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半梦半醒间,谢锦之好似听到了开锁的响动,以为在做梦未理会。

吱的一声,加上零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感觉好吵的谢锦之瞬间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门确实开了,下人举着灯进屋点亮桌子上的蜡烛。

说时迟那时快,谢锦之趁下人在书桌那边,迅速下地匆忙叠好被子往床底下一钻,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谢锦之趴在地上,视线的落点最高处在后进门的三人的小腿上,屋中光亮有限离得进了才能分辨出三人脚上的鞋略有不同。

两个穿相同鞋的人一左一右,估计架着中间的人,坐到了床上。

一阵悉悉索索脱衣服脱鞋的声音,接着是打水擦洗的动静,唯独没说一句话。要不是喘气的大活人,大半夜来这么一出,还以为是鬼呢。

谢锦之等啊等,主人回来了他不能在床下呆一晚上,会着凉生病。古代医疗不发达更得爱惜身体。

真要是不幸摊上感冒发烧,谢锦之唯一要防的是养母给不给他请大夫看病。

养母打小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虽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望向他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偏激的人做出任何事毫不夸张。

下人退出去后带上了房门,谢锦之要等床上的正主睡着在爬出去。

正当谢锦之腹诽下人离开怎么不把桌上的蜡烛吹灭,瞳仁骤然一缩,坏了!

偷偷溜出门的计划破灭,谢锦之看到点着蜡烛的桌上赫然放着他带来用过的水壶和吃食。

下人一定看见了,却未当即揭破,估计猜到他在屋子里,也就是说床上如今一言不发,冒似睡了的人在等他现身。

大意了!谢锦之暗暗嘬着后槽牙,冷静冷静深呼吸。

这间屋子的主子是便宜爹无疑,父子第一次相见在这种情况下,谢锦之扯了扯嘴角,简直无语死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谢锦之不躲了,从床底下出来直面靠坐在床上的人。

“猫儿?”

猫,猫儿?幻听了?不可能!

肉麻兮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锦之下意识掏了掏耳朵。

“咳咳,咳咳咳!”永定侯捂着嘴猛咳数声,吸了几口凉气压下喉咙间的痒痛。

下人禀明屋里有人,桌上的东西就是证据,被子上有股淡淡的奶香,枕头的一侧有一小滩未干的水渍。

小家伙耐心不能算好,但是从表现来看挺聪明的。没有被吓得哇哇大叫,敢于站到他的面前来,触手可及便可将之抓到近前。

“不喜欢?”永定侯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病了?受伤未愈?这个时候回来难道不用进宫面圣?一连串冒头的问题被打断。谢锦之听得难受,转身跑到书桌前拿水壶。

摸了摸壶身水凉了,谢锦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到便宜爹面前递过去,喝总比干咳强,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永定侯接过来就着壶嘴喝了一些,好多了,顺手将壶放到床侧的矮几上。

“猫儿是我给你取的乳名,不喜欢?”永定侯不知道七岁的孩子能不能听懂,观之不像是害怕后的禁声。

谢锦之摇头表示不喜欢,古人不是挺有涵养的,哪有小名叫猫儿的,听着很怪。

永定侯笑了:“奴儿,狗儿或是幺儿?”

谢锦之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摇头都不好听,最后一个勉勉强强。

“贱名好养活,我觉得猫儿最合适,都喜欢钻床底。”永定侯公然取笑道。

谢锦之两只眼睛瞅着边笑边咳的便宜爹,抿了抿嘴不说话。

“就叫猫儿。”永定侯不容拒绝道,“要知道猫有九条命,次次逢凶化吉。”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确实挺好的。谢锦之最终点了头,等他长大了取了字,便不会再叫这个小名,也就三五年的光景眨眨眼就过去了。

谢锦之看便宜爹咳得难受,挪了挪脚步转身跑到门口,打开门去叫下人,好歹请个大夫。

“咳咳。”跑了?永定侯披衣下地走到书桌前,翻了翻桌上拆起来的纸包。

谢锦之急急忙忙跑出去停下脚步,真真的两眼一摸黑伸手不见五指,方向判断力再好等找到人都什么时候了。

得,折回去。

哒哒的脚步声重新出现在屋里,坐在书桌前正剥着鸡蛋皮的永定侯抬起头,与跑到桌前的小家伙视线相接。

看清了便宜爹的脸,谢锦之一时间手足无措,太年轻了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很英俊。

