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子夏将他的亵裤又扔在一旁,她听明娟说过,琦王平日待她还是不错的。这几天,郦子夏一次也没看见过琦王像正常人一样的笑容,而且现在还要给他洗衣服,这不是已经沦为奴仆了么,哪里看得出来他待我客气?
但是,今天被□□琦一问,郦子夏反倒又想起三年前在郡主府的事情。郡主是琦王的姐姐,为什么郡主府的侍卫要郦子夏偷偷送信呢,有什么事不能正大光明地讲,偏偏选中她来送信。
这其中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怪不得□□琦不肯轻易把这件事透露给自己,他们姐弟俩之间肯定藏着什么事。
而且,琦王这家伙真是坏得很,为了留住她,竟然又拿王太监来威胁郦子夏,这是最恐怖的一件事。虽然王太监职位很高,权势也很大,但听说死在他手里的女人不下十个了。三年前这太监已经二十七岁了,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现在都三十岁了,不知道怎么样了,按理说应该已经找其他女子替代了她,不可能还痴恋于她吧?
明娟他们陆陆续续都醒了,四庆儿也出去挑水了。黄兰儿蓬着头发,拿着扫帚进屋来,看到郦子夏已经铺好了床,道:“夏姐姐怎么醒这么早?”
郦子夏道:“睡不着了。”一边说着,只见四庆儿已经把水挑来了,放在门口,打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给郦子夏。
黄兰儿瞅着四庆儿,笑道:“小哑巴,真勤快!你过来替我扫扫地,我去梳梳头,我这头发乱死了,和夏姐姐一比我就是个疯子,我梳完头发就来替你。”
四庆儿没有吭气,慢吞吞走到黄兰儿身边接过扫帚,慢慢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脾气真是好,老实又勤快,郦子夏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和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的人。
郦子夏将头发和衣服都梳弄整齐以后,把四庆儿叫了过来。郦子夏坐在椅子上,叫他也坐下,他有点不好意思,手脚慌乱地摸到身后的圆凳坐了下来。
郦子夏笑笑,“哥呀,我问你一些话,你不必费力气表演,只用回答是或不是,倘或你要回答是,你就点点头,你若回答不是,你就摇摇头。”这个法子最有用了,只要他不撒谎。
四庆儿连忙点了点头,像是小孩子等着猜谜语一样地瞅着郦子夏。她先问道:“你想家么?”
四庆儿点了至少五次头。
郦子夏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是琦王不让你走吗?”
他点了一下头,看来不敢表现出多委屈的样子。
“四哥,你家里娶媳妇了么?”
他弯起嘴角,脸红起来,摇了摇头。
郦子夏有些不放心地继续问道:“那你有心上人吗?”这是关键的问题,有可能四庆儿的喜欢的人就是她。
他愣了一下,犹豫之际,郦子夏快语,“不用多想,快说!”
他点了一下头,之后好像又后悔似的拼命地摇头。
郦子夏急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四庆儿仿佛意识到什么,一直摇头。可哪有这样僵硬的否认,分明是在隐藏内心的话。
郦子夏的脸色渐渐失去光辉,其实那是失望的色彩。四庆儿是夏园唯一可信的人,仅此一人,还偏偏弄出一个不明不白的荷包出来。他又是个哑巴,什么都说不清楚。
“噔噔噔”外面传来一阵急跑的声音,郦子夏猜也是黄兰儿跑来了,只见她头发衣裳都已经梳弄整齐了,拉起四庆儿,道:“你怎么和夏姐姐坐这儿了,快出去把早饭挑进来吧,都快饿死了。”
四庆儿被她推着出了门。
郦子夏看着,心里道:“年纪这么小,真是个磨人精,把她惯的倒像个主子了。”郦子夏心中忽然闪了一道光,觉得好亮,“这个黄兰儿虽然才十四岁,心眼可不少,瞧她一天天缠着四庆儿,那种软绵绵撒娇的口吻,不太像是小孩子的语气,说不定黄兰儿对四庆儿有什么情意?”
郦子夏叫道:“兰儿,你别再闹你四庆儿哥哥了,过来把那边的桌子板凳擦一擦。”
“是了,夏姐姐,我正要端水来擦呢。”
郦子夏问道:“兰儿,你看四庆儿这个人怎么样?”
黄兰儿偷偷地笑着,道:“他就是个傻驴,啥也不懂……”
郦子夏道:“人家可比你大好几岁呢,就是哑了,不会说话而已,可不傻!”
黄兰儿笑道:“傻就是傻,大几岁也没用!”
