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惭愧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目光的沈芳舒,贺正沉默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声低喝。
“夫人!”
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怒气,把怀里的孩子放到一边,产婆快步走了过来,声音中满满的都是质问:
“您当初找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孩子是王家最后的希望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沈芳舒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产婆一直都有注意着这边,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沈芳舒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若不是顾及着外面等着的侯爷,还有世子,怕被他们看出破绽,影响到计划的进行,她真是想狠狠的给这女人一巴掌。
虽说当初王家被诬陷叛国一事,并不是这女人故意为之。
可若不是因为她,因为外面那个所谓的永宁侯落井下石,王家又怎么会一昔之间就落到那样的地步。
六万将士,埋骨在那无边的荒漠之中,剩下的孤儿寡母,竟然还被扣上了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这样的天大的冤屈,如何能够忍下。
她为了这个所谓的计划,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硬生生的装成了产婆,还一装便是五年之久。
这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来能有王家的后人,去洗刷那叛国的罪名,去为那六万无辜枉死的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现在这女人竟然跟自己来这套,说什么想让这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若是那样的话,还要这个计划做什么,在这侯府之内,还有哪里能比这里更安全。
产婆话中那满满的怒气几乎是不加以掩饰的,沈芳舒甚至觉得若不是顾及到她怀里的孩子,这人怕是要上来揍她了。
不过她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更加的有些惭愧,本来便不敢直视贺正,现在头低的就更深了。
“贺正,你不用管她的话,还是快些走吧,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瞅着沈芳舒这模样,产婆简直懒得再理会她,把对方握着那竹篮的手拽了下来,推了推贺正的身子,便催促对方快些离开。
这里毕竟是侯府,即便这里位置偏僻,贺正武功高强,可仍旧是不能久留的地方,尤其是在这里纠缠这些无用的事情。
“夫人,您放心,在这孩子十六岁成人之前,我不会告诉他这些事情的!”
贺正也不是一个会犹豫的人,他点了点头,便拿着竹篮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背对着沈芳舒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脚步,淡淡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而本没想得到什么回应的沈芳舒,在听到这话后,猛然间抬起了头,望着贺正的背影,眼角的泪珠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好在只是一瞬,没等身边人提醒,她便很快忍住了,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又恢复了往日里那清冷淡漠的模样。
有些不屑的瞅着沈芳舒,原本对这位还算是比较礼貌的产婆,应该刚刚那番话的刺激,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
若不是一会还需要她做做样子,打个掩护,她简直想转身就走,和这样的女人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心里面直泛恶心。
不过再怎么厌恶,想到自己的小主子,产婆还是忍了下来,更是主动开口提醒道:
“夫人,这孩子的样貌世子可是见过的,一会把孩子抱出去的时候,您不要忘了把世子撵走!”
