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要上播了。
挂掉运营打来的电话后，于星星一天的好心情准时在晚上20点50分结束。
用五分钟时间简单化了个妆，她打开电脑，点开LemonTV，直接点了开播。
因为之前播过，历史数据都是保存好的，不用调试，但像于星星这种颜值区的主播，在开播前一般都还是会确认一下美颜滤镜有没有问题。
但于星星没有，甚至希望出bug。
她和经济公司在四年前签下了一份为期五年的合同。合同要求她每周播两次每次三小时，要求每次用相同的美颜参数不能动，要求她不能多说话，只需要对着镜头微笑，并且感谢礼物。
底薪3000，礼物分成平台抽50，公司抽15，剩的35是她的。
这个待遇，在这个行业算正常。而这些要求，在这个行业算超级无敌简单。不用扯着嗓子喊麦，不用甜言蜜语讨好观众，甚至连表演才艺都不需要。
而且公司给她的美颜参数，她是相当满意，毕竟几乎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能避免她在三次元社死。
由于这饼太香，当时于星星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子，找了隔壁学校法律专业的一个姐姐帮忙看了一下，确认了公司资质没问题，合同也没问题，才放心签了合同。
不过当时这姐姐有劝她干这一行需谨慎，她说：“我说直白点，你这个长相，恰好就是那种有点小钱、不怀好意的老男人最喜欢的类型，我很怕你经不住诱惑。”
于星星瞪大眼睛回：“我趣啊姐，你看人真准！别说直播了，我就连在我们美院外面晃晃都能遇到色老头问我一晚一万行不行，吓得我当场报警加把他照片拍下来发学校群了。但我太缺钱了。不过你放心，有你的提醒，我不会误入歧途的。”
姐姐也被她的勇猛吓得瞪大了眼睛，看起来白净柔弱很好欺负的小姑娘，遇事倒是不含糊。
她说：“那就好。对了，还有如果你想解约的话，可能会很难，这是这种公司的特性，打官司也不好打。”
于星星非常天真：“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会解约呢。”
第一天开播的时候，于星星提前花了半小时做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要是在弹幕上看到什么脏东西千万忍住别骂人。
没想到的是，运营派来的人在弹幕疯狂刷礼物以及类似“我擦这是什么仙女”“下凡来的吧？”的弹幕，还真把她的“仙女”形象给奠定下来了。
这“仙女”仙到什么程度呢？
每一个女主播，哪怕是裹得严严实实纯表演才艺的女主播，都经常能在弹幕看到恶臭的荤段子。但于星星直播间里没有，就算偶尔冒出来一个，还马上会被其他人骂。
因为“仙女”，是不能被玷污的。
刚开始的阶段，于星星为自己找到这么个轻松的兼职感到幸运，送礼物的人越来越多，她能拿到不少钱，极大的缓解了她的经济压力。
可没多久，她就觉得无聊了。她根本不是仙女那种淡泊宁静的性格，这一周六个小时的时间，可别把她憋死。
可惜，正如那个姐所说，想解约很难，还不如祈祷一下自己翻车。
于星星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画面上，嗯，一张完美的脸，跟自己真是毫无关系耶。
不得不说LemonTV的美颜太给力了，她播了这么多次，居然一次岔子也没出过，每次她随意点开直播，都在期待会不会出bug，毕竟如果是官方出bug流失了观众，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可惜，每次进去都是那张完美的仙女般的脸孔。
一瞬间，就涌进来了上万的观众，并且每秒都在以万的速度增加，更是五分钟就破了百万！
当然啦，这个数据是有水分的。
于星星在后台能看到真实人数，此刻有将近二十五万人正在观看。不过这个数据，不管是在LemonTV，还是在其他任何一个平台，都能算得上是头部主播。
[啊啊啊啊老婆我来了！！]
[仙女姐姐我来啦！今天学习也好辛苦，但是一看到仙女姐姐就好幸福！]
[呜呜今天也是被仙女大人的美貌击沉的一天！活着真是太好了！]
[1等星“你是唯一的星”送出恋恋柠檬*100]（恋恋柠檬一个价值5000rmb）
[3等星“仙女星的眼睫毛”送出柠檬千层酥*50]（柠檬千层酥一个价值100rmb）
[我去，今天唯一哥开场就刷五十万？？]
……
今天也是被大家的热情击沉的一天呢。
于星星对着镜头笑着，看着画面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练地说出感谢礼物的话。
曾经她问运营：“我这样不算诈骗吗？”
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回：“这算哪门子诈骗？来看直播的都知道是假的，都知道肯定有美颜有滤镜，这是心甘情愿的。而且，你以为是个人用跟你一样的美颜参数，就能成那副样子了？所以啊，本质还是给你的脸打赏的。”
