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叶轻眼睁睁看着那晕着淡色金亮的银白剑身,直直地朝她胸口袭来。
事态远远超出了裴叶轻的预期。
她原本想先装模作样的跟白絮絮打了几回合,然后趁着自己要跟着剧情捅伤女主时,替她挡下那近乎致命的一剑。
可依现在的情况看,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达到自己想要目的。
剑自己送上门捅她,她这不就捡了个大便宜。
相比裴叶轻的淡然,白絮絮显得尤为慌张。
她明明都做出了收剑的动作,可却像是无形中有只手在操控她手中的剑,无论她再怎么握紧这柄剑,剑还是冲着裴叶轻去。
白絮絮暗道不妙,忙惊恐的喊道:“师姐,快闪开。”
裴叶轻浅浅瞄了眼白絮絮手中的剑,丢下剑径自上前朝扑了过去。
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当然不会错过。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她单手握住剑身痛快的捅向自己的胸口。
尖锐的剑头刺破蓝白长衫,深深扎进少女雪白的肌肤。
她胸口顿感刺痛,紧接着大片鲜血染红蓝白衫袍,渗出的鲜血像妖冶的曼陀罗花惹眼。
裴叶轻咬牙隐忍着剧痛,原来被剑刺竟然也这么疼。
“啊!师姐。”白絮絮盯着那沾满鲜血,还不停往下淌血的长剑,惊叫着缩回手。
云雾陡然随风飘过,峰峦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恰到好处的挡住高台。
台下的人看不清台上发生了什么事,只依稀看到一道银光乍现,随后听到两声白絮絮的惨叫。
他们心头一紧。
裴大师姐怕是下了狠手,白师妹难道已经惨遭她的毒手性命堪忧了吗???
白雾瞬息消散,众人视线也清明起来,他们重新看到台上两人的身影吗,也看到了玉石高台赫然惊现蜿蜒的血迹。
台下的修士看见受伤那人时,险些惊掉下巴。
向来强势的裴大师姐,居然输给他们宗门的小师妹,还受了重伤??!!
那看似柔弱的小师妹竟蕴藏着这么强大的能力???
熟悉裴大师姐的人都知道,她自幼养在云渡长老膝下,修为根骨并非寻常修士可以比拟,故而每逢清虚宗比试,亦或是宗门内小试,大师姐从未居于下风过。
可眼前的大师姐狼狈至极,哪还有从前的傲骨。
黑衣少年双手环胸倚在树旁闭眸小憩,耳闻身侧响起的骚动声,倏地他张开黝黑的漆瞳,下意识的望向台上那道蓝白色倩影。
裴叶轻伤处撕心裂肺的疼,她吃痛地捏着衣角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比她前世出车祸摔断腿还要疼上百倍。
白絮絮见状伸手想要搀扶可又担心她不领情,便悻悻的垂下手:“师姐,你无事吧。”
裴叶轻艰难的摇头,额间冒着豆大的汗珠,她死命咬唇想要分散些疼痛,手指也嵌进掌心。
绕是如此伤及胸口的地方疼痛愈演愈烈,犹如无数只毒虫啃噬她的血肉。
她脑海浮过数不清的白光。
终于坚持不住的裴叶轻,头一歪往地上栽了下去,可惜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师姐当心。”少年温和的嗓音如轻柔的羽毛扫过裴叶轻的耳畔。
裴叶轻回眸望去,却发觉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少年扶住她的身子,单手替她挡掉那柄鲜血淋漓的长剑,掌心晕出灵光,覆在少女的伤口上。
她看着伤口渐渐愈合,抬头对上少年幽冷的视线。
裴叶轻表情管理的很好,冷淡而又不失鄙夷,她张了张唇,檀唇轻吐两个字:“滚开。”
顾不得伤口的疼,她无情地推开少年。
裴叶轻浑身僵硬地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佩剑,狠狠地剜了眼江宴蘅,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道谢便拂袖冰冷的转身。
江宴蘅被她推搡倒地,长睫微垂掩住狭长的凤眸,敛去眼底的深色。
少女背过身兀自冷静了会儿,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她平复心头迸发的怒意,侧身欲要向反派道歉。
她却发觉台上已无江宴蘅的人影,反倒白絮絮后宫团那群人接踵而至。
他们蜂拥走到台上,关切的询问白絮絮安抚着她,仿若没瞧见受伤的裴叶轻。
白絮絮受到不小的惊吓,她玉容苍白瑟瑟发抖道:“我无事,可是裴师姐她……”
她亲眼看见那剑刺入裴叶轻胸口七寸,猩红的鲜血从她胸膛喷涌而出,满目的嫣红,委实令她胆颤。
白絮絮自问修炼的有段时间,进阶到金丹期也全靠自己的本事,可这么多场比试下来她从未伤过别人,但方才她竟然伤了裴师姐。
齐应山瞥了眼伶仃站着的裴叶轻,嘲弄道:“裴师姐就是个怪胎,你看她受了伤还能安然无恙的站着,兴许没什么事。”
他语气冷蔑,置裴叶轻的安危于不顾。
在齐应山看来,裴叶轻根骨深厚区区小伤奈何不了什么,况且比试就是如此,纵有太再高的天赋,也终有陨落那一天。
而那头齐应山口中的‘怪胎’,此刻神思飘忽连站都站不稳,教习看裴叶轻摇摇欲坠的身子,于心不忍道:“裴叶轻,你去医修那处理伤口。”
裴叶轻淡淡应了声,慢慢步下台阶。
“乙组,白絮絮胜。”
在裴叶轻走后,教习面无表情的宣告比试结果,好似之前台上所发生的事并不值得一提。
裴叶轻拖着被捅破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在通往医署的小径。
说也奇怪,白絮絮那把剑捅的那么深,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行动自如不说,伤口的血也渐渐凝固没再往外渗血。
