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闻着这香气沉醉了进去,直到他抬手抓起她的一缕青丝,将她拉开他的身边,她才回过神来,吃痛地揉着头皮,惊讶她的傀儡竟然敢来拉她的头发!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傀儡。
她瞪了他一眼,这才道:“我说的不是你身上的香气,我说的是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像死人的气味?”
他此刻终于开口了:“那是傀儡的味道。”
刚才那些经过的护院身上皆有傀儡的刺鼻味道。
所以他刚刚拉她到他的身边,其实不是为了让她闻香气,而是让她闻他身上的傀儡味儿,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上一点傀儡味儿都没有。
只有橘子花的香。
他虽然被炼成了傀儡,可是却没有那些难闻的味道。
青葵一时心惊,所以说刚才的那些巡夜护院,竟然是傀儡?
天哪,真恐怖。
为什么这院子里会有傀儡?
难道这是她爹炼的傀儡?她爹已经宣布退隐江湖很多年了,怎么会又开始炼制傀儡了?
“我们快些走吧。”
这里面的连廊很长,也很绕,廊下并未挂灯笼,唯有明月照亮前路,时不时还有阴风吹过,将那股难闻的气味吹了来,让她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没走多久,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小姐?”
那是一个略苍老一点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吓得她寒毛炸立。
她转头看过去,那是府里的管家薛平。
四十几岁的年纪,身子不高,一身灰布长衣隐在黑暗中,不知道注视她多久了。
“小姐,你怎么又来这里面了?不是说了不让你进来的吗?”他朝着她走了过来,话语里有责备之意,目光却落在她身后这位个高清瘦的少年身上。
“什么时候带了这样一个人回来?”他不是很满意地问。
青葵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这是我从山上带回来的,他为了救我受伤了,而且脑子还摔坏了,但是武功还不错,我就让他跟我回来了。”
薛平的目光在他身上多番打量,才说:“小姐,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随便带外人来府上,你怎么就不听老奴的话呢?等这位少年伤养好了,就送他离开吧。”
青葵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哎呀,薛伯,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带了,你就让我留下阿颜吧,他可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能忘恩负义啊。”
后面的颜都见状,心道:真能撒谎。
薛平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是又叮嘱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带他来这里面。还有,小姐你也不要再进来了。”
“知道啦,薛伯。”薛平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数落着她,实际却是真的关心她,她爹不喜欢她进来这里面,要是被发现的话,肯定又得挨一顿骂了。
她刚要拉着颜都离开,可是后面就响起了尖叫声,是先前他们离开的阁楼位置。
“不好!!”薛平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青葵也跟着他后面跑,可是她身旁的傀儡却已经如一道黑色旋风一般,跃上了走廊上的栏杆,在栏杆上疾奔,很快就回到了刚才那座阁楼。
太快了!
像鬼魅一般。
一眨眼就不见了。
前面的薛平回过了头来,惊道:“小姐,这小子的轻功也太好了吧!”
她不知怎的也跟着自豪了起来:“呵呵,雕虫小技而已。”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见到那里有好几个黑衣人,那些人就是她之前看见的那几个护院,而刚才的那声惨叫实则是二楼上的一个护院发出的。
他此刻仰面倒挂在了二楼的栏杆上,胸口被人掏了一个血洞,鲜血顺着那个洞口,倒流经他的脸颊,他的长发,再滴落到下面一楼的地面上。
而杀他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她细数了一下,好像多了一个人,先前只有五个,现在加上二楼上那个,总共有六个。
难道是刚才那五个人杀了这一个吗?
她见到颜都正在院子中与那几个人交手,他夺过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剑,然后对着其余人大开杀戒,将他们一个个地全都砍倒在地。
青葵在原地停住了脚步,双手捂着嘴惊恐,她的傀儡好血腥啊!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地上的那些护院又站了起来,捡起剑对着中间的颜都袭击了去。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站起来了?”
薛平陡然大惊:“不好!那些人是傀儡!他们不是我们府上的,二楼上死去的那个才是我们府里的人。”
外面进来的傀儡?不是她爹炼的傀儡?