苏锦这边,因为不过是个妾室,再加上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沈芳舒派过来的关系,所以想要换个孩子,只要计划周详了,并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可柳若兰那边就不一样了,对方根本就不信任这个偏心妾室的婆婆,产婆都是从娘家找来的。
更别说屋子里面那些盯得严严实实的丫鬟,没几个是好收买的。
好在她易容术比较高,又是真的实打实的做了五年的产婆,动作快速利落的很。
再加上新生儿浑身血淋淋的,而两个嬷嬷也得顾着昏过去的柳若兰,那些未出阁的丫鬟们又不太敢看,所以才没有弄出破绽。
只是即便如此,她能做得也就是把这孩子的性别,给故意报错了而已。
老实说,即便经历过很多大阵仗,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好在,估计也没有人会想到,竟然有人会做这样的事,再加上她表现的自然,倒是也没有被发现。
即便是生下来的孩子,性别与大夫把脉把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但因为以前便有过这样的例子,也没有太过怀疑。
至于为什么说非得做这样的事,还是因为古代重男轻女太过严重。
尤其是对于顾云书而言,这位对嫡长孙女和嫡长孙的重视完全是不一样的。
若是柳若兰生下来的是嫡长孙,那侯爷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看孩子,还会派自己的得力手下保护着。
贺正的武功虽然高,可相比于侯府暗藏着的力量,也是不够看的,毕竟是传承了四代的世家大族,又一直是长盛不衰的。
而就算是贺正武力高强,能把孩子给抢出来,可也一定会惊动整个侯府,到时候怕是逃跑都成问题,更不用说是把孩子悄悄的送过来。
更何况,就算是计划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那刚出生庶长子和丢失的嫡长孙长得一样,怕是个人都能发现不对。
她倒是不太计较这个,只是沈芳舒说得也有道理,永宁侯重男轻女,若是苏锦生下侯府的长孙,哪怕是庶出,也会变得好过许多。
而为了苏锦,为了王家,即便她觉得这件事,将来若是被抖落出来,怕是柳若兰直接都会疯掉,苏锦也不会太好受,但她也只能是忍着愧疚这么做了。
谁让她们的计划不能有任何破绽,从外面找的孩子,那危险性实在是太高了。
再者,这同一天出生的婴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而是不是新生儿,几乎一眼便能看出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更何况,做到这个地步,对于沈芳舒来说,已经是一个狠心的决定了,再去混淆侯府血脉,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我知道,你在这里照顾好锦儿!”
听到产婆的提醒,沈芳舒点了点头,她望了眼门外,上前两步抱起那个小小的婴儿,嘱咐了一句后,便带着两个丫鬟走出去了。
孩子的哭声从响起到停下,已经是有一会了,外面顾云书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孩子生下来了。
虽然可能碍于自己,还没有人过来催,但再拖延下去,沈芳舒也怕人怀疑。
好在之前她与贺正说话的时候,这孩子身上的襁褓就已经被她的丫鬟给换过来了。
只要这两天避着些儿子,不让他瞅见这孩子的模样,那应该就不会被人发现。
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沈芳舒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到快步迎上来的顾云书。
虽然这个孩子没有出生之前,他看苏锦是百般的不顺眼,可这会瞅见这躺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却显得比这娃娃的亲爹还要积极。
不过说起这娃娃的亲爹,沈芳舒抬眸看了眼儿子,瞅见对方脸上的关切,还有那不自觉就挪上前,想要看看自己孩子,下意识的动作。
眼中不禁又闪过了一抹愧疚,她这一辈子,或许是真的太失败了,能对得起的人,竟然找不出来一个,就连她自己,她都对不起。
自嘲的笑了一下,看着这怀里的小娃娃,沈芳舒一颗心霎时的又柔软了下来,仿佛看见了儿子刚出生时的模样。
其实一开始,沈芳舒对自己的儿子并没有现在这么冷漠,她虽然厌恶顾云书把她强娶了过来,更是强迫了她,害得她再也无颜面对自己心爱之人。
可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爱都来不及,又哪里会讨厌呢。
那个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顾长安的,就算是胳膊酸了,也舍不得松开手,错过一眼。
儿子的名字更是她取得,与安生一样,都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代表了她最美好的祝愿。
因为这个儿子,她甚至对一向厌恶的顾云书,都难得的放缓了脸色,不再是那般冷冰冰的,也放任了对方的靠近,就怕孩子被她把着,将来缺少了父爱。
沈芳舒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段时间,顾云书或许不知道,但她心里却很清楚,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放下了,想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
可让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顾云书的嫉妒心会那么强,竟然为了让那个人离他远一点,就撺掇着自己的父亲上书皇上,运作着将对方调去了边疆。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王家世代将门,打仗本就是平常的事情,便是顾云书不撺掇着自己的父亲上书,或许被派过去的也会是那个人。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去,最后……竟然就成了永别。
六万将士埋骨沙漠,王家一下子就成了叛国贼,满门抄斩的圣旨下得那样快,等沈芳舒知道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伙伴说没看懂,特意写得清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