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受了鞭刑,最终是捡回来一条命,却因被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疼的死去活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嚎哭不止,连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又被她数落出气的沈盈再也忍不住了,“阿娘就别喊了,女儿觉得阿耶今日当真生了气,今晚定是不会来了。”
“你阿耶不会这般狠心的,都怪你不争气,又被沈念抢了风头。”
想起沈念同时被摄政王和太子瞧上,她便气得胸口发闷,又是一阵着急上火。
秋莲正在为她的后背的伤口涂药,药粉洒在伤口上,田氏痛得一哆嗦,秋莲的指甲便碰到了伤口处,田氏疼得到吸一口凉气,怒得一巴掌甩在秋莲的脸上,“你这个贱婢,是想要疼死我不成!”
秋莲捂着打肿的半边脸,哭着赶紧跪地求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求姨娘饶了奴婢吧!”
田氏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又拧了几下秋莲的胳膊,秋莲不敢躲,只是不停地哭,田氏又骂道:“笨手笨脚的贱婢,若是我身上留了疤,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她这身光滑的肌肤,是每天用花瓣泡澡,涂抹香膏,娇养出来的,如今却留下了这一道道的伤痕,她气得快要发了狂,随手将屋子里的瓷瓶重重地摔碎了,仍不解气。
又骂向沈盈,“若是今日是你被太子或是摄政王瞧上,我还用受这般闲气吗?总归还是你不争气,都是将军的女儿,你却叫沈念那小贱人比下去了,真是气了我了。”
提起沈念,沈盈用力的掐着掌心,心底的恨意压都压不住,便是一向忍气吞声,骂不还口的她,也顶撞了田氏几句,“阿娘既然瞧不上我,当初就不该生下我,只可惜,沈念那般高贵的嫡女,也是托生在侯府千金的肚子里。”
“你……”田氏气得一阵发抖,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她的出身,正待要扬起巴掌,沈盈吓得脖子一缩,紧闭着眼睛。
田氏没忍心落下手掌,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
“阿娘这辈子吃的苦都有一箩筐,只盼着你能争气些,不用将阿娘吃的苦,受过的罪,再受一遍,原指望你的兄长能争气些,也不至于往后要在萧暮云的儿子手底下讨生活,可他落下了残疾,再也指望不上了。阿娘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只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不至于像我一样,活得憋屈,看人的眼色行事。”
沈盈见田氏哭的伤心,也难过得落下泪来,软了软语气,劝田氏道:“阿娘放心,以后女儿一定争气,嫁个好郎君,为阿娘撑腰。”
沈盈想起了太子那英武不凡的身姿,脸上罩着一层红晕,太子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那雪夜里策马驰骋的身影,俊美如同天上的神祇。
她轻抚着自己被太子碰过的手腕,眼含爱意,期盼着能与太子殿下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便好。
田氏见沈盈这副少女思春的模样,暗暗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劝道:“我知你喜欢太子殿下,若他对你有意便罢了,若你能入得东宫,也算是为阿娘大大地争了一口气了,只可惜太子对你没有半点意思,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听阿娘的话,太子是天皇贵胄,这样的人高高在上,远远地看上一眼便罢了,比起高不可及的太子,阿娘心中倒是有个更适合的人选。”
若是她的女儿有沈念一半的美貌,便是入宫为妃也是不差的,只可惜沈盈资质平庸,容貌也并不出众,若是再没几分手段,嫁入高门就更没了指望了。
尽管田氏并不甘心,却也是叹了一口气,沈盈日子过的安逸,没吃过苦,不知荣华富贵,身份地位,远胜过所谓的情情爱爱。
沈盈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心里正不服气,但她也知道太子不会看上她,不免也有些心灰意冷,只能绞着手里的锦帕,将对太子的心思藏在心底。
田氏看女儿这副拧不清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又道:“萧暮云虽然性子软,好拿捏,但她挑女婿的眼光却不错。春香那丫头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萧暮云写信托萧家替沈念寻了一门亲事,春香将云锦院那两个蠢婆子灌醉之后,那两个婆子终于透露了消息,说沈念打算和金陵城的宋家二公子定亲。”
沈盈不屑一顾地轻嗤了一声,“又不是长安城里的勋贵人家,有什么好稀罕的。”
田氏见沈盈那眼高于顶的模样,皱了皱眉头,“萧侯爷挑中的那定是不差的。听说那宋家二郎年纪轻轻便高中了进士,日后可是要当官的,你嫁过去便是官太太,你眼光也别太高了,待明日那宋家二郎上门,你便去瞧上一眼。”
田氏见沈盈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便又劝道:“那宋家二郎本来是要和沈念定亲的。若他却瞧上了你,那沈念心里不知会有多伤心难过。”
“好,我便去见一见那宋公子。只是阿耶让我在府里禁足,我连这院子都出不去,如何能与那宋家公子相见。女儿怕惹阿耶生气。”
田氏知晓但凡是沈念的,沈盈便是不喜欢,都会想办法夺过来,更何况,沈盈认为是沈念同她抢了太子。
“这个好说,明日我有法子,定让你与那宋公子相见。”
……
次日一早,宋君羡便如约登门,初次登门,他便让随行的仆从抬进了三个大箱子。
花怜正在为沈念梳妆,看着镜中少女那明艳的笑颜,打趣道:“小姐,奴婢听说宋郎君今日登门,便送了三个箱子的大礼,听紫萱堂的下人说一个箱子是金陵的特产,还有一箱子的曲谱和一箱子的话本子,最后还有一个精美的匣子,里面定是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今日初次登门,宋郎君便是恨不得将整个宋家都为小姐搬来了吧?看来宋郎君对小姐是极上心的。”
花怜也盼着沈念能有一门好亲事,远离沈家后院的这些乌糟事,能有个好的归宿,定不要像将军和夫人那般。
沈念脸色一红,嗔了一眼花怜,“休要胡说。”
又对镜照了照,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莲花流苏发钗,换了一支白玉兰花的簪子,不过这只簪子曾被摄政王拾到,她微微一怔,还是将玉簪戴上,笑道:“这样就很好,那金钗过于华丽耀眼,倒显得刻意,我与宋郎君也曾见过几次,今日只当是寻常见面罢了,还有,宋郎君为人腼腆,面皮薄,方才的话,切不可在他面前提起,可记住了。”
“好好好。小姐放心,待会奴婢和花影一句话也不说,省得吓跑了姑爷。”
沈念羞得一脸通红,红着脸,有些恼怒道:“我看你是跟着花影学坏了,尽取笑我,看不我撕了你的嘴。”
“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小姐要罚花怜,连带上我做什么!”