“阿颜,小心!”她大喊了一声。
颜都挑眉朝她看过来,未置一词,继续朝着那些人砍了去。
也是因为她的这一声叫喊,那些傀儡突然转换了方向,朝她冲了过来,薛平挡在前面阻拦他们,可是却被他们一脚踢下了栏杆。
原书中的女配就是一个闯祸精,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主角增添各种麻烦,拉动剧情的进行,这个时候的她,无疑又是被他们给抓住了。
像他们这种傀儡,应该是尸体所炼制成的,浑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他们不可能自己行动,那就是说明在某个地方,一定有人正在操控着他们。
而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面前的傀儡张开了五指,朝着她的心口而来,似乎是想要像刚才那样也在她的心上掏出一个洞,她吓得立马说出了她的台词来:“阿颜,把他们的手都给我剁了!”
颜都听令,立即跃了起来,双手握剑,朝着她面前的那人手臂砍了下去,随后他的手就掉落到了地上去,滚到了她的脚边来。
她吓得往后一躲,接着两只手、三只手、五只手、九只手……一一掉落到了地上。
就像在下饺子一样。
还差最后一只手。
那个人逃到了屋顶上去,而颜都也追到了屋顶上去,那人的另一只手腕被颜都生生擒住,他无法再逃了。
颜都悠哉悠哉地在屋脊上坐下了,慢悠悠地用锋利的剑刃去割那人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像锯木头似的,悠闲至极。
晚风吹拂他柔细的墨发,轻轻扬扬,月光下,他左耳垂上的那枚弯月形的银玉耳坠晃晃颤颤,发出诡异的光芒。
头一次见一个人砍手是这样砍的。
等他将那只手割断后,他就随意地将它朝下面一扔,刚好扔到她的脚上。
青葵吓得骇然失色,看见屋顶上的少年似乎砍手臂砍累了,伸了一个懒腰,对她勾唇一笑,懒洋洋地问:“还有何吩咐,我的小姐?”
“?!”
这一刻,她觉得他根本不是她的傀儡,他要从傀儡的躯壳里窜出来了。
她楞了三秒,随后放声尖叫了起来,将脚上的那只断手踢开,最后两眼一抹黑,竟是吓晕了过去。
梦里,她一直听见他问她还有何吩咐,她吓得瑟瑟发抖,怎么还敢吩咐他?
***
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不知道那些傀儡如何了,也不知道她的傀儡少年如何了,直到第二天她才在自己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小姐,你醒啦。”桑白与桑墨两个人守在她的床边,比婢女们还要尽责。
桑白道:“昨晚可真是吓死我们俩了,还好小姐你没受伤,真是祖坟烧高香了。”
青葵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姐,我们是真的很担心你。”
青葵撑坐着起来,没有看到颜都,便问道:“昨晚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桑白凑近她的面前来,小声地说:“你的那傀儡真是太厉害了!那些人不仅被他剁了手,还全被他给杀了。”
“哈?那些人是傀儡,他也杀得掉吗?”
“所以说呀,太厉害了,小姐你真是捡到宝了。”
“他人呢?”
“不知道诶,估计是在躺尸吧,毕竟傀儡又不像正常人,他也不会来看看你醒了没。”
“也是……”青葵努努嘴,他昨晚那个模样太可怕了,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桑墨说道:“不过小姐,你昨晚的事让老爷知道了,他好像很生气,让你醒了后去祠堂面壁思过呢。”
“???”
青葵瘫下了脸,怎么她穿个书就这么惨呢?还面壁思过?她这个爹真的与书中一样严苛,难怪原主会怕他。
“不过小姐你放心,你昨晚偷出来的宝贝我都帮你偷偷收起来了。”桑墨指了指一旁案几上的两个盒子。
她爹薛有道一般不会去清点那间阁楼里的宝物,所以即使她去偷偷拿了一两件,也不会被发现。
等她收拾完之后,就真的下楼去面壁思过了,可是在出了明月阁之后,她就听见了一道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明朗入耳,在说:“喂,你到底去不去?本姑娘都这么来请你了,你怎么还不卖面子?”
