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曲广博的目光不断审视叶萝,似乎很想把她脑袋切开看一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叶萝有其得用之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曲广博总觉得他无法完全掌控叶萝。

尽管帮会控制了叶萝的三位兄长,喂她吃了一线天的毒,可不知道为什么,曲广博心里隐隐还是有些忌惮她。许是她聪明太过,他熬到如今的位置竟没信心能压制过她,尤其在她提出要解药的时候,他心里对叶萝的忌惮进一步加深。

“不愿意也没关系,那这事儿就不值当我拼命了,本来我的命就不在我手里,我拼什么,对不对?”叶萝当即表示她相信曲广博能做后续好安排,起身就要告辞。

“第二条我可以答应你!”曲广博突然道,“但你身上一线天毒的解药,我没有,要问左护法讨要才行,这事我做不了主。”

叶萝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曲广博。

“帮会里的毒分三等,下等毒如鹤顶红之类,只要到分舵说了暗号,便可随意取用。二等毒各地分堂堂主和副堂主各一份儿,按需取用。一等毒只有帮主、副帮主和两位护法有资格支配使用。当初你从左护法那里过来的时候,便身中一线天,你该清楚的,下药的人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左护法又是谁?且不管他是谁,下毒之仇不共戴天,这账她暂且先记了。

“这药丸每月月初一丸,可保你不发作。左护法总共就给了我半年的量,我全都给你了。”曲广博将一个描着兰花釉彩图案的瓷瓶递给叶萝。

叶萝不客气地接过。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紧要是解决当下的麻烦,让你在开封府扎稳脚跟。这对你自己也有好处,若被他们怀疑你的身份,你也很难全身而退。”曲广博循循善诱,让叶萝明白他的好意和苦心。

叶萝略作迟疑后,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们就不必插手了。”

“我有一疑问,你是如何探知春梅怀孕,是杀死张财主的凶手?”提起这事儿,曲广博便深感自责和丢脸,他竟错怪了文三,昨晚一刀将人给了结了。

“她下跪时双手下意识掩腹,同时胸部出现胀痛,结合考虑她的身份,我便猜测有此可能。”叶萝顿了下,接着道,“不过文三与薛氏的奸情着实令人意外,刚听说这消息时,我也怀疑他是凶手。”

叶萝这话刚好疏解了曲广博心中的不适,令曲广博对叶萝又满意了几份。

叶萝走时,戚二郎就等在门外。他一见到叶萝时,就对她竖起大拇指称赞。

“倒是我低瞧你了,不等我助你,你已然快要得到分堂主之位了。”

叶萝只看了一眼戚二郎,没吭声,兀自匆匆下四楼。

戚二郎随即进屋,边给曲广博倒茶边问:“曲堂主真打算完全信任这个小丫头?我看她有些不驯,不太好控制。”

曲广博端起茶盏,哼笑:“不过如此。”

三两句就给她骗过了,到底是个愣头青,在他这样的老姜面前,还是不够看。

出了茶楼,叶萝手里摆弄着瓷瓶,翘起嘴角。

撒谎。

曲广博若没有一线天解药,当初张财主那些瓷瓶被炸碎的时候,他便不会暴怒说出“你为了拿到解药,害死了他”的话。该是说“你为了寻解药”,又或嘲讽她根本找不到解药。

早上叶萝起床,以为自己惯例还要出去吃早饭,洗完脸推开门,就闻到院里飘着一股香味儿。

她顺着香味走到厨房,看到罗云正从锅里捞出一只盐水鸡。

“你会做饭?”

“那当然,我跟着师父们走南闯北,别的不学,填饱肚子、讨好师父的活计必须得学会。有一位师父就爱吃盐水鸡,我这手艺就得了他的真传。”

罗云直接撕下来一块鸡腿,请叶萝尝尝。

叶萝先咬了一小口尝试,然后就开始大口咬。好吃极了!鸡腿表皮弹牙,骨肉香嫩酥烂,非常入味儿。鸡肉虽然是凉的,但没有一点鸡肉的腥气,却保留着鸡肉独有的鲜。因为在烹饪过程没有油,吃起来很爽口,和很适合在夏日清晨里吃这道菜。

叶萝不吝称赞,问罗云做法。

罗云见叶萝喜欢,那可太高兴了,她这么表现就是为了避免叶萝赶走她。

“前一夜将脱毛鸡用热水汆汤一遍皮后,再用凉水冲洗,如此反复五六遍,就能保证鸡皮在做好的时候有最美妙的弹性口感。

接下就来用白芷、花椒、大料这些调味料以及大量的把鸡煮小半时辰,灶内留余火,不揭锅盖,等二日醒来的时候直接取鸡来吃即可。这样既省火方便,又能保证鸡的骨肉酥烂。”

