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锋(四)

莫失莫忘得了消息这便也打算冲进来看。

房里的小丫头这便拦在门口,脆生生道:“江大人说了,你们是男子,不可入女子闺房,更不可看望付将军。”

傅婉没成想这小丫头还挺较真,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到了自己先前中毒,到现在怕是已经解了。可惜那一夜她以为自己人之将死,和白切黑说的太多,希望他不要对自己的身份有疑才好。

她如今并不会武功,老是依靠客服根本不是长久之计,既然如此,她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她又可以操起老本行了。

傅婉遂对小丫头唤道:“没事的棠梨,放他们进来吧。”

莫失莫忘被放进来,见到傅婉地憔悴模样立刻跪在床前行礼,异口同声道:“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将军,还请将军责罚。”

傅婉可怜兮兮地伸出两只手摊在莫失莫忘面前,她佯哭道:“没事没事,只是我竟不料这杀手竟如此阴毒,我如今已武功尽失了。”

莫忘见了,又气愤又自责:“什么!”

“既然木已成舟,我等日后定会更加尽心保护将军,不能再让将军身处险境了。”莫失振振有词。

……

而后傅婉武功尽失的事情被被江时韫和高稚得知。此刻江时韫正站在傅婉的房门外,料想傅婉武功尽失定然会很伤心,打算安慰一番。

李侪正欲扣门的手被江时韫拦在空中。李侪疑惑道:“公子不是说有要事要找付大人商量吗。”

江时韫摇头,示意他噤声,听得里面两个姑娘正在聊天,不知聊到什么傅婉突然可怜兮兮道:“我自幼背井离乡……”

李侪想到自家主子最近好像对付将军上心起来,为了试探主自家主子的态度,于是叹惋道:“付将军真的还挺不容易的,竟然自幼背井离乡。”

谁知房里的女孩突然转了话头:“后来啊——乡里人都没水喝了。”

房内骤然冷场陷入片刻的沉默。

房里的另一个女孩突然没了声音,只有傅婉一人独自笑道:“好笑吗棠梨姑娘,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大笑傅婉还抽到了伤口,遂“哎哟”一下而后道:“疼死我了。”

李侪听完了抽嘴角:“这付将军的幽默还真的挺冷。”

江时韫觑了李侪一眼,转身信步离开,他勾了勾唇角:“不好笑吗,我倒觉得挺好笑的。”

“哈哈哈,背井离乡,乡里人都没水喝了……”江时韫的笑声渐远。

李侪狗腿跟上:“公子小心您的伤。”

之后傅婉等人在驿站内休养了七天,京中得了使臣团遇刺的消息便派了一队禁军过来护卫,让傅婉觉得尤为讽刺,付南书被围困的时候不派兵增援也就算了,碰上这种事倒也不差人手。

她这几天手上持握无力,问了客服才晓得是开了金手指的副作用,好在她有受伤做遮掩,便也没遭人猜疑,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是和高稚打交道,她本就极其晓得女主的喜好,眼下这么一聊便成了亲密无间的闺蜜。

可那个客服还贱贱的出来吐槽。

[亲,您可真聪明,知道把女主原来的台词捏出来和她唠嗑,这样一来您就能和文化人沾上边了呢。]

傅婉揉揉突突地额角,少说一句还会憋死这个客服不成……

傅婉与江时韫带着使臣团入了京师,傅婉骑在高头大马上行在队首,沿路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她仍是为了遮阳戴了顶帷帽,叫人辨不出不出模样。

“那队首的可是女战神付南书?”一老翁问道。

一青年回话:“应当是的,这领头骑马的也就她一个女子。”

“看这模样也与寻常女子一样啊,还以为会更魁梧粗犷些呢。”

“女战神付南书……”

一小娘子手里正提着一个食盒跟着一起驻足观望,旁边一老妇见她停脚就连忙斥责:“还愣在这干啥,你阿弟在家就等着你手中这樊楼的饭菜呢。”

那小娘子只好应声,却见一阵微风拂过掀开了那红衣女子帷帽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颇为英气的脸。这人好生眼熟……

原来前几日在樊楼当中救过她的男装女子是付南书!

银屏这才雀然心喜:“娘,我先前在樊楼碰到过这付将军,她帮过我!”

那老妇却懒得跟她言语,仍是催促:“她是不是将军与你有何干系?她一女的还能娶了你不成?也没见得你在樊楼许久有攀上什么权贵,白瞎我给你生了这一张顶号的容貌。”

银屏低着头不再言语,只好乖乖跟在了老妇身后。

而这路边除了讨论傅婉的和看北颐使团的,便只剩下了一些花痴的闺阁少女,她们纷纷在路两旁的飞桥栏槛上看着她们的梦中情郎。

傅婉只觉得自己那些小娘子眼中的星星都快飞到这来了。可当事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在心中算了算,怎么说江时韫和江清悦也算青梅竹马,这个时候江时韫怕是已经喜欢上江清悦了,高稚也到了燕国,待到男女主相爱,再让这重色轻友的白切黑为爱剑指兄弟,她回家不指日可待?

妙哉。

傅婉这厢便想试探几番江时韫的心意,于是猝然开口道:“想不到江大人在京师之中竟如此受小娘子欢迎。”

江时韫料到她开口不善,遂问:“你想说些什么?”

傅婉单手撩开帷帽,冲着江时韫不假思索道:“江大人可有心上人?”

“怎么?”

