转眼就到。
“此次出行,带着林良?”
主座上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问孟旭升。
孟旭升点头,道:“离的近,快马一来一回只需要三天,我带四个人足以。”
这次他们受皇命要去昌州,那里出现了贤王宝藏的消息。
贤王在十几年前谋反未果反被抓,但是他的财宝却不见踪影。对于这块肥肉,皇帝可是一直念念不忘。
一有点消息,便立刻让锦衣卫动身,趁早将其找到。
“父亲,可是有不妥?”
孟旭升在父亲忠远候面前,瞧着乖顺不少,一点都不像外界传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
忠远候点头,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有些话自然是可以说的。
“眼看着你也当上了指挥使,找个机会让林良退了吧。”
当年为了保护孟旭升,才让暗卫出身身手矫健的林良护其左右。但她终究是女人,既然完成任务,还是早早退下为好。
孟旭升拧眉,道:“父亲,她向来藏的好,不会被旁人发现是女人。”
林良长的瘦弱,加之会些易容术,这么些年若不是私下里见她,他都要忘了她是女人。
忠远候静静的观察孟旭升的表情,突然说了句:“你年龄不小了,该成亲了。”
孟旭升下意识的反驳:“还不到时候。”
忠远候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反问他:“你兄长孩子都会走了,你还不成亲?莫非,你对未婚妻不满?”
三个月前,忠远候给孟旭升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伯爷嫡女,身份正好。且听得旁人说,那位李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是个温柔的性子。
孟旭升当时没反对,可夜里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按理说,既然婚事定下,婚期也是要商议的。但孟旭升去找了侯夫人,借口说公事繁忙,待过一阵子再挑良辰吉日。
孟旭升道:“自然不是。”
忠远候观察他的神色,见孟旭升面上没什么波动,看不出他的想法,所以忠远候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莫非你看上了林良?是,她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还有过命的情分,但是你要知道,你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世子,而她,只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若你真喜欢她,那便早早的让她退下,直接放房里当个通房算了。”
孟旭升没言语。
忠远候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因此也不多说,让他自去忙。
待人走了之后,忠远候起身叫来了外面守着的随从,低声道:
“告诉王礼,必要的时候……”
孟旭升出来的时候低垂着眼眸,脑子里回想的是方才的话。
他终于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林良来到侯府,等通报过后才往里去,照例等在孟旭升院子门口,并未进去。
不过院里出来一个仆从,说孟世子叫她进屋。
林良没多想,背着包裹往里走,只是进屋之后,外室没见孟旭升的踪影。
自打三年前搬出去后,这还是林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所有的陈设都是那般熟悉,林良眼里闪过怀念之色,但收敛的极快。
“来了便坐吧。”
孟旭升从内室闪身出来,边走边将系身上的腰带。
林良识趣的低头,却不想孟旭升突然叫了句:“过来。”
林良只得听命上前。
“给我系上。”他俯视她,命令的口吻道。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对手下的千户下达的命令,林良虽不明白为何,但依旧将包裹扔到一旁,上前帮忙。
孟旭升看着她的发顶,回想起俩人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让她当个妾室也使得。
“林良,等此次完成任务,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边说边用手去捏林良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此刻的孟旭升褪去了指挥使的威严,林良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手上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
林良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对上她的目光,孟旭升心头一跳,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手下的肌肤似在发烫,赶忙松开手。
正好林良将腰带系好,识趣的退后一步,只垂头答应了一声。
孟旭升见她不说话了,便也没说什么。
自打林良进了锦衣卫后越发的沉默寡言。
简单的收拾一番,二人一同往外走。
府门口,便装的锦衣卫们已经整装待发,站在最后的是个肤色黑黝黝的年轻人,趁着孟旭升不注意,对林良挤眉弄眼。
林良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却又在孟旭升要转身的时候立马收回去。等上马之后,孟旭升走在前头,林良故意落后几步,和同僚田润说上话。
“哎,林良,你带铁锹了吗?”田润笑嘻嘻的问她。
林良不解:“带铁锹做甚?”
