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曾经觉得自己不管和谁有多大的仇怨,如果对方生病了,会暂时放下仇怨,不会乘人之危的,可是当发现虚端真的生病了,她脑子空白了。
她沉默地收回手,清晰地看到虚端望着她的手离开时,喉节很明显上下动了动。
虚端是真的喜欢她,所以才会这样渴盼肢体的触碰。
他的脸渐渐地被高温染得通红,大脑可能被烧得厉害,眼神都迷离了,睫毛轻颤随时可以闭上,然而依旧坚持睁眼看她,可怜又倔强。
“请大夫吧。”莺娘果断说。
虚端闭了闭眼睛,才有力气重新睁开,沙哑地说:“我这些年也学了医术,可以自己治。”
他那张脸无论是做什么表情都会好看,现在逞强的样子,别有一种清雅梅花立于大雪之中的苍凉又坚强的美感。
“那你治吧,我喊下人来帮你。”莺娘没有欣赏这份美,坚决地推开他说道。
虚端现在身体虚弱得快化成一滩水了,莺娘轻松地一推就能推开,软绵绵的像是一滩水。
只是在莺娘下床背对着他时,他那努力生动的表情瞬间不止是水了,而是一滩死水。
而当莺娘喊了下人过来,再干巴巴地说她要出门时,虚端觉得自己和待在地狱里没什么两样。
本来他嫉妒莺娘梦见了玉鹿,还喊玉鹿“夫君”,现在才发现,他自己生病了莺娘却无视才是最惨的。
或许是真的不甘心,他开口自取其辱道:“你要去哪里?”
下人此时都被带进来了,里面也包括福婆和良紫,良紫最敏感,诧异地看了眼虚端和莺娘。
莺娘还没有说话,虚端又说:“你其实这两天出去,一直在打听自己的过去吧?”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语气也压抑着,丝毫不在意周围有别的人听,根本不在乎别人觉得他狼狈。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虚端最重视形象,永远是要高高在上。
这样的反常,引得所有的仆人都如良紫一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不一般。
“你有打听到玉鹿对不对,所有才昨夜梦见他?”虚端嘴里出现情敌的名字的时候,脸色一瞬间狰狞得厉害。
他什么都猜中了,也意味着他内心深处比表面上压抑了更多的情绪,沉甸甸地终于让他受不了了。
仆人们骤然遇到国师大人这种情绪激烈的场面,都窘迫得凝固了,不敢发出任何动作去引起国师大人的注意力,却敢暗暗地用余光看向莺娘。
他们身为仆人,经常要与外界沟通,消息最是灵活,其实也知道那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言,知道莺娘是个狠角色,但狠到新婚十几天,就敢到街上打听前夫,还和国师大人同床共枕时梦见前夫什么的,也过于嚣张了吧。
这些仆人除了知道莺娘失忆的福婆和良紫,都是觉得莺娘是太过放肆才会这样,只有那两个知道实情的仆人知道莺娘是失忆了,但失忆不代表就失了智。
良紫甚至在想:
夫人居然在现在权势滔天的现任夫君面前这样干,真不怕现任夫君恼羞成怒报复吗?
失忆了也要顾及小命的啊,国师大人再喜欢,容忍度也终究是有限的。
良紫有种预感,莺娘以后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的。
众多仆人心中思绪万千,被他们紧紧关注到的莺娘则看着比较冷静。
面对虚端的连连追问,莺娘只是略微皱眉,表达不喜道:“不要猜我好吗?你在生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别这样了。”她走了几步,看似风平浪静地提醒,“还有,以后别在仆人面前表现你任何对我的看法,你根本不知道,你的一句话,就能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
虚端愣住,快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惨白如死人一样,匆忙解释:“我不是……”
莺娘根本不听,摆了摆手,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你治理很严,仆人不会乱说,或者你心里觉得很多人根本不重要,你不需要在意他们的看法,所以可以在他们面前肆意表现你的感情,但我还是让你以后别这样了。”
“不是这样的!”虚端慌忙下了床,一路踉踉跄跄地冲到莺娘面前,一副要失去最重要东西的失态样。
他的确也这样想,那些本身是仆人而已,他管得也严,加上当时他太难受,顾及不了那么多,这才脱口而出那些恼怒的追问,可是从莺娘的嘴巴里说出来,总觉得味道变了。
而此刻,良紫望着一瞬间就能变得慌乱无措的虚端,她那觉得莺娘以后会后悔的预感瞬间顿住。
良紫没想到莺娘只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把局势完全扭转,让心中有怨的虚端瞬间吓得忘记怨气,反而只想求得莺娘安慰了。
这就是狠角色吗?失忆了也手段高超。
良紫感叹又迷茫。
“夫人,求求你让我解释,别这样想我……”虚端在那头惊慌失措地还在求个解释的机会。
“等我回来再说吧,我是要出去打听我的过往,也的确有打算找玉鹿打听,但那并不代表我和他有什么,我只是觉得,探知真相不能只问你。”莺娘潜意识里也意识到虚端此刻的虚弱,她又实在烦他刚刚乱说话,于是现在说话就偏偏往他最难受的地方戳。
这狠狠的一戳让虚端的身体彻底僵住,虚端难以置信道:“你还要接触他?”
