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眼神幽暗地盯着她:“你不是吗?”
阴暗的表情,质疑的眼神,瞬间让荀馥雅置身于冰窖之中,冻得浑身发冷。
上一世,这人总是怀疑她勾三搭四,一旦瞧见她与其他男子有所接触,便大发雷霆,百般折辱她,那些被牵连的男子通通遭受其害,其中最让她心痛愤恨的,便是她的白月光大师兄容珏被逼死。
想到大师兄容珏的死,她便恼恨不已,上前狠狠甩了谢昀一巴掌。
“谢昀,你混蛋!”
盈着泪水的眼眸倔强地怒瞪着他,而后带着悲凉的失望,她伤心得难以抑制,转身跑开。
她还以为这人与前世不同,如今看来,是她错得离谱了,这人骨子里头跟前世都一样!
谢昀怔然看着伤心的倩影,心里万般失落。
勾三搭四不是她辛月的常态,他不该怀疑吗?
楚荆走过来,搭着谢昀的肩,笑了笑,一个勾拳砸过去,一言不发地离开。
谢昀吐了一口牙血,头脑似乎清醒了些许,赶紧往荀馥雅离开的方向追去,完全忽视孙媚儿的存在。
冬日寒意料峭,万物归于沉寂,行走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并没有闲情逸致去观赏路上的风景。
荀馥雅哈着寒气,白雾缭绕在脸侧,方才激动的心情似乎随着冷风,冷却了些许。
刚进院子,等候多时的管家裘叔便迎上来:“辛姑娘,大少爷有请。”
荀馥雅顿了顿,前几日见谢衍气息奄奄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因而她这几日没去打扰他,如今他特意命人来请,莫不是是要她到床前聆听临终遗言?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有些不情愿地再次踏入谢衍的庭院。
事实上,她想多了。
谢衍并没有病危,身子已好转了许多,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人气,即便被病魔折腾得瘦骨伶仃,但俊颜依旧吸引,有种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的男性魅力。
他如今正端坐在棋盘前,低垂着眼眉,聚精会神地钻研棋谱。
看到这场景,荀馥雅心里了然,原来是找她来对弈的。
原本,她可以看在这人命不久矣的份上,故意让他赢一回,好让他高高兴兴地上黄泉之路。
可不巧,今日这人的胞弟惹她不痛快,她无法手下留情。
因为谢昀,她对姓谢的没多少好感,故意摆下残局,打算让谢衍自个儿慢慢研究,自己回屋睡觉去。
可当她转身离开时,一个不留神,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当她再度醒来,觉得浑身上下酸痛不已,仿佛□□内部被硬生生打散后又重新粘合起来似的,而两只脚脚踝更是疼的令她生不如死。
她睁开眼眸,发现周围一片漆黑,空气安静得透着死气,除了自身耳鸣的声音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这是何处?
她欲想撑起身子,岂知脖子忽然被猛地向后一勒,直接躺倒回去。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东西,似乎是个金属颈圈。
是何人给她戴上这东西?
对方想要做什么?
等等,难道谢衍的离魂症又犯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自心尖蔓延,荀馥雅发现这个想法让她的身子变得一片冰凉,她深知不敢仔细猜测。
慌乱间,她听见了黑暗中极浅的呼吸声。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后背的寒意深深。
她轻轻挪动身子,脖颈上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撕扯着她的神经,让环境变得更加压抑。
忽然,烛光燃起,晃晃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空间。
她眯了会眼,等适应了光亮,睁眼看去,只见亮光处,谢衍四平八稳地端坐在椅子上,身穿暗黑龙纹长袍,领口微微敞开,整个人禁欲又阴郁。
“谢衍,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强作镇定,试探着问,心里已猜测到谢衍的离魂症又犯了。
谢衍不作回应,微微昂着下巴,眼神睥睨地看着荀馥雅,目光如腾蛇般攀附在她的身上,地窖的烛光微弱无力,在空气几乎不流动的空间内闪烁摇摆,照得谢衍的脸有些诡异可怕。
“疼吗?”
良久,他才幽幽地问了一句。
荀馥雅这才感觉脚裸疼痛不已,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掰断一般,疼痛得发胀发热。
她蹙紧眉头,不悦地质问:“你对我的脚做了什么?”