田润驱马和林良更近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挖宝藏啊。”
这次他们就是去寻找贤王留下的宝藏。
“到了昌州现买便好,”林良打量他背后的包裹,诧异道:“你不会带了吧?”
田润:“……”
到底还是承认了。
“不过我这把铁锹做工精细不说,还可以折叠一起方便携带。”
“你哪来的这东西,听起来不错。”
田润嘿嘿一声,用更小的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和旁人说。这是我托人在大理寺卿手里弄的。”
“你说大理寺卿苏大人?听说他随身携带轻巧机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无法近身。”
“不止这些,他府上有不少有趣的小玩意,等有机会我托人搞一些给你玩。”
林良轻笑:“那便谢过田兄了。”
田润拍拍胸^脯,“小事一桩。”
俩人前头一个中年人回过头,轻蔑的看了林良一眼,林良没什么反应,倒是田润瞪大眼珠子,气势很足。
那人嗤笑一声,嘀咕了句什么,便回过头去了。
田润:“屠志平老是针对你,前几次任务也是,要不是他,你胳膊也不会伤到。”
锦衣卫人员众多,即便是百户千户之间也是有嫌隙的。曾经在还是百户的时候,林良出手救了田润,自那后二人的关系便和亲兄弟一般。
这也是林良极为珍惜的友情。
田润说完,见林良只是笑笑,便知道林良没放在心上。
田润偷偷给林良塞了一个包裹,道:“路上闲着的时候当零嘴。”
大概是因为林良年岁小,田润总是拿零食给林良。
林良闻到丝丝甜意,大概是果脯一类,没推脱接下了。
前头,孟旭升猛的回头,见她竟然和田润相谈甚欢,脸上的笑意也很大,与和自己谈话时完全不一样。
孟旭升心生不满,喊林良过去。
眼看着林良跟在孟旭升身后,田润不解,难不成林良得罪指挥使了?
来到城口口,很快就被放行。
只是未等他们的马匹跑起来,就遇见了一位熟人。
“六公主?”
前面横着一人一马,女子一身低调的骑射服,尽显天真烂漫。她招招手,热情的回应孟旭升。
“孟大人,怎么才来,等你们许久了。”
孟旭升眯了眯眼睛,毫不留情的道:“公主私自出宫,圣上可知?”
六公主正是贪玩的年纪,得知孟旭升要出门寻宝,当即产生了兴趣,好不容易才从宫里逃出来,想着和他们一起。
“父皇一会就能知道,哎呀,你放心吧,不会怪罪于锦衣卫任何人,自有我母后去说话。”
五皇子和六公主都是中宫所出,十分受喜爱。尤其是娇憨可爱的六公主,颇得盛宠。
孟旭升往四周看了看,瞧见暗卫露出的衣角,便明白宫里早就知道了,而且还默许她跟着他们走。
不过孟旭升还是不想带着她,怕坏了事情。
六公主看出来他的意图,赶忙上马先行一步。
“我在前面的驿站等你们!”
孟旭升:“公主!”
眼见着六公主没影了,孟旭升转头吩咐最后的田润道:“你回去一趟将此事禀告。”
到底涉及皇家血脉,还是小心为妙。
一行人跟在后头,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路上歇息了两次,在日落西山之时,众人找到找到一处小村庄栖身。
林良眼尖的发现村里一户人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瞧着虽然朴素,但一看就不是村里之物。
孟旭升也瞧见了,一边安排手下站岗,一边让林良过去一探究竟。
林良点头,下马步行过去。
刚走到马车附近,那户人家房门便开了。
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映照在青年的身上,将面若冠玉的男子映衬的愈发风姿俊逸。
他唇角翘着,看起来像是在笑,如玉的手指搭上右手上的戒指,转动几下。
“林千户,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孟旭升:知道我哪里不对了,原来这就是爱情。
林良: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