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在门外吵吵嚷嚷,将宋家人被吓得够呛。
薛昭平在院门外喊话道:“今日我们来是讨说法的,我母亲亲自前来,你们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安秀安娴姐妹俩这才慌忙上前打开院门。
两家若真闹掰了,她们做儿女的,也是左右不了的。
薛昭桂扶着娘亲孙氏进门,众人抬过院子里的饭桌,把上头摆的盘碗全敛到别处去,才请孙氏坐下。
院子当中只有孙氏坐着,儿女们全站在身侧,端端正正摆出了为女儿撑腰的架势来。
孙氏音量不高,可她断定堂屋里的李氏定能听见,“今日我来,是要与亲家母来问问,赵五的过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缩在屋里不出来,薛家人也不好真的进屋去抓人,就只能在院子里耗着。
隔壁的刘胖婶听见动静,就站在院外观瞧,她那两个混淘的小孙子也扒缝瞧着。
另外还有几位乡亲,也都站在院外看热闹。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宋同晋父子俩远远看见家门外围着人,连忙快步跑到家门前。
宋同晋一见院里是薛家人,顿时就觉得矮了一节。又看见薛宁怀里抱着孩子,登时就觉得眼前一黑。
他昨日确实同意将孩子过继来养,可他没想到李氏竟下手这样快!
他原想先将此事铺垫渲染一番,反正她们对赵家小子心中有愧,定然不会严词拒绝。然后再将孩子过继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到那时儿媳甘愿养孩子,即便亲家出面为难,也只有认头的份儿。
他这才同意老妻来办事,可谁能想到!
宋同晋站在院中,脸憋得通红,也未能说出几句话来。
还是孙氏先开口:“亲家公来的正好,我薛家有意关照赵家孤儿,却不知男孩竟被亲家母偷着抱走。我们去时,赵家女娃孤零零一个在家,险些饿坏!”
李氏见着了宋同晋父子俩,仿佛找着了主心骨,打开门飞快道:“我没偷孩子,那是我宋家过继来的孙子!”
她从怀里掏出契书,拿在手中抖落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哗啦啦作响,“这上头有村长和我的手印,这孩子已经是我长子和媳妇的儿子了!”
“你心里憋得什么主意,当我们不知道吗——!?”薛宁气得胸膛起伏,“那上头盖的是你的手印,可不是我的!”
薛宁哼笑道,“往后小五就是我的小叔子了,恭喜公婆老来得子!”
李氏险险踏出两步来,“胡说八道,上头白纸黑字写着,是过继给我儿媳妇——给你的!”
孙氏伸出手去向她讨要,“空口无凭,将字据拿来看看。”
伙计过去要拿,李氏慌忙退后,差点摔个仰倒,“你们休想骗去我的凭证!”
凡是契约凭据绝不可能只有一份,何况她既然去办了过继,村里必然会有人证物证做凭据。
孙氏要字据看,无非是想瞧瞧李氏是否是在诓骗他们,又或是否当真记在了女儿名下。
孙氏轻蔑地冷冷看她,嗤笑道:“既然如此,不看也罢。我儿即便过继了孩子,也不怕养活不起,更不怕离开你宋家!”
说着她掏出嫁妆单子,“我今日就是来拿回我儿当初的陪嫁,往后你我两家再无瓜葛!”
取回陪嫁?!
薛宁顿时吃了一惊,可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份儿上了,她临阵倒戈是绝无可能。
宋同晋也在旁边大声疾呼:“何至于此!”
李氏尖声道:“哪有……哪有还往回要的道理呀!我、你你女儿嫁与我大儿,未能有后,我宋家还没说什么!是你们家叫我大儿绝了后啊——”
她拍着腿呼天抢地嚎啕,“我们不同意,谁也不许从我这带走分毫——”
孙氏气得脸都白了,拍着桌子,“那好,那就锁了你们带去衙门,告你们骗婚——!我儿过门不足月,相公就去当了兵,他本就不是你们的亲生子,是过继来的,户籍也根本不在你们宋家!你们却霸占我儿陪嫁,非得定你们个骗婚骗财、流放千里的罪名!”
李氏无甚见识,顿时就慌了,她没料到薛家竟查到了这些。
他们还要分辨,薛昭平抬手一挥:“进去找!”
