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家中。
顾母喋喋不休地讲着让顾渊想办法吃软饭的话,顾渊则是神情恍惚地设想着他软饭硬吃后的美好生活。
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父发火了,他将手中的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怒气冲冲地向顾母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走正道,成天想着去哄骗女孩子家的财产,像个什么话?”
又看向顾渊:“渊儿,你要是敢照你妈说的那样做,你就不是我顾家的儿子!”
顾母顿时就哭闹了起来:“渊儿他爸,大过年的你竟然凶我!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给你生了儿子,替你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你竟然在今天这样的大好日子凶我!”
“呜……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顾父深呼吸,缓缓道:“我早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很累,真的很累。这么多年,日复一日,他几乎天天都是这么累。
人家娶的是贤妻,在外能下地干活,在家能煮饭洗衣、照料老人孩子。可他的老婆,却是好吃懒做,外头的事不做,家里的事也是经常拖着等他回家来做。他如同一根蜡烛两头熬,这么多年下来,熬得实在是快吃不消了。
顾母听他这么说,更是开始撒泼:“渊儿你爸,你竟然真的不想再跟我过日子了!说,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好哇,你对得起我吗?”
顾父站起身来,饭也不吃了,直接离了饭厅进了卧室,独自生闷气。
顾渊继续吃了一会饭,实在是被母亲无休无止的诉苦声烦得不行,放下碗筷去找父亲。
“爸,”顾渊说道,“妈那么说,是因为我们家实在太穷了,她实在太想过跟程家和沈家那样的好日子了。”
顾父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我当然也想啊。”可是他除了种地,啥也不会。他已经很勤快很努力地干活了,但就是挣不到钱,他有什么办法呢?
顾渊说道:“既然爸您也想过好日子,那要不,年后您去县里找活干吧?他们行,您肯定也行!他们进城半年就发了大财,您肯定也能赚大钱!”
顾父摇头:“渊儿,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县里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除了跟地里的庄稼打交道,还能做什么呢?”
“别瞎折腾了,县里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顾渊急道:“沈安晴她爸妈原本不也是农民吗?进了城之后不也马上找到出路了?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您为什么不能?”
“爸,您试一试,好不好?只要您能赚到钱,妈肯定觉得您也很厉害,以后也对您会非常好、非常温柔,再也不会跟您吵架的。”
顾父睁开了眼睛,厚厚的嘴唇紧紧抿起。家里要是能安宁下来,再不闹腾,那他整个人也能松快很多。
顾渊看向父亲,笑了笑,笑容很是有些凄凉:“爸,要是我们家条件好了,我又何必跟妈说的那样,想方设法地去哄这个那个丫头,指望着做人家的女婿呢?”
这下顾父终于被说动了:“好,我去。”他虽然穷,但是很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他是绝对不能忍受儿子吃软饭这种行径的。
他决定了,进城,去碰碰运气!
说不定,他的时运也跟着来了呢。
再说安晴这边。
不知怎么的,安晴这些天总有些心慌慌的感觉。于是她联合哥哥安树以回城把点心铺早点开业的理由,说服父母离开了小镇,远离了这一群不知道有没有不知不觉生出别的心思的乡亲们。
她不想恶意揣测他们。但是,她实在不想挑战人性。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迟了。
高三第二个学期刚开学几天的中午,沈家点心铺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顾父等几个老家小镇的人!
沈父看到他们,不由楞了楞,问道:“顾老弟,你们怎么来了?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父诚恳地说道:“沈大哥,我们是来求你帮忙,给我们在县里找个活计的。”
沈父顿时傻了眼:“这……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啊。”当初他和妻子两个,在县里转悠了大半个月,都是一无所获。
老家人中一位姓王的顿时怒了:“怎么,沈大哥,你进了城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乡亲了是吧?你自己过上好日子了就见不得我们也跟着好是吧?”
另一位姓张的也生气地道:“是啊,有的人呢,一进城心就变得冷漠了,一点都不讲人情味了,忘了他是在哪里长大的了。”
沈父忙解释:“哪有哪有,我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在这里也就是混口饭吃。我直说了吧,回老家的时候我是打肿脸充胖子,我死要面子!”他现在无比后悔,他早该听安晴的,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不该那么高调。
但来人们哪里肯放过他,仍是你一句我一句地道德绑架他。仿佛他要是不帮忙,那就是无情无义之辈,该被所有人指责唾骂。
点心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客人们听着他们的吵吵嚷嚷,看向沈父,沈母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太对了,有的甚至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老板,老板娘,既然是老朋友,那你们能帮就帮一把呗。你们做生意的,可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沈父头大如斗,还想再说些什么拒绝,沈母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不要说话,然后笑容满面地对老家人们说:“顾兄弟,你们先别急,能帮的我们一定帮。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店里现在挺忙的,而且你们奔波了这一路肯定饿了吧?要不先到厨房里坐下吃点东西,等我们忙完这一阵,再跟你们好好说话?”
总之,先稳住他们再说。
顾父等人确实也饿了,就应了下来:“行,那我们就先等着。沈大嫂,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沈母催促:“一定一定,你们快去吃饭吧。”点心铺客人们的指指点点这才平静了下来,生意恢复如常。
沈母打发老家人去了后厨后,赶紧低声吩咐王婶:“嫂子,麻烦你快去二中一趟,就说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让晴晴赶紧回家来。”
如今安晴已经是他们家的定心丸了。遇上棘手的事,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安晴拿主意。还好现在是午休的时间,不会打扰到她上课。
王婶应下,匆匆往二中赶去。
半个小时后,客人渐渐少了,王婶也带着安晴回来了。
安晴已经在路上听王婶讲了家里的情况,她叹了一声,让王婶看着店,带着父母进了小房间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父眉头紧紧皱起来:“晴晴,怎么办?我们哪有办法帮他们找工作啊?”
安晴抿了抿唇:“其实他们实在要在县里找活干,也不是不成,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我们实事求是地说吧,把好处和坏处都跟他们讲清楚。”
沈父、沈母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只能这样了。”
安晴又对父母道:“爸,妈,接下来你们就这么说……”有些话,必须得大人说才有分量和信服力,如果让她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女孩子说,只怕他们没一个人会当回事。
父女三人一同来到了后厨。
顾父第一个站起身来,朝着他们抱了抱拳:“沈大哥,沈大嫂,真的拜托你们了。我们家孩子大了,一家人的开销越来越大,这穷日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还请你们帮忙指点一下明路,我不怕苦不怕累,一定会好好干!”
其他人也道:“是啊,我们实在不想再过穷日子了啊。”
沈父让他们坐下,缓缓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跟你们说说真心话。其实我们真的没有赚到多少钱,我就是个憨货,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我是在硬撑,我听着你们夸我,我心里舒坦。其实呀,我虚着呢。”
“事实上,我们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这店面,是租的;我们家住的小房子,还是租的。这加起来,一个月的租金就不老少了,我们辛辛苦苦开店赚的钱,一半全交了租金;要是生意不好,有的时候甚至还要亏本呢。我没有骗你们,我们就是混口饭吃。”
沈母接着道:“你们别看我们店里的东西卖得不便宜,但是这城里啥都贵,什么东西都需要买,开销可大得很,钱根本就不经用。每天我们都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要不是为了不跟孩子们分开,我们也不想过得这么心累。”
顾父等人道:“你们就是谦虚,我看你们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反正比我们在镇里的要好得多。”
沈父摆摆手,说道:“就是面上光。我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城里的日子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好了,说正事,你们要实在想在这里找活干,也不是不成,有两条路。”
顾父等人忙问道:“沈大哥你快说,是哪两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