沈念追着两个小丫头打闹了一阵,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放松的时刻,大抵是觉得自己的婚事定下了,待嫁给宋君羡,她便再和季容笙无半分瓜葛。
其实今日她无论是否会与那宋君羡相见,她都会答应嫁入宋家。
花怜被追着滚到贵妃榻上,云锦院的李妈妈满脸堆着笑,一进院子便高声道:“大小姐,宋郎君已经于云锦院等候多时,夫人请大小姐前去见客。”
今日宋君羡是以探望沈夫人,担任沈旭的夫子的由头来的沈家,外人并不知是为了和沈家结亲。
宋君羡今日前来带了不少珍贵药材,又问候了几句关于萧暮云的病情,便盼着能见到沈念。
每每听闻响动,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外,一副望眼欲穿的急切模样,便是连萧暮云也惹不住帕子捂嘴偷笑,宋君羡便红着脸,低着头,也低低地笑着。
“念念很快就会来了,你和念念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和念念就当是从前那般相处便好,也不必这般拘谨。”
容君羡捧着茶盏,连连点头,一想到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心脏又是一阵怦怦直跳。
他听父亲说萧叔父同意了他和沈念的婚事,更是高兴得夜不能寐,只盼着能早点见到沈念,早日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直到沈念走进了云锦院,宋君羡突然站了起来,失手打翻了茶盏。茶水洒了出来,袖袍之上沾染了茶渍,沈念笑着提醒道:“宋郎君,小心。”
宋君羡呆了半响,紧张得涨红了脸,竟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念念妹妹,不……沈娘子好。”
他最后一次见到沈念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次见面,沈念已经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清冷高贵的气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念捂嘴一笑,赶紧递过来一方锦帕,宋君羡紧张得手指发颤,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该先去擦拭衣袖上的茶渍,还是该去擦拭洒落在桌上的茶水。
他喉咙发紧,捏紧手中的帕子,赶紧起身笼袖长揖,“沈娘子万安!”
花影帕子捂嘴偷笑,花怜瞪了她一眼,心想这宋郎君的确害羞,才说了一句话,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
可他模样生的不差,面若冠玉,眉眼清秀,一脸的书生气,见到女子,还没说上话就脸红,可见他平日里不常接触到旁的女子,况且见他这般有些痴的模样,早已将沈念放在心里,说出的话也是再三斟酌,生怕哪句话说错了。
沈念回了个福礼,便笑道:“宋郎君不必客气,只当我是从前的沈家小妹。”
萧暮云故作咳嗽了几声,便对在一旁伺候的春香道:“今日君羡带了几味珍贵的药材,你扶我去外院看看,看能否入药。”
沈念知晓萧暮云是想要给她和宋君羡制造单独说话的机会,这才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萧暮云又将花影也叫了出去,独留下沈念和宋君羡在屋内。
屋内沉默了一阵,宋君羡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暗暗觑着沈念。
沈念抿唇一笑,便道:“念念多谢宋郎君答应教旭儿功课,听说宋郎君此次入京,准备入朝授官的事,那教旭儿功课会不会耽误了宋郎君的正事,会不会给宋郎君添麻烦了?”
宋君羡连连摆手,“不麻烦,旭儿很是乖巧,沈娘子信的过在下,在下荣幸之至,我定将旭儿当成亲弟弟对待,绝不叫沈娘子失望。”
他不怕麻烦,只怕沈念不去“麻烦”他,这样他便可时时见到沈念。
忽而他灵机一动,脑中闪过一个主意,便试探般地问道:“此番入京,我搬到了父亲当年置办的宅子,若是沈娘子放心,我可将旭儿接过去,一则也方便我教旭儿功课,二则宅子空旷,唯我一人,不免觉得冷清,旭儿也可给我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