郦子夏看着她那个笑容的含义,多半已经超出平常的取笑了。郦子夏便记在心里,觉得很有意思,遂叫他们快点摆上早饭出来。
午后,郦子夏本来想小睡一会儿,补补今天早上缺失的睡眠,谁知躺下以后,闭上眼睛,全是□□琦那副自大的模样,越想越气,又惹了一身汗出来。
郦子夏索性就起来,摇着扇子到西此间靠树荫的窗户坐着,蝉鸣枯竭无力,也似乎被热到了。郦子夏研了几圈磨,在笔架上挑了根趁手的笔临帖。
这些笔多半是画笔,换了好几只都不大称心,勉强写了两张之后,见黄兰儿又来了。她拿着一块抹布,一边擦桌椅,一边弯腰低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郦子夏道:“早晨不是擦过桌子了么?今儿怎么傻了,给我擦两遍桌子。”
黄兰儿吱吱唔唔道:“擦两遍不是更干净么。”
郦子夏笑笑,道:“你是丢了什么?眼睛来回乱看。”
黄兰儿站在屋中间,叠手拍道:“唉!说了夏姐姐也不一定知道,这是前几天的事了,那时候夏姐姐还没恢复记忆。我和夏姐姐一起就坐在那边窗户下面绣花玩来着,一边绣,一边看四庆儿给树浇水,夏姐姐你还记得么?”
郦子夏谨慎地摇摇头,生怕她问起那个荷包的事,但拐着弯问道:“是么!我都忘了,你绣的什么东西,是丢了么?”
黄兰儿略气道:“都是四庆儿那个大傻驴,叫我给他绣个荷包,答应了他,现在又不给他,说不过去,你见了么?是个枣红色的绣方胜的荷包。”
郦子夏听后,像是卸下一个千斤重的担子一样,从头到脚轻松下来,咕咚一声坐在椅子上,原来这个荷包是黄兰儿的!终于还了她一个清白,要不然她到死也不信和四庆儿有什么恋情。
郦子夏从袖口里把那个枣红色的荷包拉了出来,放在掌心道:“是不是这个?”
黄兰儿眼珠子一亮,道:“是呀!是呀!原来被姐姐拾到了,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
郦子夏将荷包交到她手里,道:“拿走吧,以后不要再把这种东西拿到我这里来。”
黄兰儿抓了过来,攥到手心里,两眼珠并着盯着脚尖看,气息懒懒地“嗯”了一声,她觉得现在的夏姐姐规矩可真多!
郦子夏并没注意她的心情,但她自己轻松不少,畅快地吐了一口大气。
只听明娟轻声细语地来了,道:“姑娘没休息会儿么?”
郦子夏道:“略躺了趟。”
明娟一眼瞧见桌子上的临帖,惊道:“哟!原来姑娘会写字儿呢,这字儿写得这样有精神!”
郦子夏笑道:“心里烦,就写几笔。不过这里挂的都是画笔,没一支正经写字的毛笔,我正要找你去帮我找一支,怕你们也在休午觉,便拿着画笔写写。这字丑的真是不能见人。”
明娟道:“姑娘以前并不练字,说写字麻烦得很,所以预备的笔也少。”
郦子夏“唔”疑问了一下,我竟然讨厌写字?她惊疑过去的自己。她道:“我父亲说,练字可以心静。我儿时浮躁,不懂这个道理,现在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黄兰儿突然道:“姑娘以前只画画,从来不写字的,画得特别好,而且画了好多好多,后来都被收起来了。”
明娟眼神忽然一慌,狠狠瞅了黄兰儿一眼,那意思好似要撕了她的嘴一样。
郦子夏早就察觉出来一丝异样在她们眼神交流之中,她风轻云淡地笑笑,道:“是么?那么多的画,都收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一张也没见过。”
黄兰儿此时紧紧闭着嘴,她知道如果她再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乱说,一定会闯出大祸的。她静静等着明娟解决这个僵局。
明娟笑笑,道:“姑娘的确画了不少,不过姑娘心思也不全在画上。有的时候就画一半就不画了,有的画完但没上颜色,就是画完的,不合姑娘心思也就扔了,真正留下的就没多少了。”
郦子夏道:“还真是不知道,我失忆的那段日子,长了不少本事呢。那留下来的画呢?拿出来我看看。”
明娟又道:“留下来的本来就不多,姑娘又大方,王爷可能拿出去赠人了,剩下的我们并不知道在哪里。”
黄兰儿在明娟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溜走了,她闯的祸,害怕最后惹出大麻烦,只好溜了。
郦子夏在心中向明娟说了无数声佩服,真是把这个慌圆得无话可说。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看来,我是无缘欣赏我以前的佳作了,真是遗憾。”
明娟沉默,她的哲学是不说或者少说比什么都好。
郦子夏最后又问道:“王爷的画像还有那幅不穿衣服的《浴妆捧心图》是不是我画的?”郦子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听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