那是祝子衿的声音,而声音发出地似乎是颜都所在房间的方向。
她有一丝好奇,脚步就朝着那边去了。从她所住的明月阁到颜都的房间要经过一片小花园,春末夏初的季节,花朵正是开得鲜艳,千姿百态地吐着花蕊,淡淡芳香引来蝴蝶蜻蜓在花丛中飞舞嬉戏。
两只交缠的绿蝴蝶飞到了长廊上去,青葵的目光也被带到了那里。她看到那边的长廊下坐着一个黑衣少年,而他的身旁则站着一个穿着百蝶穿花碎儒裙的少女,好似一朵招蜂引蝶的嫩桃花。
少女一直在跟他说话,可是他却充耳不闻,兀自坐在廊椅上,长腿支着,双手抱臂,双眸微阖,完全没有理会一下她。
祝子衿受不了他竟然这副冷漠的态度,香腮带赤,吼道:“颜都,你别太过分!”
颜都在这时终于睁开了眼睛来,余光瞟到不远处花园中的一抹绿影,于是转头故意对她说道:“小姐说,让我离你远一点。”
“???”
园中的青葵简直想当场给他们表演个吐血,看来她以后不能再教他这些了,不然他转身就去跟别人说,现在她倒是成那个恶人了。
最可恶的是,他不告诉自己名字,却告诉了祝子衿!
到底谁才是他主人啊?!
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的臭小子!
她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想走,可是祝子衿却已经看到她了,喊道:“薛青葵你不许走!你为什么要让他离我远一点?”
青葵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咯咯笑道:“他脾气冷,我怕他得罪你,所以才这样说的。”
“是吗?那你让他跟我出去逛街。”
“这……”她真的很想劝她别来招惹这尊大佛,否则以后真的会被害得很惨。
“怎么?薛青葵你不愿意?”祝子衿一张明媚的脸上满是傲慢。
这时,祝长诀从长廊上走了来,一袭干净白袍,风姿卓越,也说:“青葵,带我们去逛逛外面的镇子吧。”
“可是,我还要……”去面壁思过呢。
她委屈地绞着手指说道。
祝长诀打断了她的话:“走吧,我们两年没回来了,对这里都不太熟悉了,也只有你能带我们去逛逛了,要是姑父问起的话,一切有我担着。”
青葵感动得一塌糊涂,男主为了让她逃掉面壁思过,竟然主动提出要出去游玩。也正是因为这次出门,他们遇见了女主。
她笑脸如花,去勾住他的手臂:“那我们走吧,表哥。”
既然她都走了,那她的傀儡自然也跟了上来,这一点颜都倒是很自觉。青葵又去将桑白桑墨叫上了,于是这下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地出门了。
走在长街上时,祝子衿指着四周的白墙青瓦、小桥流水,感叹道:“这忆江屏还是老样子,就像住在一幅水墨丹青画里一样。”
她又转头来问青葵:“薛青葵,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家渔场吗?”
“哈?”她哪里知道她们小时候一起去的地方啊?
还好祝长诀给她解了围,指着远处说:“在那边吧我记得,当时子衿你还摔进鱼塘里去了。”
祝子衿不开心地说:“不是我!是薛青葵!”
祝长诀朝她望过来,青葵一脸郝然地指着自己问:“是我吗?”
祝子衿道:“是你!那天你因为知道我哥要走了,所以你在鱼塘里哭了好久。最后,还把我拉进了鱼塘里。”
祝长诀挠头问:“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段时间,哥哥你一直魂不守舍的,身边的事,哪儿还会在意?”那段时间刚好是祝家发生变故的时候。
一说起这件事,祝子衿与祝长诀都沉默了,他们两人像是沉进了数年前的阴霾中,独自朝着前方走去了。
而青葵的目光却转向了身后的颜都,一脸不爽,问道:“你叫颜都?”
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昨天问你名字你不说,祝子衿今天问你你就说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她大声吼道。
颜都心道自己昨天不是给她看自己的玉坠了吗?告诉她一个颜字还不够吗?
而告诉祝子衿完全是因为她太聒噪了,若是不说,她就会一直问。
他答:“你是主人。”
青葵不依不饶地问:“我是谁?”
“……小姐。”
“我不要听小姐,我要听名字。”
他愣了愣。
“我的名字叫薛、青、葵,你要记住,我是你唯一的主人。”
这一刻,青葵觉得自己和原主有那么一点相像,都有点奇怪的掌控欲在身上。
颜都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在心里发誓道: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名字,薛青葵,这是我永世的仇人。
青葵在他面前站着,又说:“念一遍我的名字给我听听。”
他慢悠悠用他那低沉悦耳的嗓音念了一遍:“薛、青、葵……”
“小姐的名字,真好听。”
可惜,心比蛇蝎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