她怀着狐疑的心情去找医修,因比试大会常有修士不慎受伤,故而每年清虚宗都会在附近设立单独的医署。
医署离得很近,没几步路就到了。
裴叶轻踏入屋内,阵阵浓郁的药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她被药香呛到,掩着鼻咳了声。
“稀客啊,稀客啊,小叶轻怎么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当值的医修隔着纱帐在后头侍弄花草,没有出来迎接。
见少女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才掀开帐子弯身走了出来。
裴叶轻沉默良久,道:“殷长老。”
她万分庆幸医署里待得是熟人,若不然她还得戴着假面具示人。
这殷寒离也算原主的半个父亲,他从小看她长大,她恶劣的脾气多少也能包容,不会像其他修士对她冷眼相待。
殷寒离看着少女狼狈的凄惨样,啧啧称奇:“丫头,平时也不见你受这么重的伤,要是被云渡那老头瞧见,又该心疼了。”
他与云渡相识多年,自云渡抚养裴叶轻后,但凡小姑娘磕了碰了都得嚷嚷着叫他疗伤,还逼着他熬补药给丫头,可见云渡那老头有疼爱这丫头。
倘若被他看见小丫头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恐怕他这小小的医署会被他掀翻。
裴叶轻捂着撕裂的伤口,温吞缓慢的坐到放满草药的圆桌旁:“是这次比试受的伤,殷长老可别在云长老面前乱说。”
殷寒离备好膏药以及清洗好的白布,摆在一侧挽起袖子道:“放心吧,我才不会让云渡那老家伙知道,只不过丫头这次比试你怎么会输?”
他熟悉少女的资质,平日里出手虽不能无敌,可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以往的比试像白絮絮这样普通筑基后期的修士,她能一个能挑五个,可偏偏她今日输了这场比试,确实不似她一贯的作风。
裴叶轻低声道:“一时大意,轻敌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没有半点在意比试的结果。
殷寒离拿着干净布条的手一顿,旋即揶揄道:“丫头,以你的本事,轻敌可是不小的失误。”
裴叶轻垂眸,没有回话。
她心底郁结懊恼不已,并非是因受伤输掉比试,而是惋惜。
只差一步,仅仅只是一步她便能摆脱这令她窒息的世界。
她谋划了好几天,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却想不到会被其他人搅乱。
殷寒离顾及男女避讳,只将白布递给裴叶轻,让她自行处理。
等她擦拭干净又利落的念决清理好她的伤口,他道:“平日云渡那老头给你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你这身子虽达不到刀枪不入,这点小小剑伤还是无妨的,后面几日多敷药就好了。”
修仙界的弟子自入宗门便会学习疗伤之术,可以处理些皮外伤,除非是伤及命脉的大伤才会由医修治疗,裴叶轻伤口有愈合的迹象,想来她来之前催动灵力疗过上,所以伤口瞧着不太严重。
“多谢。”裴叶轻淡淡道。
殷寒离收起染血的布条,语重心长道:“比试成绩固然重要,最要紧还是你自己的身体,云渡那老家伙把你当做掌上明珠倘若知道你这般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又得寻我麻烦。”
他看着裴叶轻从襁褓婴孩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然她脾气不尽如人意不像其他女修乖巧,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不善言辞,内里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姑娘。
裴叶轻抬头看了他一眼:“殷长老,今日之事你千万别跟云长老说漏嘴。”
她不愿让云渡长老知道这件事,作为他的养女,原主亏欠他太多,若他因此怒而为她出头,那件事不太好收场,或许还会连累云渡长老。
殷寒离叹了口气,故作为难道:“云渡那我会瞒下来的,可清虚宗千百号人你又怎堵得住悠悠众口?迟早有一天会传到他耳朵里的。”
云渡那老家伙的脾性谁人不知,若是知道裴叶轻受伤的消息,定会暴跳如雷,届时即便是掌门师尊出面,都劝不动他。
裴叶轻抿了抿唇:“被他发现了我再解释便是。”
殷寒离看着少女苍白的小脸,忽然想起时辰不早,马上就要到长老选弟子的时辰了。
“快到时辰宣布了,丫头你还要过去吗?”
裴叶轻怔了怔,恍然想起后面还有关键的剧情,她翻身跳下床榻,敏捷的身子丝毫看不出她受伤的痕迹。
“丫头,记得拿着这个。”殷寒离见她还未走出门,将药箱旁的玉佩抛给她。
通体晶莹剔透的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裴叶轻刚走到门口,脚还没跨出去,听得殷寒离的话,转过头,手下意识地伸出,稳妥接住那枚玉佩:“这是?”
殷寒离下巴扬了扬,指向她手中玉佩:“刚才有个穿黑衣的小子找我拿灵药落在这的,你待会儿见到他记得还给他。”
“那小子说是替你拿药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裴叶轻更觉诡异,原主这么一个清冷的人,门内弟子对她避之不及,望遍整个清虚宗,也唯有云渡才会关心她的伤势,换做其他人或许逃还来不及。
她打量着掌心玉佩,摩挲着上头雕刻精湛的纹样,却见玉佩低下镶着三个字。
“江宴蘅。”
作者有话要说:推基友预收文《花枝红袅》by酥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