谢衍从椅子上走过来,脚踩在地上发出的轻响,使得气氛更压抑。
他冰冷的大手覆在荀馥雅的脚踝处轻轻摩挲:“疼么?我的辛月。”
荀馥雅浑身打了个激灵,谢衍的触摸宛如被蟒蛇缠绕般,让她浑身起了寒意。
她摸不清谢衍意图何在,只得低声回应:“疼。”
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激起脖颈上锁链的震动,从而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让她很难受。
“疼就对了。”谢衍自她耳后轻笑,语气阴恻恻的,“记住你今天的疼是谁给予你的。只有这样,你才会长记性。”
他用手指勾着荀馥雅脖颈上的链子,强迫她昂起头仰视自己。
链子哗啦啦地响着,荀馥雅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带来的窒息感挤压着肺部,表情痛苦得近乎扭曲。
然而,谢衍没有松手,反而勾着嘴唇,玩味一笑:“如今你就是一条被套上项圈的狗,你觉得你该如何称呼我呢?嗯?”
有病!
荀馥雅的脑子一片眩晕,心想着谢衍每次犯病都如此变态而充满危险,她该如何是好?
谢家的人对谢衍的离魂症绝口不提,是不屑于与她说,还是压根不知晓?
得不到回应的谢衍很是恼怒,狠狠地抓着荀馥雅的头发,咬牙切齿:“要叫主人,快叫啊。”
“嗤,你去找一条狗叫一叫,看它是否回应你。”
羞耻感几乎让荀馥雅愤怒不已,她尝试着挺直腰杆,倔强地抵抗。
她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加上眸底透着的雾气沾染在羽扇一般的睫毛上,竟有种凌虐的美感。
她如同畜生一般被谢衍抓着链子抬起头,任由谢衍反复端详。谢衍没有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的眸底尽是千年寒冰,寒气逼人,却泄露不出真实的情绪。
“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为何你还要背叛我,去勾引别的男人,你为何总是这般的……这般的下贱。你的所作所为都令人作呕,你知道吗?”
死寂,周围的一切都透着沉重的死气。
耳畔是不屑的轻笑声,谢衍不知何时在荀馥雅的身后,冷眼旁观地看着荀馥雅疼的脸色惨白。
荀馥雅不理会这个疯子,低头看着那拴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属链子,思索着如何逃生。
面对荀馥雅的不理不睬,谢衍抓狂了,嗓音嘶哑:“辛月,你为何不看我一眼呢?”
他拼命砸地窖上的东西,眼底出现了近乎癫狂的病态和毁坏欲。
“是不是我打断你的腿,你就不会跑了?是不是我挖了你的眼,你就不会看别的男人,是不是我堵住你的嘴,你就不会再骗我了,是不是我杀了你,你就会彻底属于我了 。”
荀馥雅这回不镇定了,警惕地盯着发疯了的谢衍,心一下比一下凉。
忽然,谢衍蹲下身,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痛苦到几乎扭曲。
“辛月,你告诉我啊,我好痛苦,你知不知道?爹死了,是我害死,大家都笑我,笑我这个病罐子还痴心妄想娶到妻子。我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面对谢衍的痛苦□□,荀馥雅愕然一怔,这才意识到,平日里谢衍风轻云淡,其实内心装载着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他渴求健康的身体,渴求过正常人的人生,渴求爱,可是前两者在他出生之时便扼杀了他所有的希望,所以当辛月向他表明爱意时,他渴求爱的欲望潜滋暗长,不断地疯涨。
可当他以为自己也可以得到正常的爱,过上一些正常人拥有的家庭生活时,却发现对方不过是个骗子,根本不爱他,还害了疼爱他的家人,害他沦为笑柄,坠入更黑暗的深渊。
他很是痛苦,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全家都依仗着他,他不能倒下。
荀馥雅猜想这人曾经轻生过,后来被救了回来,至于是何人让他强行撑下去,不得不继续活下去的,她猜不出来。
谢昀?谢夫人?还是谢老夫人?
面对荀馥雅的垂头沉默,谢衍笑了笑,原本褪去了寒霜的眸底彻底附上一层厚重的冰。
“你爱不爱我并不重要,既然你不肯爱我,那就把□□留在这取悦我吧。”
回过神来的荀馥雅因此话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她侧头看着谢衍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忽然就有些百般沉杂。
“谢衍,你可知你有离魂症?”
谢衍闻言一顿,而后冷笑,明显不信:“你以为说我有离魂症,我便会放过你吗?做梦。”
荀馥雅问他:“谢衍,你可知我们已成亲了。若你不信,可以去问你的二弟谢昀。”
“不可能,我明明没在婚书上签名……”脱口而出之事,却对此毫无印象,谢衍愣住了,随即感到头痛欲裂,“额,我是什么时候见过婚书的?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