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漾拿着飞镖,对准墙上的飞镖盘,左手一投,正中红心。
右手还听着电话,问对面:“你周四有空吗?”
傅居年将文件签好合上,闻言向后一靠,语气不明:“什么事。”
余漾又拿了个飞镖,下意识在嘴边哈了哈气,跟对方像是熟稔得不行的样子:“你爸爸这周五不是过生日嘛,爷爷说带我过去,我想着总不能空手去,但是又不知道你爸喜欢什么,所以就想请你为我当个参谋,陪我去给你爸挑个礼物,傅叔叔,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傅居年动作一顿,眼底有些意外。
父亲虽然年轻时喜欢跟朋友聚一起喝酒,但是越老越爱清净了,所以这些年过生日向来是家宴,几乎不会请外人。没想到他们这次还请了余家爷孙俩。
但既然是父母做主邀请的客人,他也不能说什么。
余漾等了半晌没听到回音,小声问:“行不行呀?”
说着,手中飞镖掷出,眨眼间,飞镖钉在镖盘上,撞得镖盘在墙上晃了一下,却没掉下来。
傅居年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么不讲情面:“不需要你买礼物。”
余漾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
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指尖转着飞镖,偷偷清了清嗓子,扮起撒娇的样子,夹起嗓音说:“傅叔叔,你之前答应我的,如果有什么困难尽可以直接去找你,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你也会帮我,怎么转头就变脸呢?”
那边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许多。
“好好说话。”他说。
余漾捂嘴偷笑,似乎能想象出来对面对她有多无语。
只是再做作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她换回正常的声音,死猪不怕开水烫,威胁道:“你不答应,我就还去找你,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我知道你公司大门往哪开。”
她大有如果他不同意就死磕到底的架势。
傅居年这次没有很快答复。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前,单手插兜看着外面。
正当他思量时,余漾态度又软了软:“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吃了,更不会逼你答复我什么,就是买个礼物而已,你看我都开口求你了,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说完,等着回音,只感觉电话那边很安静,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一般。
隔了好半晌,听筒才传来傅居年低沉的嗓音。
“周四几点?”
余漾握着飞镖,无声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当即见好就收,乖巧坐好,礼貌地问:“您看周四下午三点,有空吗?”
又是两秒的沉默,傅居年回:“可以。”
“那我不打扰您啦,周四见!”余漾忙挂了电话。
这边,落地窗前阳光耀眼,百叶窗拉到一半,透过丝绸般柔顺的光芒,傅居年低头看着早就蹦回主界面的手机,不禁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达到目的就跑,也不知怎么养成的性子,像只小狐狸一样。
他坐回椅子上,想说什么,问周密:“周四下午是什么行程?”
周密听到傅居年打电话,却不知电话那面说了什么,只感觉老板心情不错。
一周的工作基本上都烙印在周密脑子里,不用查询备忘录,他直接就回答:“上次鸽掉的王总,这周四约他打高尔夫谈工作,裕华的项目有些急,这周就得定下了。”
傅居年拿起文件的手一顿。
是有些不巧了。
“推了吧。”他道。
周密机械式应答:“好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老板。
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他试着再重复一遍:“裕华科技这个项目别家都盯得很紧,再不定下来恐怕……”
傅居年头也不抬:“说说详细情况。”
周密站立正地道:“万谷和龙兴都在积极跟裕华接洽,万谷私下里已经跟裕华老板见过一次面了,但裕华的意思是再等等,想看看咱们的意思。”
“那就等等。”傅居年将签过的文件递给周密,“他们不急,我们也不急。”
周密见傅居年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心领神会地接过文件夹,没再坚持。
正要出去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身对傅居年道:“你让我查的余漾,已经有些眉目了。”
说到私事了,周密跟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公事公办。
傅居年放下了手头的事,抬头看过来:“都听到什么了?”
提起这件事,周密脸色有些为难:“余小姐是不是上次来公司找你的那位?”
“嗯。”傅居年没有隐瞒,只是见周密表情不太对,眉头皱了起来,“怎么?”
