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大半夜的冷风,班施是真的病了。
一回到了温暖的殿内,脑袋就越来越沉,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迷蒙中有御医过来给她把了脉,又过了片刻后,有人扶她坐了起来,喂她喝了一碗浓苦的药。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班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素珠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姐姐你终于醒了!”素珠猛地起了身,“有没有好一点?”又见班施脸色苍白,脖颈处还泛着可疑的青紫,顿时又心疼又后怕。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最容易感到孤独,久久看着素珠,班施只觉得心间一股暖流缓缓冲刷而过,纵使这只是一张肖似妹妹的脸,但她这一刻仍是觉得满足。
一张开嘴,便觉得喉咙又干又涩,班施慢慢道,“我睡了多久?”
“姐姐,你睡了一天一夜。是殿下让我来这里照顾你的。”
一天一夜?是很长。但也算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睡得最好的一次觉了。
素珠将班施慢慢扶起来靠在了床上,“姐姐,我去给你倒杯水。”
干裂的唇一接触到清凉的茶水,班施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渴了,她慢慢喝完了三杯,这才回味到素珠所说的话,“是殿下让你过来的?”
素珠点点头,“姐姐,这几天你就安心养病吧。”看起来……殿下很关心你,这句话她斟酌了半刻,终是没有说出口。
素珠看着班施,神色有些复杂,想起刚到浮生殿时,楚琼正半抱着昏迷的班施,喂她喝药。那一张烛光下的俊脸依旧沉静如冰,却莫名多了一丝暖意。
那种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她到现在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班施久久不说话,神色似有些发怔。
在她烧的厉害的时候,迷蒙中有一个人揽着她喂她喝了药,又给她敷上拧干的水帕,但那种怀抱的力量……似乎并不是素珠。
“素珠,谢谢你。”
“没事的,姐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素珠甩开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这是怎么了?班施姐姐待她那样好,她理应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姐姐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端些果子来。”
班施点点头,脑袋仍是一片乱麻。静静的等待中,屏风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声音有力而缓慢,是来自于男人。
身体一瞬间发出了信号,班施如临大敌,以为楚琼要来了,脑海中飞速组织着接下来该用各种姿态何种措辞应对他为好,不料来的人却不是他。
进来的是一个秀气的男人,儒雅翩翩,又隐隐带着几分杀伐之气。
“我终于见到你了。”
文思谦款款踏了进来,笑道,“不必惊慌,我是奉某人之命来看看你的。”
这人长眸含笑,说话娓娓而谈,看似和蔼,却又有着和楚琼身上一样的气质,阴郁,又危险。班施暗自思忖来人的身份,自动忽略掉了男人略带狎玩的语中暗藏,当即便要作礼,又觉此刻倚在床上极不体面,起身便要下榻。
文思谦连忙止住,朝她摆了摆手,“你还病着,不必拘礼了。”
班施身上穿的极为单薄,下榻自是也不体面,殿里除了楚琼便没有了外人,她也一直没在意那么多,如今骤然来了另外一个男人,此时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当下有些难堪,想了想还是顿住了动作,紧了紧盖在身上的锦被,声音低低道,“奴参加大人。”
“唔,我叫文思谦。”
文思谦……文大人?班施暗暗忆起了这个名字,似乎是从柳美人口中提起过,不动声色又行了一礼,“文大人。”
陵王附庸风雅,喜欢吟词弄曲,爱好风月之事,终日厮混在优伶乐伎之中,找的美人也都是一顶一的妩媚风流。
而班施自然就是这里面的翘楚。
文思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尽管眼前的女人整张身子都藏在锦被之中,只露出一张乌发遮挡住的苍白小脸,仍看的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攥在锦被之上的十指芊芊如玉,白如新雪,倾散下来的三千青丝如同上好的锦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泛着欲说还休的水泽,幽黑的似一汪深潭,仿佛诱人一探究竟。
文思谦心底暗暗一笑,不由得想起楚琼最近有些古怪的脸。
“唔。”他调整了一下神色,正色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大人的关心,已经大好了。”
班施礼貌作答,不露出一丝逾矩。如果是楚琼的话,如今便是另一番心境了,但现在的情形实在尴尬,只见文思谦悠闲地在殿内踱步,还时不时摸一摸雕栏屏风,把玩观赏一下古玩陈设,竟是一番不知什么时候才走的样子。
班施于是将头低的再低,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文思谦意犹未尽地放下一个冷玉胆瓶,心中啧啧称奇,回身便见班施低垂着头,一幅怯生生的样子,知她一朝落入泥淖的感觉肯定并不好受,朗声纾解道,“你不该谢我,你该谢殿下。”
“见你病了,殿下可是特意嘱咐人煎药,一日三刻不得停歇。”文思谦神情愉悦,末了又加上一句,“如此关心,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对待过哪个女人。”
班施心中一动,面色却丝毫未显,低声道,“殿下自是大恩大德,奴感激不尽。”
文思谦勾唇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顿时欣赏珍宝的心思也没有了,径直向她走了几步,随手坐在了旁边的美人塌上,“他占了你的国家,将你沦为囚奴,还几次欲要杀你,也算是大恩大德吗?”