于星星：“……”
[啊啊啊啊姐姐声音好好听呜呜呜我死了]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仙气飘飘，声音也像露水般动听的人啊！！我的命都给你！！]
弹幕除了刷礼物，就是彩虹屁。
于星星面前放了一只有星星图案的黑色马克杯，里面装着掺了白兰地的雪碧。她拿起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感谢不停送来的礼物。
直播不能出现喝酒的画面，但她要是不喝点麻痹一下脑子，根本播不下去，反正也没人知道，她酒量好，也不上脸。
[仙女姐姐喝的什么呀？]
“雪碧。”
[呜呜呜好可爱，仙女姐姐居然喝雪碧诶！难道不是应该喝露水的吗！]
于星星没忍住又喝了一口，昧着良心说：“是兑了露水的雪碧。”
[原来仙女姐姐真的喝的是露水呀！]
[露水的链接能上一下吗，我也想当仙女呜呜呜]
感谢着礼物，一杯很快就喝完。于星星说了一声，起身去了厨房。
很快她拿着白兰地和雪碧回来了，放在了镜头看不见的地方。
她坐下时，又确认了一下画面中的脸。
LemonTV的美颜滤镜智能到可怕，随便你怎么出画再入画，不管你以怎么一个刁钻的角度进来都能瞬间对上，而且是在露了一个角的时候就开始对，天衣无缝。
一直暗暗期待着解放的于星星，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弹幕全都在夸这张脸：
[脸一点都没变，没开美颜，关注了！]
[我要是有这张脸，我就……算了，我不敢想]
[啊啊啊啊宝贝终于回来了，一分钟没看见你可把我难受死了]
[怎么同时听到了塑料瓶和玻璃瓶的声音？仙女难道真的有喝露水吗？]
[天呐，不会是什么靠东方邪术来保持美貌的吧？？]
于星星瞥了一眼白兰地的瓶子，心想吐槽这应该是西方蒸馏术。
她假装没看到这几条零星的弹幕，侧过脸往杯子里倒了半杯白兰地，又用雪碧填满整杯。
正回脸来看着屏幕时，她愣了一下。
[？？？]
[我擦刚才那是谁？？发生了什么？？]
[刚才转头过去的时候是不是美颜掉了？我没看错吧？]
[不可能！一定是时空扭曲了！入画的时候脸都没变怎么可能侧个脸就变了？？一定是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前面的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你是，那我也认真地建议你去精神科看看]
[我录屏了，我去慢放一下给兄弟们一帧一帧截图看]
……
于星星刚从弹幕中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脑中突然冒出“咵嚓”一声巨响，吓得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接下来更让她震惊的是，一行字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恭喜宿主已绑定整活系统，请完成您的首个新手任务：在本次直播结束前收集一千字的弹幕“哈”。]
于星星刚好看完，字又一行接一行的出现：
[完成任务时禁止引导观众，如说出“老铁们给姐刷满整屏问号好吗！！”之类的话，如有违规，当次任务失效并扣除任务分50分。完成本次新手任务可获得20分及新手礼包一份，请认真完成。]
[任务分可兑换商城内技能，请自行查看。新手礼包内容如下：鼻孔唱歌技能*1、鼻孔喝水技能*1、鼻孔喷泉技能*1]
于星星：“……”
鼻孔做错了什么，它只是两个孔啊！
不对，新手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礼包里全是这种东西？？
但于星星完全没有提出质疑，甚至没有问系统要是自己不接受任务会怎么样，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被这个破美颜限制了四年，已经憋不住了，是时候放飞自我了！
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直亮着，不断有人发来信息打来电话。
她瞄了一眼：
[快关直播！！！]
[愣着干什么？？关直播！！]
于星星干脆伸手，把手机给反扣了下来。
弹幕仍然不停地滚动着，只是内容已经和之前的画风完全不同。
有一部分在喷脏话，不过被系统和谐成了星星，也有一部分在文明地表达气愤：
[主播这是怎么啦？怀疑人生啦？老子才是该怀疑人生的那个好不好！爷看了三年，整整三年！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看了刚才那个老哥的截图，确实是美颜掉了，我服了，真服了，原来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主播本来也长得挺好的，干什么要这么骗人？？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被弹幕笑死，之前全是叫“仙女”的，现在就叫“主播”了，太真实了]