周密硬着头皮道:“说起来,这个余小姐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小小年纪就是国家一级运动员,省赛和国际赛事都拿过奖,甚至有机会参加两年后的奥运,但是发生了一些事,就退了。”
刚查到这些时,周密也是心中敬佩,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天见她来找老板,真的没想到她履历这么优秀。
可是……
“知道她为什么退役吗?”傅居年问。
周密顿了一下,回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打听到她有一些不好的传闻,好像是说她常年比赛,不怎么在学校上课,有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经常到学校找她,还有人说她被人……”
他突然卡住不说了,傅居年眉心一拧,“被什么?”
周密抬眼看了看他,犹豫半晌,才说出口:“被人……包养。”
傅居年眼皮一瞭,眸光沉敛:“还说了什么。”
周密拿不准这个姓余的小姑娘跟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看出老板有些不高兴了,也不再吞吐,将自己所知全都说了出来:“还说,余小姐背后有金主,那金主经常有些跟他关系纠缠不清的人来学校找余漾麻烦,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为此,余小姐还跟学生在校园里起了冲突,把对方打成了脑震荡。这事闹得挺大的,虽然私下里和解了,但余小姐也被迫转学了。”
傅居年听完,安静了几秒钟,语气骤冷。
“这就是你查到的?”
周密脸色变了变,听出傅居年话中对他调查结果的不满,顿时如芒在背。
傅居年面容严肃,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只是道听途说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让你去?”
一语点醒梦中人,周密知道自己哪错了,他抬了抬眼镜,认真保证:“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楚事情原委的。”
“绝不会再跟你说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他再度强调。
傅居年眼皮一耷,所有的情绪都掩在黑眸里,挥了下手,没说话,让周密径自出去了。
等屋里只剩他一个人时,才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腕表。
这种听来且未加证实的传言,他肯定是不会信的。
但事实是,她被退了学,伤了手,还被人传出这么难听的谣言,怎么平时就一点儿都从她身上看不出来呢。
是没心没肺,还是藏起来了?
**
周四很快到了,余漾吸取教训,睡了一上午,睡得饱饱的,绝不会再出现让人凭白等半个多小时的情况。
这次出门她也决定再也不穿裹身的小裙子了,随便扎了丸子头,T恤短裤,从头轻便到脚,接到电话就拿包跑了出去。
一出门,电话还没来得及挂,余漾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劳斯莱斯,顿时愣了一下。
之前傅居年开的是宾利,她也只认他的那辆宾利。
眼下这车有点陌生,她脚步迟疑,踌躇不前,眯着眼弯着腰仔细辨认驾驶室里的人。
直到车窗降下,她看到傅居年微露迷惑的脸。
确定是他,余漾展颜欢笑,一路小跑过去,看清傅居年今日这身行头,更是眼前一亮,她发现他今天没穿西装,休闲款式的白衬衫上,勾了一个墨镜,外面太阳很大,余漾也拿了一副,两人穿得都是白色上衣,倒像是情侣装。
她憋着小心思打开车门坐进去,不时地侧头打量傅居年。
还别说,他把脸一遮,这身材还是挺吸引小妹妹的。
不过把脸一放出来,估计会吓走一大片。
倒不是他长得丑,相反,他模样很好看,五官立体,眉眼深邃,鼻梁英挺,哪里都很完美,偏偏凑一起,压迫感极强。
只是也有他吓不走的,比如那天那个蒋诗。
“去哪?”
傅居年驾车驶出小区,问她。
余漾正天马行空,闻声收回思绪,想了想,反问道:“你爸爸有什么特别爱好的东西吗?”
傅居年瞥她一眼:“跟你爷爷一样。”
余漾:“茶?”
“嗯。”
“那就买套茶具吧!”余漾转头看他,“你有推荐的店铺吗?”
既然傅爸喜欢喝茶,作为儿子,一定有合适的店铺推荐,傅居年没说话,只是换挡提了速,明显有了目的地。
路上,余漾在车上左扫扫右看看,嘴里嘀咕道:“等我学了车,也让爷爷给我弄辆劳斯莱斯。”
傅居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的手。
“能开吗?”