“算。”
文思谦扬了扬眉。
班施抬起头,轻柔的嗓音不卑不亢,缓缓道,“奴与朱岐有不共戴天之仇,朱岐草菅人命,亦不配为王。奴恨朱岐,却不恨殿下。城破那日,奴本已觉得难逃一死,殿下却留了奴一条命,如今仍不计前嫌数次救了奴,奴已是感激涕零。”
班施目光一瞥,无声望向殿外的一角,窥见屏风外一角暗色的衣袍。
“如今乱世当道,诸侯并起,自是能者居之,若陵国归于殿下这般人之手,自是陵国之幸。楚琼无论对奴怎样,但他的贤明之声有目共睹,这样的王能够取而代之朱岐,对陵国百姓来说是件好事。其中的是非缓急,奴还是心中看得清楚的。”
文思谦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倒是看的通透。”
殿外的玄黑皂靴这时动了动,似是远去了。
文思谦从美人榻起身,拂了拂衣袖,声音潇洒自若,“好了,那就不扰你了,我走了,你好好养病吧。”
文思谦慢悠悠又走近书房,看到伏在案上正读着奏折的楚琼。
看到楚琼专注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寻了一把梨花木椅坐下,“如何?可听得分明。”
楚琼的目光没有离开奏折,平声道,“此女贯会伪装。”
“我觉得也不必对她这么大的戒备。”文思谦缓缓道,“无论如何,她只是个女人而已。”
女人在这乱世中,就算有力量,也有有限的。
“本王可不会蠢得像朱岐一样。”
文思谦慵懒一笑,“随你吧。既然如此,你出宫这段日子,不介意我借她一用吧。”
“你要做什么?”
“做一个局。”文思谦幽幽一笑,“如今宫里鱼龙混杂,我总得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引出藏在里面的鬼。”
落梅匕首,伤人必留伤,且伤口十天半月难以愈合。昨日下毒的宫人,待死后细细检查了之后,胳膊上并没有丝毫的伤疤,很明显他不是那日刺杀楚琼之人。
楚琼沉默不语,他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又涌了上来,他拧了拧眉,终是将内心那股郁堕之气狠狠地压了下去。
。
杨美人给柳美人的药叫做醉逍遥。
此药毒性极小,不似寻常春|药那般药性孟浪,终日混在食物酒水中常人难以察觉,等到服用整整一个月之后,毒性积骨销毁,人便会彻底离不开它,染上催情|发欲的瘾。以前朱岐在的时候,很喜欢用它来调|教一些不听话的优伶,看她们那一副难以纾解的模样,一步步成为遵从最原始的欲望的奴隶,在欲海中颠倒沉浮,直至彻底沦为一个只知道交|媾求欢的畜生。
将自恃高贵的她拉入深渊,将她高傲的灵魂染上污泥狠狠踩在脚下任人践踏。那是杨美人最愿意看到的班施的模样。
“你那药如何?没问题吧?”
“放心吧,大人。”杨美人回的笃定。她完全不担心柳美人的行事,柳美人那么恨班施,想必不用她吩咐,也会千方百计地将这件事情办妥帖,那么她只需坐着等渔翁之利就好。
“殿下这段时间会回萧国一趟,如今正是我的好机会。”一想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李副尉已是心猿意马。
杨美人冷冷看他。
那个夜夜在她身上吐着污秽之语的男人,如今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肖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眼神温柔贪婪。似乎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一碰到班施,便如同中了什么蛊一样,一个个的变得似人非鬼。不过没关系,一想到一个月之后,那女人便会自甘堕落成为任人轻贱的货色,杨美人心中便难以把持,激动的一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上天是公平的。
班施。我此刻受到的侮辱,必会让你千倍百倍的奉还。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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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牧子衿慵懒坐在石凳上,怀中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尺玉霄飞练,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抬头看她一眼。
白芮直直盯着那掌中白猫,立在原地不动。
见她有些犹豫,他又笑:“过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落魄优伶X纨绔公子】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歌声如三月鹂雀婉转多情,一截柳枝弯了下来,露出一张漫不经心的桃花面,弹唱声戛然而止。
“叫什么名字?”
“白……白芮。”
“芮草依依,腰如柳枝,倒是人如其名。不过这般容色,倒也不忍心让卿卿玉减香消。”
纨绔的公子哥说罢,兀自调笑而去了。
再一次遇到,便是戏班子遭奸人作践,顶梁柱的干爹没了,阿姐玉婵跪在长乐城最高贵的公子哥们面前,高傲的脸第一次被世俗压上了脆弱与哀恸,“求公子们怜惜!”
“唔,两个未免太过招摇了些,子衿兄,你可有兴趣?”
白芮战战兢兢跪在一旁,脊背却绷的紧紧的。
“抬起头来。”一方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那发红的眼角瞥向一旁,就是不去看他,明明愤怒极了,不仅一点也不凶恶,倒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勾人。
牧子衿似笑非笑打量她,“叫什么?”
“白芮。”
“芮草依依,是个好名字……”笑吟吟的声音似曾相识。
“——那就,跟小爷我走罢!”
文案2:
白芮曾是长乐城千娇万宠的名门贵女,宫变之后被一朝打入尘埃,成为了辗转于权贵之间的掌中鸟雀、人人可欺的伶人。
身处虎狼之窝,白芮想方设法地保全着自己,步步忍耐,如履薄冰,一步步躲,一步步退。
她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招惹上了一个不该得罪的狗男人。
【女主白芮X男主牧子衿】
【双c】
【女主不卑不亢不作,男主披着羊皮的狗】
【架空,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