“妙!”叶萝已经把鸡腿只啃剩鸡骨了。

“我还煮了砂锅粥,烙了烧饼,去州桥买了酱菜和酸萝卜。”罗云问叶萝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叶萝哪里能抗拒这些 ,立刻在桌边坐好,跟罗云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这顿饭吃完,晨起的疲乏和困倦被一扫而空,浑身都是劲儿,可以精神满满地去开封府上值。

叶萝走之前小声提醒罗云,鸡骨头之类的东西小心处置,尽量不要让邻居们看见。

叶萝正要解释她表面要守孝的缘故,罗云先一步发话表示。

“放心,我不问原因,一定处理好。”

叶萝:“……”倒真省心!

今日裴鹿正式提审李万里,叶萝跟衙役们来围观。

李万里被押上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衙役中鹤立鸡群的叶萝。衙役们因为常担任巡捕的活计,长期在外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只有叶萝一个皮肤白皙娇嫩。

叶萝精准抓住李万里看她的眼神,但她什么都没做,只静静看着李万里。

她也并没有打算像承诺曲广博那样,去拼了命的冒险,对李万里做点什么来“自保”。

对她来说,现在被开封府揭穿身份不算什么坏事。

叶萝已经打算好了,失忆这点要装彻底。一会儿堂审的时候,李万里如果坦白他从不曾见过她,也不曾把她弃在吊尸下。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自己回忆不起来了。

接下来就静等程戡等人查出她的身份,顺藤摸瓜查到曲广博等人。待两方人马对打的时候,她便趁机寻得解药,拿钱远走高飞。

叶萝之所以谎称自己可以处理,不让曲广博动手,就是怕他灭口李万里,把证据扫得太干净,让程戡他们没东西可查,她就没办等到最后双方对阵的好戏了。

公堂之上,一阵气派的“威武”喊声之后,堂下李万里拒不交代另外两位被害者的身份。

无论裴鹿如何跳脚质问,李万里一个眼神都不给,一概不回应。

裴鹿气极了,下命让王邢将李万里押入刑房,严刑审问。李万里承受着最痛的皮肉之苦,却始终不招供,反而哈哈大笑。

在场衙役们被他弄得都心里发怵,骂李万里有病。

快到晌午的时候,王邢和梁秋刀等人都刑讯地嗓子冒烟了,李万里还是咬死不说。

梁秋刀:“我就纳闷了,这人证物证俱在,不管他招不招供,杀人罪定死了,肯定不会改。为何不招?招了还免受皮肉之苦。”

“他若是正常人,会接连奸杀三人?”王邢觉得这李万里就是个脑子有病的,跟这种没必要较真,较了真只把自己气个半死。

叶萝来给梁秋刀等人送杨梅渴水。

杨梅渴水用现代语言解释,就是一种冲调饮料。

四五月份新杨梅下来的时候,将杨梅研磨滤渣留汁,细火慢熬成膏状收存。等想喝的时候,舀几勺出来用水冲泡,若喜欢花香,还可以再加些桂花。

叶萝特意用了冰水冲泡,生津解渴,还能消火润喉。

梁秋刀直叹叶萝是救了他们嗓子的恩人。

“还不招供吗?”见梁秋刀丧气点头,叶萝鼓励他们再接再厉,“我的杨梅渴水可不能白喝,多多努力审问,或许就差最后那么一小步了,便能击溃他的顽抗。”

程戡听闻叶萝去了刑房,想到现在是审问李万里的关键阶段,以为她心虚,要耍什么手段。此女甚为聪明伶俐,程戡生怕别人瞧不出,便亲自前来验看。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叶萝鼓励梁秋刀严加审问李万里的话。

程戡立刻后退一步,隐藏了自己的身影。

竟是他多虑了。

乍然想起,好友曾笑话他的一句话: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程戡背着手匆匆离开,原本打算回房,忽然想到什么,转道去见了薛知府。

傍晚,下值了,几名小吏凑一起离府。

“欸,你们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

“薛知府刚下令立了一条新规矩:府内大小官差,禁口舌之事,禁说人长短,更严禁无证诽谤。如有违者,严惩不贷。程通判为表支持,特意拿了一千贯钱出来,奖励举报者。”

“好好的,为何突然立这规矩?”

“好好的?你竟不知咱们府里有多少衙役嘴巴臭,总在人背后嚼舌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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