江时韫没料到她居然会问这个,侧头不解地看向看她。

这日他戴了叆叇,又回到了那副矜贵的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个白切黑,戴个小眼镜,四只眼还挺斯文败类的,她总觉得隔着琉璃片,根本无法探出他眼底的心绪。

傅婉心中捉急,难不成江时韫在这时还没察觉出他对自己妹妹的情愫?

有些棘手了。

想起这些时日见到江时韫,他也都时时陪伴在燕子晋身边……

难不成他喜欢燕子晋?!

傅婉撩起薄纱看向江时韫,犹豫了一会儿才神色紧张道:“江大人……你可是有龙阳之好?”

江时韫心中突然劈下一道惊雷,脸上的表情也当场凝结。

良久,他才斥道:“你有眼疾?你是用你哪只坏掉的眼睛看,才看出来我喜欢男子?”

傅婉不好意思的咬咬下唇,赶忙缩着脖子放下了薄纱。

……

傅婉将使团安全送入宫中了,这就跟莫失莫忘回了国公府,一回去拾月便一脸八卦的对傅婉行礼:“小姐。”

傅婉疑惑,这府中人的眼神怎么都怪怪的。

傅婉这就忍不住出声:“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拾月回道:“回小姐,苏郎君回来了!”

“苏……郎君?”

莫失提醒傅婉:“苏攸宁啊,苏侍中之子,自幼跟您青梅竹马,三年前调授离京,是小姐您的心上人啊!”

傅婉眉头拧的更紧,她还真没想到傅南书这个炮灰居然还有心动男嘉宾。

莫忘出来泼冷水:“这么多年过来我和莫忘也算小姐你半个兄长了,这苏攸宁早前就是一副对小姐无意的样子,像他这种读书人自然是喜欢文臣之女,早些年没少给我们小姐冷脸看,我看啊,小姐如今也是一女中豪杰,没必要吊在他这一棵树上。”

莫失表示附议:“咱们小姐现在官比他都大。”

傅婉点点头,她这才缕明白了事情,在付南书还是少女时,付琛还未封为定国公,是朝中武将,那时傅家和苏家是邻里,两家之间没少跑动。

付南书少女情窦初开,便对邻家的小郎君芳心暗许了,那苏攸宁则是恃才傲物,自诩文采斐更不喜欢付南书这般舞刀弄枪。

原主本就没有不比闺阁女儿般的似水柔情,更被自身条件限制住,这也就不在贵胄子弟的择妻的范围内。

苏攸宁后来入了翰林,甚至为了躲原主调授到了京外为官,付南书也就没少被京中女儿家笑话,兀自伤心自弃了很久。

可现在这付南书的白月光回来了。

这让她想起了付南书就连在北境都随身带着一个金钗,一看就很直男审美,钗头花朵上的红漆都被盘脱落了,她看娘准备的钗环都很好看,可见这俗气的金钗肯定不是娘送的,想来一定是苏攸宁送给付南书的。

痴儿倒是没有,怨女倒是这原身。

四人小组正聊着天,却被胡管家的一声“小姐”给打断,他道:“老爷夫人来传小姐您和两位莫郎君去用午膳。”

傅婉应声这便来到了膳厅,一家人本其乐融融的吃饭,却听得付琛说道:“苏家的那个小子回来了。”

王如容夹菜的手顿了顿:“老爷提他做什么……”

“婉儿不是喜欢他吗,我看找个时间让婉儿和他见一面,再找个时间让苏家过来提亲,待婉儿为了人妇,圣上也会消了对我们傅家的戒心。”

王如容点点头:“也是,咱们傅家如今今非昔比了,苏家这孩子早些年确实过分了些,不过如今应该沉了心,也算知根知底,婉婉也不是寻常女儿家,也可以考虑找个如意郎君议亲了。”

傅婉心里咯噔一下,箸子上的东坡肉啪嗒一下掉回了碗中。她说付琛那几天怎么松口松的那么快,原来搁这等她。傅婉全程没有反驳,只听着两个长辈你来我往的聊着,无外乎“宦海浮沉不易,不若早点嫁人”云云,这叫恨不得把头扎进碗里。

……

次日皇城里来了消息,宫中设宴款待北颐使臣,要求京中的官员和命妇贵女出席,本身这种场合女子是不用出席的,但为了作陪高稚,这便有了如此安排。

付琛也受邀在内,也不知何故突然叫傅婉作女儿家打扮,想让林夙和拾月给她妆扮起来,跟自己一道入宫赴宴。

傅婉没来由的头大,一个大将军跟那些小娘子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席宫宴,未免有降身份,他总觉得付琛此举亦是在向皇帝低头,表明自己终是女子,掀不出风浪。

林夙给她挑了身樱粉色的宫装,用青绿色的披帛做装饰,薄纱层层叠叠更衬得人分外明艳。

傅婉赞许的点点头,她嫂子挑衣服的审美不错,只是这化的妆未免太俗气了,不仅涂了浓艳的嘴唇,还抹了团状的胭脂。

她待拾月和林夙走后浅改了几处,她在换用浅色的口脂涂成咬唇妆,又挑了个跟裙子一样相衬的胭脂横向扫去,将眉毛保留住付南书原有的特色画出英气的小山眉。

酷暑时节,太阳尚未日落,红彤彤一轮挂在西边,残阳似血的包裹着整个都城。傅婉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又是拿起了她那个宝贝帷帽出了门。还是要防晒啊,防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