于星星问系统：这种算吗？
系统：[不算。]
时隔两分钟，于星星终于开了口：“如果我说，我刚才被外星人夺舍了，会有人相信吗？”
弹幕突然暂停了下来，像卡住了一样，接着满屏都是：
[哈？]
于星星又问系统：这种算吗？
系统：[……这种倒是算。]
系统：[本次任务已完成4/10]
Ok，懂了。
于星星笑了笑。
[草，你不要顶着这张脸笑，我真的会心动呜呜呜呜]
[啊我死了，死前最后一秒想到这是假的我又活了]
[虽然但是真的好美好美好美好美我就算用一样的美颜也美不成这样吧，毕竟刚才看截图主播本来底子就很好]
于星星鼠标一点，把美颜关了。
瞬间弹幕梅开二度，又像卡了一次般暂停住了，接着又是一片：
[哈？]
系统：[本次新手任务已完成，20积分及新手礼包已发放。]
这次轮到于星星脑子里冒出一个“哈？”来，她没觉得这个任务难，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
能这么快的原因主要是，直播间人实在太多了，快三十万人在看，一千个“哈”字根本不是问题。
于星星：下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下个任务将在下次直播时发放，请耐心等待]
于星星：切。
这也算整活系统？整活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大家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星星，这真的是我名字。”对着镜头，她笑着说，这大概是她直播这四年来，笑得最实在的一次，实在到显得有点憨。
[你还笑得出来，脸皮挺厚，**（被和谐掉的你妈）没有教你不要骗人吗？]
[就是，把礼物都给我们退回来！]
[老哥们这么温柔？我看主播还是长得太好看了，没意思]
[唯一哥今天开场大手笔就遇到这么一出，不出来要钱？]
[刚进来，什么意思？？这是美颜前还是美颜后？质量很高啊]
[前面的老哥你去看看之前的回放就知道情况了，主播现在是美女，但以前是仙女！是仙女！你懂什么叫仙女吗！啊！]
[女粉心碎中，但美女只要你把美颜参数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榜一大哥人呢？已经连夜扛火车跑了吗？]
观看人数一开始降低了好几万，但很快又涨回来，甚至超过了美颜掉的那一瞬间。很多人都在其他地方看到之后，跑过来看热闹了。
本来以为会看到什么劲爆的美颜前后的对比，结果反而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不过观看人数多了，送礼物的人倒是少了很多。
于星星回应起礼物的事来：“骗了大家非常抱歉，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确实拿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这样吧，我下播之后，会把我收益的70%捐出去，剩的当我辛苦费了好吗？到时候我会把捐赠证书什么的都放到微博上。”
作为一个等待bug等待了许久的人，她早就想好要怎么做怎么说了。
这话说出去后，于星星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态度这么诚恳，这不是我想看的]
[emm算了算了，我想也没有人真的觉得能拿回钱]
[真的不再挣扎一下吗？？这么爽快？？]
[主播不用道歉的，你又没说过你就长那个样子，大家都清楚主播多多少少都开美颜，这很正常，说这么多，其实我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卸个妆让我们看看？]
[草，楼上的你抓住了重点，我不信主播这么好看，毕竟这个颜值当主播完全够了根本用不着开美颜，卸妆！卸妆！卸妆！]
“卸妆有什么好看的啊？”于星星语气轻松了不少，歪着头问，“我又不是颜值主播，卸不卸妆没所谓吧？”
[？]
[我擦，什么时候变成搞笑区直播了？？]
[主播动作搞挺快啊，早就预想到会翻车给自己想好出路了？]
没管弹幕上飘着的问号，于星星自顾自地说：“为了表示歉意，我给大家唱个歌吧，欢迎点歌。”说完，就拉过话筒，凑到了镜头面前。
[？第一次见主播翻车后这么淡定的]
[唱个《小星星》吧，纪念一下我死去的仙女]
[唱歌凑那么近干什么啦！]
[等等，是不是太近了点？现在镜头里只有你的鼻孔啊喂！]
[刚凑过来的时候我还有点心动，现在只剩两个鼻孔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