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人呢
两个人匆忙来到前院时,院中早已排兵布阵似的站满了人,这应杂司稍有些头脸的太监宫女都站在前排。
秦葶和谷雨有事不愿上前,再加上来的迟,便寻了个角落齐齐站好。
此时口中的麦芽糖融化殆尽,隐隐回甘落在舌齿间。
应杂司的掌事太监正面对人,伸着脖子点人头,见数不差时,便快步出了大门,迎了一个高瘦的太监入门,其人走在最前,身后随拥浩荡,打眼上去,倒颇有排场。
那人才一踏入门槛,便见应杂司的人皆默契行礼问安。
“见过姜总管。”
谷雨怕秦葶反应不过来,悄悄在下面扯了她的衣袖一齐福身,秦葶有样学样。
“姜总管,应杂司所有的人都在这了。”应杂司掌事殷勤道。
姜总管一身古蓝色长袍,外罩一身天青色华纱罩衫,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面向众人,目珠在各个人头上反复流转。
“花房有缺,今日姜总管大发恩德,要从咱们应杂司里挑人,补个三五日的空缺,若是干的好,姜总管有赏,若是干的不好,仔细你们的皮!”
应杂司掌事高声说道。
秦葶垂着头未抬眼,双眼茫然的盯着日头打下来的影子,身侧谷雨万分不屑的嗤笑一声,好在外面杂声大,将这声盖了过去。
秦葶初来乍到,对此一应皆不了解,但是她听说花房里的,也算是好活计,娇养花草,总要比这里的杂活好干的多。
她自觉素来这种事儿落不到她的头上,再之张淑婉一流在前排翘首以盼,连麦芽糖都要自己围起来的货色,自是不会轻易将这机会让给旁人。
姜总管在前似没料定主意,应杂司掌事便瞄着他的脸色提醒道:“姜总管,这前头这几个宫女,都是素日里干活伶俐的。”
他所指位置,正是张淑婉那一流所立之处。
有此一言,张淑婉几人亦很配合的抬起脸来,等待甄选。
可姜总管的目光仅在她们脸上一扫而过,而后踱着步子朝后排行去。
每过一排便细细瞧过,但都没有让他看的中的人。
直到他行至最后一排,目光顿在秦葶的发顶,头微垂着站在人群最后,仅露出小半张侧脸,肤色白底,因光照面,透着隐隐的粉,模样倒是精致。
“最后边那个,你将头抬起来!”姜总管扬声道。
秦葶瞧见有衣料摩擦的声音陆续传来,她悄然抬眼,只见前面的人皆转过头来朝她这厢望过来。
方才见着侧脸便觉清秀,这回抬眸看到了整张脸,便更觉着立于人群中十分打眼。
“应杂司何时来了新人。”姜总管双眼一眯,笑着说道。
应杂司掌事忙回话,“她是前不久才来的,算起来不超五日。”
“嗯,我说瞧着眼生,”姜总管一抬下巴,“就她了。”
“秦葶,你出来!”掌事不作废话忙招呼她道。
秦葶在众人目光中穿过人群走了出来。
姜总管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遍,露出些赞可的笑意,“花房的活计可不同旁处,模样好看些,这花房里的花见了,开的也艳些。”
此人是极为以貌取人的,在他手底上干活的宫人,每一个都是他亲自挑的,无论太监宫女。
将人挑走,便带着秦葶一同去了。
待人走后,应杂司里的人就地解散,有人觉着秦葶走了运,愤愤不平在院子里小声骂街,谁都知道,只要出了应杂司便不必在这里受累了,每个月的月钱也要翻上一倍,干上三五日若是总管看着顺眼便能跟掌事要了去一直留在花房。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姜总管瞎了眼了。”
“可不是,要挑也得是咱们淑婉,她算个什么东西。”
“若不是她来了,这缺定是淑婉的。”
“......”