“凉了。”谢锦之是来取灯的,屋里找不到别的蜡烛,“借用一下。”

永定侯什么也没说,剥好的鸡蛋放到一边,他到要看看小家伙要干什么。

两只手捧着灯台出了门一路小跑,还得注意不让火苗把外面的纱制灯罩烧了。

到了大厨房晚上有值夜的,谢锦之见了人:“准备喝的热水,还有晚饭,要两个人的分量。”便宜爹一个人吃应该够了。

低调的回府,下人看上去毫不知情,谢锦之歇了大张旗鼓吩咐的心。

“小公子稍等。”烧开的热水一直有,装壶里温在小炉子上,下人麻利的准备平时小主子吃的东西,也不问大晚上吃这么多能行?

让干什么干什么,从不刨根问底逾越了身份,谢锦之最喜欢府里下人这点。

东西太多又得拿灯又得拎饭,谢锦之考虑一秒,提留了水壶先送过去再回来拿吃食。

热的是开水,谢锦之操碎心,灯放下把床边小几上的凉水壶拿到桌边,打开盖子往里面兑热水,摸着壶身有热度了盖好盖子。

喝着温热的水,永定侯目送带走灯的小家伙,他的嫡长子活泼又聪明,就是话少。

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才拿完,谢锦之这次记得要了杯子,倒了杯温水喝。桌上剥好的凉鸡蛋打开盖子放进开水壶里泡着。差不多了拿筷子一扎取出来就能吃。

“猫儿,到我身边来。”永定侯招呼忙前忙后的嫡子。

谢锦之挑眉,似在问干什么?移了移步子走过去。初次见面感觉便宜爹比养母强。

一把揽住儿子抱到膝上,永定侯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大手包住暖暖。

“快吃。”凉了对胃不好,谢锦之跑来跑去的其实不冷。

下巴蹭了蹭儿子发顶,拿起筷子吃完饭,永定侯漱了口抱着孩子到床上。

扎着头发的钱绳一松,头皮瞬间轻松不少,谢锦之上手揉了揉扎包包头的两个地方,下次换个人弄,本来头发就不多扎太紧会秃掉。

给孩子除去衣物,往床里推了推,永定侯睡在外侧,拉过被子盖在儿子身上轻轻的拍了拍,“睡吧。”

打了个哈欠说困就困了,谢锦之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安心的睡去。

早上一睁眼就剩他自己,便宜爹不见了,谢锦之坐起身抠了抠眼屎,回忆昨夜种种好似在梦中。

瞟了眼桌子,用过的碗筷都收拾干净了,床边小几上放着他穿的衣服,不是昨天的那一身。谢锦之下地去嘘嘘。

下人推门进屋,端来了洗漱用水。

“我爹呢?”谢锦之通过看鞋子认出服侍他穿衣服的下人是昨晚送便宜爹进屋的其中之一。

“今日有大朝,主子进宫了。”下人只回了这一句。

“屏风后的恭桶记得倒了,还有,请个大夫。”衣服穿好的谢锦之补了一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小主子放心,宫中有太医。”下人拿过梳子给小公子扎头发。

“宫里的不好,我说再请一个就请一个。”哪那么多废话,谢锦之犹记得出生时侯府的现状,宫里不怀好意的人多了去,宫中的太医会的多是明哲保身,治不好也治不死,一个字拖着。

下人手上动作不停,麻利的扎好头发,“大夫晚上会到。”

为什么是晚上?谢锦之仰头看向眼前的下人,嘴边疑问停在齿间,似懂非懂看个病也有讲究不成?

不会是皇帝让宫里的太医看过后,不能在同一时间找外面的大夫再瞧一遍吧?妥妥的不信任皇帝的行为,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的确会拿去大做文章。

“小公子的眼睛会说话。”下人笑了,“主子是旧疾犯了。”

意思是他藏不住心思?谢锦之眨了眨眼睛走了,回去吃早饭。

留下的下人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书架有被动过的痕迹,几本书堂而皇之塞在不该出现的位置。

所幸拿出来摆到书桌上,好让主子看看小公子昨晚上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