两个伙计立刻蹚开堆在脚边的篮子框子,就要往堂屋里闯。
推搡间水桶笸箩全碰到地上,“砰砰”声不绝于耳。薛昭平按住想要上前的宋同晋,叫伙计们往屋里去。
他们粗手粗脚,水壶凳子全碰翻在地上。
李氏慌乱间喊道:“安珩,安秀,快拦住他们!”
宋安珩在呆立在院子里,险些没缓过神来,他慌忙去搀扶父亲,“爹、爹、大哥他不是亲生的?!”
安秀安娴姐妹俩站在一起,她们倒是想拦,可始终觉着自家立身不正,理不直气更不壮。
“快去拦着——”
宋安珩抹着眼泪,往堂屋里冲去,口中无助地喊道:“有话好好说,别砸了!”
眼见宋安珩被人推搡,宋同晋大喊道:“别打了——!还、我们还!”
众人这才停下来。
宋同晋颤巍巍走进堂屋,从墙角的缝里取出一个扁盒来,将它交给伙计。
伙计递到孙氏跟前,她将里头的房契地契拿起来一一查验,还高声念道:“镇中通西路两进小院一套,镇口倒座房一排,另外还有三亩良田。我薛家厚待你宋家,却没想到,竟喂出你们这样的黑心肠!”
院外围着的人顿时炸开锅,镇上的两处房子,还有肥田?!他们从不知宋家大儿媳妇的陪嫁竟然这样丰厚!
就连宋家姐弟三个也都呆愣住,结婚时大嫂陪嫁不少,都是些上好的细软,这三年来大嫂每每缺钱,就典卖一些。如今早已不剩什么了。却不知还有这样下金蛋的母鸡,全把持在爹娘的手中!
他们一直以为家中收入不丰,要省吃俭用才好攒钱供宋安珩读书,还差点赔进了安秀的婚事!
外头有好事的喊道:“每月租子钱这样丰厚,你们何苦还住这破房子,还吃糠咽菜?”
“是赌了,还是嫖了?”
宋同晋脸色难看得很,慌忙解释:“我们宋家家风最是清正节俭,你们不要信口雌黄!”
孙氏哼笑,道,“你们黑心烂肺,怕我儿改嫁将陪嫁带走,就私自为她过继孩子,想要拴住她。你们……你们吸她的血,吞她的肉,这宋家的一砖一瓦,都是我儿的血肉喂出来的!”
孙氏气得胸口起伏,“给我砸了——!”
伙计们先冲进厨房,见着东西就往地上摔,先前辛苦备下的各种佐料更是洒了满地。另一个伙计在院子里踹翻了晾晒的架子,上头的衣裳全掉在地上,就连水缸也砸了个破洞。
宋安秀跑到厨房去看,心疼地蹲下痛哭。她心疼的又何止那些佐料,她抬头去看大嫂,心中绝望。
宋家的破房子已经没几件整东西了,眼瞅着伙计还要到东西屋里,去砸宋家姐弟三个的物件,薛宁赶忙劝母亲。
“他们姐弟仨也是苦命的,跟着这守财奴爹娘从小吃糠咽菜,对我也算还行。”
孙氏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罢了,咱们走。”
她刚也是叫这对老夫妻给恶心着了,他们毫无德行,行事更是荒唐可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与这种人家结亲!
孙氏起身往外走,忽然回过身去,看向瘫坐在地的李氏冷笑,“我儿往后只会越过越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落得什么样的晚年下场!”
说完孙氏揽过身旁的薛宁,昂首阔步走出宋家。
出门时伙计用力蹚一脚院门,那破烂院门“哐当”一声拍在了地上。
外头看热闹的全都避开,生怕惹上这样豪横的人家。
薛宁倒是撒够了火气,可这会人也木了。
她原以为母亲是带人来撑腰的,可谁成想竟然连陪嫁都讨回来了,连房子都砸了!
她原本想着至少还有一年能独自守寡,这下完了,保不齐立马就要去相亲了。
可气氛都烘到这儿了,她是绝无可能再回去的。
薛宁抱着孩子的手都酸疼了,可仍然没舍得撒开。心想往后若娘亲再张罗相亲,她手上抱的大宝贝兴许就是挡箭的利器了。
薛宁低头看着小五子,小孩也抬眼看向她,一双圆圆的眼睛明亮秀气,透着对她的依赖和孺慕之情。
刚刚众人在宋家打砸,连薛宁都看得心里突突直跳,他却窝在自己怀里未曾哭闹过一声,这会更是不急不慌安稳得很。
兴许……还真是有点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存稿,亲们有收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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