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笙歌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金凤楼最顶层整一层的房间,因此整个五层只有他们几个人住,他确定昨日牧笙歌是只身一人走的,且除了她外,也并无其他人出入过,那么江姑娘人到底是如何不见的?
顾宁之从刚才开始便一直面无表情,安静的听着二人的分析,他的食指的指节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
云影云初都知道,这是公子思考事情时的习惯。直到云影将事情分析的都差不多,他才睁开双目,直截了当的问道:“阿紫姑娘怎么看此事?”
牧笙歌和江雨凝都不在,顾宁之三人又明显不吃她这一套,阿紫也懒得在装,她收起了自己一贯以来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斜倚在桌上,正懒洋洋地将自己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
见顾宁之此时发问,她细长的丹凤眼一挑,闲闲道:“顾公子如此问,可是怀疑我?”
说着,她缓缓坐直身子,舒展着四肢伸了个懒腰,眼睛一弯朝顾宁之妩媚一笑,声音甜得发腻:“可我昨夜一夜都在恩人姐姐的房中并未出房门,这一点云影公子刚刚不是也证实了吗?”
顾宁之并没有被她这与挑衅无异的态度所激怒,只是微微颔首:“如此,便请姑娘先回房中休息吧,寻江姑娘之事,便交给在下。”
顾宁之房内。
“公子,你真的要如此做吗?”
云影云初守在顾宁之身侧,面露担忧,几人面前的桌子上,三枚圆形方孔铜钱,一字排开,静静的摆着。
“公子,不若我和云影再去寻一趟吧。”云初不如云影那般善言辞,但对顾宁之的忠心程度是一样的。
“无事。”顾宁之见云影云初两人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摇摇头,不禁有些好笑。
“我心中有数,这些年,不是也这样过来了吗?”
说话间,他的手指聚起一团柔亮的白光,正欲施法。
突然,一个身影如风般的从窗外掠了进来,捉住了他的手,来人又惊又怒的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屋内几人看见来人人,齐齐一愣,粉衣白纱,是牧笙歌。
其实牧笙歌一直都没有走远,昨夜和顾宁之争吵之后,她一气之下确实想要一走了之,然而暴怒之余,居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随意寻了处高地,在上面坐了一夜。
无咎塔是容城内最高的建筑,牧笙歌坐在塔顶,将整个容城的景色一览无遗。
长月当空,脚下灯火阑珊,四周万籁俱寂,她遥遥凝视着金凤楼的方向,顶层的某一个房间中,灯火亮了一夜未灭,在幽沉的夜色中,宛若一盏指路的灯塔,指引着她归路的方向。
冰凉的夜风和开阔的视野让她的内心平静了不少,人一冷静,自然也就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但她昨夜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一时之间也拉不下脸来,于是她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以及气息,打算一路偷偷跟着顾宁之,护送他到了横岭山脉再说。
然而她今天一早回到金凤楼之后,便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江雨凝竟失踪了。她担心顾宁之,便潜到了顾宁之的窗外,谁知道刚一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你想用推衍之术?”
在见到牧笙歌,顾宁之有一瞬的讶异和恍神,然而这点失态很快就被他压了下来,语气清淡:“是。”
见他如此随意的态度,牧笙歌愈发怒火中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牧笙歌如此生气的态度让顾宁之有些意外。
“慕姑娘,推衍之术是我梵灵阁的秘术不假,但其本身不过是灵力与周易八卦结合下的占灵之术,并无危险,慕姑娘为何如此排斥?”
“于其他人来说,确实很简单,但你的身体情况你不了解?擅用灵力对你而言会如何,你不知道吗?”
牧笙歌恨恨地看着顾宁之这么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若不是对他有着深刻的了解,还真的会被他此时这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糊弄过去。
天灵大陆中,各类种族、门派、修炼之法众多,其中,正道中最有代表性的力量,可以归纳为一阁八宗三元楼,这一阁,指的便是梵灵阁。
梵灵阁一脉,生来便具备着令人欣羡的强大灵力,他们天生灵感过人,更有甚者,甚至隐隐可有窥天之力。
因着他们一族与世间有灵之物的天然亲近,梵灵阁一族世代不善武学,而是着力钻研于玄学阵法,更是有着闻名于天下的杀招言灵四海。
这一秘术只有梵灵阁嫡系一脉才可习得,使用者可以在一瞬间与这世间所有的有灵之物发生链接,读取它们的记忆,与之沟通,并调动他们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所以梵灵阁历代阁主都没有本命法宝,因为万物皆可成为他们的本命法宝。这也是梵灵阁一族虽然不善武,却在正道之中稳立一席之地的原因。
然而这世间因果循环,凡有所得,皆要付出代价。
而他们这一族的代价,便是每当他们发动一次言灵四海术之时,皆需以自己的寿元为代价,链接的灵物越多,范围越广,所消耗的寿元则越多。
此时顾宁之想要用的推衍之术,只是一个较为普通的术法,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禁忌,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使用的人是顾宁之。
据说顾宁之是梵灵阁近几代人中灵力最高之人,他出生之时,甚至天降祥瑞,全族之人都在为这个新降生的婴儿欣喜若狂,认为是祖先庇佑,梵灵阁一族后继有人。
但是,随着顾宁之慢慢长大,问题开始显现。
由于他的母亲在怀他之时中了子母寒冰蛊,也影响到了肚子里的胎儿。顾宁之胎里不足,寒毒在体内淤积不散,平时不动用灵力也罢,一旦擅用灵力,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寒毒反噬,痛不欲生。
一个身怀巨大灵力的人,却无法使用灵力,这是一件何其讽刺而又可笑的事,更何谈成为梵灵阁以后的主人,庇荫族人。
于是族内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他也就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
有人说,像顾宁之这样的人,说的好听些叫做心余力拙,能不配位,说的难听些就是个废人,还是老老实实地靠着家族的余荫做个闲散的世家公子,舒舒服服的过完一辈子也就是了。
然而这个少年,确硬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力排众议,稳稳的坐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他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而如今,为了寻找江雨凝的下落,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动用占灵之术,怎能让牧笙歌不怒。
“姑娘误会了,没有那么严重。”
见牧笙歌如此着急的样子,顾宁之不禁莞尔一笑:“近年来吃了不少灵药,老师亦为我调理了不少,寒毒已经许多年没有发作过,也不像少时那么痛苦。”
言下之意就是还要继续了。
牧笙歌有些不可置信:“江雨凝对你而言便那样重要?你就这样担心她?”
顾宁之听闻此言,眉心微蹙。几次三番,慕姑娘的言谈中似乎总是要给他扣上一顶对江姑娘。
他忍不住解释:“这与江姑娘对我而言是否重要无关,江姑娘是因我邀请才会横遭此祸,我便有责任要护她安全。”
“那便让云影云初先去找,你连这一时半刻的时间都等不得吗?”
“慕姑娘,多等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险,对方来意我们尚且不明,能够在无声无息之下让一个人消失,可知手段不简单,又岂会如此容易被我们寻到。姑娘放心,宁之心中有数,推衍之术不过是简单个术法,不会耗费我多少灵力。”
说着,顾宁之轻轻挣开牧笙歌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意欲继续掐诀。
见他意志坚决,牧笙歌越发着急,正在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于是她再度扑上前按住他的手,急急喊道:“你不用擅动灵力,人我帮你找。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