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伯母说的,在明面上皇后如何都得待她亲厚如故。
连她和夏云川同归,让太子面上不好看提都没提。
还亲厚地拉着她手,依旧打着亲情牌,道:“你也算我养大的,和我亲生也没什么不同。你自己也知道,一应吃穿用度,我都是比照朝云来的。”
皇后生了一儿一女,长子乃太子李瓒,小女儿是朝云公主,就比刘乐阳大一岁而已。
又是养大,又是亲生,还比照当朝唯一的嫡公主份例照拂着。
多么大的恩情呀。
刘乐阳听得明白。
皇后却好似浑不在意这些,只是心里这样想便这样说,外人看着俨然就像一对母女似的,不仅言行举止像,就是眉眼间都有三四分相似。
如果这样的姨母成了婆母,大概天下女子都极是满意的。
皇后也果然一副慈母心肠的说,
“原想着你能入宫,更全了这份母女之情。你之前年纪小,也没问过你意愿,如今既是只有兄妹之情,我怎能委屈了你的意愿,只要你开心随意怎么都行了。便是叫不成一声母亲,也还叫一声姨母,姨母不也是母么?我的孩子。”
多么真情真意,多么真挚感人,完全是一个包容女儿的慈母呀。
如是,之前的仿佛就是一场误会,就这样三言两语被揭过了。
至少看上去应是揭过了,因着刘乐阳一直低着头不出声,看着就像乖巧的默认了一般。
所以,听到皇后说,“好了,这会儿就我们娘俩,这些也没甚可说的。”
一直乖巧状低着头的刘乐阳,眉心微挑,暗道:她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应。
那皇后有什么可说的呢?
接下来,刘乐阳是万万没想到,难怪今日没叫朝云过来。
皇后终于放开她的手,食指手背在身前的长案上无意识地轻敲了敲,尔后居然说朝云看上了夏云川,因着她和夏云川同归,夏云川又和刘家交情匪浅,于是向她打听夏云川为人如何。
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都不用隐晦的让夏云川以为她避而不见是因为今日进宫见了皇后之故,可以直接这个原因啊!
皇后待她有恩,朝云公主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姐,她怎能夺人所爱,只得退让了。
刘乐阳想想这个情境,都觉感人。
而这就是皇后说的视如亲女,和她生养的没区别。
饶是她已经为自己各种言语暗示的澄清过,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硬要说她和夏云川不清白,又架不住夏云川近来每日送些鲜果子和一件竹编的小玩意,只要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这般却问都不问一声她的心意,就先说朝云中意夏云川,还反倒向她打听起夏云川。
她能说什么,又能怎么说,也只能避嫌说是虽同路,但并无交集,先从她这里撇清了和夏云川的关系。
好在她没有属意夏云川,不然岂不是要么百口难言,要么落得和表姐抢——男人?
果然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跳出来了之后,看人和事也越发清楚了。
刘乐阳撇撇嘴,忽而厌烦和皇后这样虚与委蛇。
好在皇后大概也厌烦了这样,把该说的说了,也没有多留她,还美其名曰恐太子来了她不自在,于是午食都没用上一口,就出宫了。
有了裂痕的东西,终归难恢复如初。
便是忍耐,或是装,过去习以为常的,如今都难了,到底不一样了。
刘乐阳对此也没有多感慨,回去的马车上,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只满心纳罕。
朝云怎么就看上了夏云川,关键皇后还允许了。
也不像故意诓她的样子,何况也没有诓的必要,皇后言语之间倒真像是要为此做些什么。
刘乐阳想的远,就想到张仁同远赴洛阳迎接夏云川,如今又这一出,莫不是李瓒真想讨好夏云川?
一时思索不出,这几日又关在府中什么都不清楚,看来这两日是可以找一下大堂兄问下朝廷的动向了。
刘乐阳从不庸人自扰,想不通就不多想,又有了下一步决断,当即就将这些抛掷脑后。
夏云川显然是一个行动派的人,昨日上午刘公才提了让刘乐阳帮着筹备一下宴会的事,这才一天的功夫,刘乐阳不过前脚方从皇后处回来,马车都将将停稳,那个叫“阿北”的小子就来了,将她碰个正着,道是夏云川请她去南郊别院看一下宴会场地。
彼时正是午正三刻,一天日头最大的时候。
刘乐阳站在乌头门下,也不知道是太阳晒得她晕眩,还是饿得她幻听,忍住想伸手挡住头上的阳光避免晒黑的冲动,只以为自己听错的重复道:“什么时候?现在?”
有其主就有其仆,阿北没有一点唐突的赧然,非常确定的点头道:“就是现在。”
说完终于觉得自己主子的要求有些唐突,到底还是解释道:“郎君说,县主这会儿应该用了午食,便是要小憩,正好可在去南郊的马车上休息,不会打扰县主的日常作息,也保证在关坊门之前,送县主回来。”
顿了一顿,瞧了一眼刘乐阳,约是今日刘乐阳打扮得委实隆重了,才一眼看去就忙不迭低下头,又面红耳赤的小声说道:“郎君还让县主不要担心其他,郎君已经求过刘公了,一切都说是奉刘公之命行事即可。”
哈哈哈!
无敌了!
原来人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真可以无敌。
刘乐阳深吸口气,鉴于这里不是她的院子,四下还有一些走动的路人,她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星眼,皮笑肉不笑道:“代我转告夏将军,纵使阿翁庇护,但我不能不顾他人,后面我不会再与夏将军见面了。至于宴会的事,我会让侍女代我操持,也会亲自写了相关注意事宜的,想来这多少能为夏将军分忧一二。”
说时,眼睑低垂,睫毛轻颤,语声更是真切,一番情态言语显然是有苦衷。
阿北是一个机灵的小子,当下就问道:“县主,有何顾及的?便是刘公庇护也不能。”
刘乐阳眉宇间凝了几分忧愁,想说什么,却终是轻声一叹,任阿北在身后继续唤“乐阳县主”,她也一步不停,直接回了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