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宁如丧考妣出去。
顾修昀看见她时,下意识问:“你都知道了?”
“什么?”
秦舒宁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侍女说,顾修昀有急事要找她。
顾修昀抿唇:“舒予的书童回来报信,说舒予在书院和同窗打架,山长让秦伯父现在过去一趟。”
秦老爷出门看货去了,要到晚间方归。
而且他素来重视秦舒予的学业,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定然会严惩秦舒予的。
秦舒宁当即做了决定:“我去。”
顾修昀没说话,但人却跟了上来。
秦舒宁转头。
顾修昀言简意赅:“一起。”
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秦舒宁就没同顾修昀客气,两人一同赶去了书院。
说明来意后,有人带他们去见山长。
从山长口中,秦舒宁才知道缘由。
原来课间闲暇时,学子们聊到了她归家一事,有学子对她出言不逊,争执期间,秦舒予动手打了对方。
山长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学堂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出言无状是不该,可也不能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都白学了吗?”
“是是是。”
秦舒宁忙赔不是:“山长您放心,回府之后,我门定当严惩秦舒予。”
“你们怎么严惩是你们的事,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但凡打架斗殴者,一律逐出书院。”
秦舒瞬间变了脸色。
上京师资最好的地方,除了国子监,就是这里了。
当初,为了能让秦舒予来这里上学,秦老爷费了很大的功夫。
现在秦舒予要是被逐出书院,秦老爷估计会打断他的腿。
“山长……”
秦舒宁正要求山长,再给秦舒予一次机会时,一直没说话的顾修昀,突然开口了。
“秦舒宁。”
顾修昀叫她。
秦舒宁无措看向顾修昀。
顾修昀眼珠漆黑,神色平静:“你先去看舒予,我同山长谈。”
从小到大,夫子都很喜欢顾修昀。
他同山长谈,应该比自己谈好很多。
秦舒宁应了,她去看秦舒予。
秦舒予待在自己的学舍里,听见有人进来,他只当是同窗来劝他,便头也不回道:“是他先说我姐的,让我给他道歉,他想都不要想!”
无人答话。
秦舒予狐疑转头,瞳孔猛地一缩。
“姐!”
秦舒予从窗子上跳下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就是爹来了。”
秦舒予:“……”
“我让你去道歉,你也不去?”
秦舒宁看着秦舒予。
秦舒予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旋即,他往凳子上一坐,背对着秦舒宁,闷闷道:“我不去。”
细听声音里还带着委屈。
秦舒宁叹了口气。
秦舒予以为,秦舒宁会拿道理说服他,却不想秦舒宁道:“好,那我们就不道歉。”
他们秦家人一贯护短。
秦舒予会为因为几句话,为她出头,她也不会让他受委屈。
过了小半个时辰,顾修昀来了。
秦舒宁站起来,眼里带着不安。
好在,顾修昀带来的是个好消息:“山长让舒予回家反思半个月,再回来上课。”
秦舒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辞别山长后,他们带着秦舒予回了秦家。
秦老爷已经回来了,且也听说了,秦舒予与同窗打架,差点被赶出书院的事。
原本秦老爷是要生气的,可听完缘由后,他一拍桌子,高声道:“打得好!那种嘴欠的,多打几顿就老实了。”
秦舒宁:“……”
直到夜里躺到床上时,秦舒宁才想起来,今日本该同顾修昀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
困意席卷而来。
秦舒宁想:算了,明日再说吧。
可到第二天,已经来不及了。
“小姐,不好了!”
第二天,秦舒宁刚醒,金禾就面色慌张跑进来:“眼下坊间到处都在传,说您绿了徐将军。”
秦舒宁以病中垂死惊坐起的架势坐起来。
什么玩意儿?!
昨天那一出之后,秦舒宁就知道要坏事。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外面竟然能传的这么离谱。
“而且,”金禾看了秦舒宁一眼,小声道,“顾公子也来府里了。”
秦舒宁:“……”
顾修昀?
他来兴师问罪啊!
“小姐,您要去见顾公子么?”
见还是不见?
见吧,反正迟早都得面对。
梳洗过后,秦舒宁去了前厅。
秦老爷又没在,只有顾修昀和秦舒予两个人。
平常活泼开朗的秦舒予,现在像只鹌鹑一样,站在顾修昀面前,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去。
这下秦舒宁确定了。
顾修昀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舒宁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上次我们一起去看宅子时,被人看见了。昨天在国公府时,有人又提起了这件事。刚好你让侍女来找我,她们就知道,那天的人是你了。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没等顾修昀发难,秦舒宁便解释了。
可说完之后,秦舒宁发现,厅里坐着的两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姐,其实……”
秦舒予刚开口,就被顾修昀打断了。
顾修昀抬眸,拧眉问:“这就是你昨天不开心的原因?”
秦舒宁下意识反问:“这是重点吗?”
顾修昀抿了抿唇,没说话。
秦舒予听不下去了。
他拽了拽秦舒宁的袖子,小声道:“姐,顾大哥是来送帖子的。”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秦舒宁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顾修昀:“……”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儿了,秦舒宁索性又道:“你放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会想办法让人压下去,不会影响你仕途的。”
顾修昀半垂着眸子。
闻言,他漫不经心道:“旁人言语,何须在意。”
“哎,我还以为你会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呢!”