余漾愣了愣,反应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抬抬手,她无所谓地道:“开车可以,就是做一些精细操作不行,比如瞄准什么的。”
看她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傅居年操作方向盘,眉却皱了一下,“还能治好吗?”
他停顿一秒,继续道:“我认识一个骨科相关的专家。”
下意识,她收回手,抓紧了安全带。
“不光是骨科的事,还有神经科之类的。”余漾答得潦草,说到一半,忽然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别有企图?”
傅居年单手打着方向盘,眼瞥着后视镜,沉默以对。
余漾低声吐槽一句:“真是严防死守。”
方才的话题也就这么搁置了,谁也没再提起。
半小时后,傅居年把车停在泊车区,带她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昏暗,里面吹着空调,一进到里面霎时凉爽下来。
靠窗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躺椅上听京剧,捧着一壶茶优哉游哉地晃悠着,见有人进来,他坐起身子,因为背光,眯着眼睛看来人,待看清是谁后,他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我就猜你该来了,老爷子生日吧!”
男人很熟络,把茶壶放下上前来招呼。
傅居年常年冰山一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还是老样子。”他道。
男人喊了一声“好嘞”,转身就去后屋拿了一套茶具出来。
帘子一掀,他指着手上的东西:“年前定的,前段时间才到我手,就给你留着呢。”
余漾看了看老板手中那套精致的茶具,又看了看傅居年,“你也准备送茶具?”
傅居年没说是或不是,只道:“算你的。”
余漾难得见他这么好说话,但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那你怎么办?”
傅居年让男人打包,没回她这句话。
余漾看他像是心里早有打算似的,迟疑着回过头,跟店铺老板道:“多少钱?”
老板听余漾这财大气粗的语气,笑着看了看傅居年:“这账,怎么结?”
傅居年淡淡道:“记我账上。”
“得嘞,我就说嘛,你咋还让个小姑娘掏钱,不地道。”
余漾一看,这礼物是人挑的,地方是人带着过来的,账还让人家结了,那算是她买的哪门子礼物?
她伸手一拦:“不用记他账,我有钱。”
老板笑呵呵看着余漾:“姑娘,这东西可不便宜。”
“不便宜也得我结……呃……嗯……不便宜是多少钱?”余漾决定还是先别把牛吹出去,问清楚价钱再说。
老板下意识去看傅居年眼色,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
“也就十——五——一——两千块钱。”
老板连拉了好几次长音,把余漾弄糊涂了:“到底多少钱?”
老板一锤定音:“两千!”
“两千我还是付得起的。”余漾扫了码,一笔支出扔出去了。
老板把东西打包好,她小心接过,转身跟傅居年笑了笑,故意用调侃的口吻跟他道谢:“今天多亏傅叔叔带我来这里,谢谢啦!”
老板正喝茶,闻言“噗”地喷出来。
喷完水,两眼震惊:“你叫他啥?”
余漾眨巴眼睛:“傅叔叔啊。”
老板嘴张了半天,用纸擦了擦:“嗐,我还以为——”
傅居年大约知道他要说什么,拉起余漾的手,转身就走,临走前,意有所指地提醒他一句:“记得查账。”
“明白!”老板摆了摆手,目送二人出去,等人走远了,才啧啧摇头称奇,“不对吧,怎么看都不像叔侄女啊,还以为老二开窍了呢……”
两人出来,余漾想起刚才老板话说半截意犹未尽的表情,问他:“你跟老板很熟吗?”
傅居年往泊车的地方走,“大哥的朋友。”
余漾看他就打算这么回家,心想大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啊,请他出来一次不容易,赶紧停下脚步,顺势扯了扯他的手。
傅居年回头看她,眼含询问。
两只手还牵着,似乎没人觉得不妥。
又或者是明知不妥,却假装镇定。
余漾拿出手机,跟他晃了晃。
“我买了电影票。”
完了补充:“两张。”
作者有话要说:余漾:你要看爱情片,恐怖片,动画片还是动作片?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