虚端有厚重的酸气要冒出,忽然又意识到玉鹿已经不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莺娘觉得他不好,他只能故作理解地立刻补充道:“夫人,我从来没有阻止你去寻找真相的意思,你去找没关系,只要注意玉鹿喜欢花言巧语,你别被他骗了。我……我真的没有故意在下人面前乱说话吓你的意思。”
“行了,别说了,你去治病,我出门了,有空回来再说。”
莺娘走得一路未曾回过头,虚端担心焦虑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回过头一看屋内的仆人,声音冰如寒窖:“你们离开,不许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对夫人不好。”
良紫跟着其他仆人匆匆忙忙卑微又惶恐地离开,离开后一直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
这夫人真的手段太厉害了,有谁能理直气壮地在现任夫君面前说要找前夫,还让夫君又是道歉又是怕她受仆人欺负的啊?
而且这还是失忆后的状态,要是未失忆,那该是怎么强的能力啊。
良紫也就莺娘第二次嫁进来后才接触到莺娘,一开始她总觉得传言里有隐情,隐情前提是她天天接触虚端,觉得虚端的性格不至于被个又毒又渣的女人玩得团团转,但现在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而在这时,她背后被人拍了拍。
良紫最讨厌自己随便被其他仆人触碰,正要不耐烦地回头,却发现是她刚刚在感叹的夫人在拍她。
“夫人,您没走吗?”她下意识问道,顿了顿,反应很快地又行礼后恭敬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她现在完全不敢得罪莺娘。
这种不敢得罪,不仅是因为虚端重视莺娘的原因了,也因为莺娘本人的原因。
“再次借一下你的衣服,还有你去街上给我买些东西……”莺娘快速吩咐道。
她这是出门才想起自己乔装打扮的东西都在虚端所在的卧房,可是刚刚她走了,现在回去就显得整个人气势不足,她不想这样,这才转而找借过她衣服的良紫。
良紫办事麻利,很快就找来了,莺娘打扮好后再出门,就真的直直往宇善观走了。
话都说到这一步,过去找一下也好,先对比根本没有接触过的玉鹿,莺娘现在还是更嫌弃虚端。
可以说,如果没有虚端的连连发问,莺娘根本不会走到那么快就找玉鹿的这一步,她可是刚做过噩梦啊。
莺娘走到路中途,想到噩梦里有鬼,又转回去,拉了良紫陪她去宇善观了。
反正良紫看着思维活跃,打扮也和她伪装的一样老气,走在一起不算突兀,也不会乱讲话,那找良紫同行是最好的。
莺娘放心大胆了,到了那偏僻的宇善观后,立刻敲门。
与梦境完全相反的是,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开门的是那嘴巴很大爱到处乱讲玉鹿的仆人——丰洛。
“小娘子?”丰洛的狐狸眼亮了亮,“你怎么来这里啊,应该不是找寺庙是来找我问话的吧。”
丰洛一副拿腔拿调的样子,快速打量了下莺娘和良紫后,又问:“你怎么会对我们家主那么感兴趣呢?不怕国师大人吗?那位国师大人最是霸道,看不惯我的家主,以后可能也牵连看不惯你哦。”
“谢谢你提醒,我有要紧事想找你的家主聊聊,请问需要什么,你才能帮我通知他吗?”莺娘微笑。
丰洛歪了歪头,笑道:“怎么可能要东西呢?那位国师看谁不爽就说话针对,趋炎附势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跟随他一起无视和欺负我家家主,你要来找家主是难得的事,你先站着,我现在就帮你去问。”
丰洛的话,一下子就让良紫想到莺娘和虚端发生矛盾的事情。
她忽然觉得这巧合太不好了,对比之下,显得国师特别不好。
而夫人和玉鹿被用差不多的方式欺负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共鸣,以后玉鹿就是国师想挽回夫人的一大块绊脚石了。
良紫不想虚端以后心情不好发脾气,不然她以后就受苦受难,于是低声对莺娘说道:“夫人别听那人乱说,国师大人没有欺负他。”
这话很单薄,但良紫尽力了。
莺娘没说什么,只关注门内的情况。
很快,门再度被打开,热情的丰洛指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介绍,莺娘抬头细看,看清那轮廓时,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震惊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玉鹿和虚端长得那么相像呢?
难道她真心喜欢虚端这张脸,拿玉鹿做替代品?
作者有话要说:缺失的更新以后会补,等工作空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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