秦舒宁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发现,她说完这话,前厅里更冷了,她只得干巴巴转移话题:“什么帖子?”
秦舒予将帖子递给秦舒宁。
帖子是顾修昀亲自写的。
他乔迁新居,于后日在新宅设宴,故来邀请秦家三人。
送完帖子得了答复后,顾修昀便告辞了。
只是出了秦家后,顾修昀站在日光下,盯着他的影子,兀自出了会儿神才走。
之后流言越传越夸张。
传到最后,竟然还有人说,秦舒宁和顾修昀早已珠胎暗结,两人眼下已经开始议亲了。
秦老爷听到这些话时,气的火冒三丈。
“这帮天杀的,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最开始,秦老爷本打算,动用人脉将此事压下去的。
可顾修昀说,这种事,百姓议论个三五日,自然就消停了。若动用人脉去压,反倒显得他们心虚似的。
秦老爷觉得有道理,便没理会。
可谁曾想,这谣言竟然越传越离谱。
“看来他们是吃太饱了!”
秦老爷一拍桌子,冷笑道:“来人,通知咱们商号,从今天起,粮油一律提价。谣言一日不止,咱们商号的粮油一日不降价。”
上京的粮油行,有大半是秦家的产业。
秦老爷完全有底气说这话。
“爹爹爹,您消消气,消消气!”
秦舒宁听到这个消息,忙让人拦住传话的小厮,亲自来找秦老爷。
粮油乃民生根本,轻易不可儿戏。
秦老爷也是被气晕了,在秦舒宁的劝说下,他意识到了不妥,便没再提这茬,可他仍愤愤不平:“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啦?”
秦舒宁苦笑。
三人成虎,他们又失了先机,现在再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秦舒宁道:“外面不都说,我跟顾修昀那珠什么嘛,等再过几个月之后,他们自然就知道,这是假的了。爹,您不用将这事放在心上,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动怒生气,不值得的。”
这件事里,最受伤害的人是秦舒宁。
可现在,反倒是秦舒宁在安慰他,秦老爷心疼自家闺女:“阿宁,委屈你了。”
放在心上才委屈。
不放在心上,就不会觉得委屈了。
之后,秦家便没再搭理这事。
慢慢的,这些流言就淡了下去。
直到花朝节当天,本已战死的徐展旌,出现在城门口时,上京百姓顿时群情激奋。
徐展旌所过之处,挤满了百姓。
以往每次徐展旌归来时,百姓们都会夹道欢呼,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这次百姓们,除了欢呼外,看徐展旌的眼神有些奇怪。
其中还有许多人,不住往徐展旌的头上望。
但徐展旌压根没有注意到。
他的心里只有秦舒宁。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回府去看秦舒宁。
可是不行。
他得先进宫面圣。
徐家世代忠烈,徐展旌战死后,永璋帝哀恸不已,除了辍朝一日外,还令太子为其扶棺。
如今徐展旌死而复生归来,永璋帝宛若楚弓复得,激动的几欲泣泪。
君臣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永璋帝才放徐展旌离开。
徐展旌迫不及待想见到秦舒宁。
一出宫门,他便纵马朝将军府奔去。
秦舒宁,我回来了。
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等我那么久了。
徐老夫人听到消息后,拖着病体站在府门外等。
徐展旌离家时,徐夫人精神饱满,身体康健。
他离家不过半载,徐夫人已是华发丛生,病骨支离。
徐展旌眼眶一热。
他翻身下马后,快步上前跪下,双目泛红:“母亲,儿子回来了。”
看着儿子死而复生归来,徐老夫人顿时泪如雨下
一众侍女小厮们也跟着抹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徐老夫人才勉强控制住好情绪,她将徐展旌拉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先进府。”
徐展旌扶着徐老夫人,一面往里走,一面问:“母亲,舒宁呢?”
徐老夫人神色一僵。
“她病了吗?”
秦舒宁没出来接他,徐展旌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我去看看她。”
徐展旌迫不及待想见秦舒宁。
可他刚转身,就被徐老夫人攥住了胳膊。
“母亲?”
“舒宁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
上辈子,他战死后,秦舒宁不在将军府,就是去佛寺了。
眼下她不在府里,难不成是去佛寺了?
这件事瞒不住。
沉默须臾,徐老夫人终是开了口:“一个月前,母亲给了舒宁放妻书,将她送还本家了。”
徐展旌脑子嗡的响了一声。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日夜兼程赶回来,秦舒宁却回秦家了。
“秦舒宁亲自接的放妻书?”徐展旌突然问。
他记得,上辈子自己战死后,徐母也曾给过秦舒宁放妻书的。
但是秦舒宁并没有接。
徐老夫人沉默颔首。
徐展旌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然后,他绷紧下颌骨,只扔下一句,“我去秦家找她”,便翻身上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之前(喜滋滋):我老婆在等我。
回来之后(哭唧唧):我老婆已经不是我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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