人多嘴杂,有人气不过秦葶走运,有人还不忘从中挑动,给张淑婉火上浇油。
谷雨站在角落里,一头为秦葶开心,一头朝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料翻了白眼。
就在谷雨扭身进屋时,张淑婉在别人反复的挑唆下气的一脚踢翻了墙角的酱缸。
自打入了行宫以来,秦葶每日只在应杂司忙前忙后,根本没机会出来,此次出门,一路上见过的风景极美,栽种的银杏树遇秋风浅见黄。
花房不同应杂司,楼舍要新上许多,看的出就连凭栏上的漆也是才刷过不久的,入了宽敞的院子便见着几处琉璃罩盖房,半清透的琉璃整片罩下,日光照在上头泛着五彩的透光。
入了琉璃罩房,这里相比外面有些闷,馥郁茗香扑面而来,充斥着盈润的暖,一些喜阳的花草放置在阳光充盈处,一些喜阴的则摆在角落享着散光。
诸多名贵花卉错落眼下,布成一片又一片的花海。
罩房里的宫人或小心修剪着花枝,或是细细施肥,宁静又安然。
众人见着花房总管前来,皆停下手上活计,等着训话。
姜总管停在一处空档,四下打量,见这群人的活干的还算工整,稍显满意,仍不忘开口训道:“陛下再过不久就要大婚,宫里所需装点的花草量大且精,光是宫里花房,自是忙不过来,所以咱们行宫里的也不能拖了宫里的后腿,你们将手底下养的这些都给我供好了,若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闻训乖觉应下。
大婚二字在秦葶心口上掀了一下,不免想起她当年初见何呈奕那天,两个人什么都没有便做了名义上的夫妻。现如今想,那算得了什么呢,没有婚书,没有嫁衣,自然也算不得成亲。
就算是这样,何呈奕都容不得她,若当初真有婚媒,她便真成了何呈奕洗不掉的污点,早就将她挫骨扬灰了也说不定。
“你在这好生学着,勤快点儿,若是干的好,就不必回应杂司了,你懂吧?”姜总管侧身,小声同秦葶提醒道。
“是,多谢总管提点。”入行宫这两日,秦葶也学会了些礼数,不再像初来时旁人说什么她都要反应片刻。
圣上婚期将至,宫人从不久前便开始布置一应,何呈奕初登大宝,不仅要忙于政务,还要理清何成灼先前留下的烂摊子,每日忙的抬眼见不着日升,闭眼瞧不见日落。大婚之事皆由旁人去办,他从不过问,就好似没这回事一般。
齐林自偏殿接过宫人送来的莲心茶,轻步送到案前,小声道:“陛下,您稍歇歇喝口茶吧。”
经提醒,何呈奕才从堆成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轻叹一声而后将朱笔搁下,轻捏了捏酸疼的山根眼角,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齐林道。
因久未开口,何呈奕嗓音有些喑哑,他身子朝后靠去,朝齐林招了招手。
齐林应声,将莲心茶奉上。
何呈奕轻吹了浮在茶汤上面的莲心,浅饮一口,眼皮也不抬,似漫不经心地问:“她人呢。”
齐林是冷长清挑上来的人,本就不是自小侍候何呈奕的,新君入宫不久,他的脾性齐林仍在摸索当中,若非机敏,怕是侍候不了这位主,听他没头没尾的问起,齐林也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指代为谁。
“那日将秦姑娘送出宫去,经冷大人之命,差人将她送往建玺行宫了。”
这回齐林心下便有些生疑,人走了这么多天一个字也没提,怎的偏又今日反性,想起来了?
“在行宫当的什么差?”他又问。
说到此,齐林的心便越发虚了,前两日来回复的人说是送到了应杂司,他当时倒不觉,合着平日被丢去那里的人也不见少,况且还是这种被皇上亲自发话送出去的人,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便没过问。
现在听他问起,才隐隐觉出后怕来。
可话又不得不回,于是身形又弯了一分,便道:“应杂司。”
座上那人要往口中送茶汤的手旋即顿住,骤然抬眸,身形不动,一双深渊似的眸子朝齐林这边投出寒刀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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