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宁凝与萧母一起搀扶着萧延昭来到了村口。
原本按照她的想法,萧延昭一个病人就别来回挪动了,等自己去镇上找大夫来就行。谁料这萧延昭主意倒是挺正,醒来后第二次开口,就说想去镇上看大夫。萧母对这个儿子自然是言听计从,嘱咐萧延朗看好妹妹后,就与宁凝一道儿送萧延昭到村口。
这底张村人口不多,一个村子也就百来户人家,萧家是两年前才流放到此地的外来户,因此房子也是建在了外/围,距离村口很近。
等到了村口,宁凝这才发现早已有其他人在等着了,其中就有昨天来帮忙盘炕的张家兄弟。
见到宁凝等人,张家大哥忙过来打招呼,原来这俩兄弟是在镇上接了活计,一大早要去做活。
“李大爷这驴车每日辰时在村口接人,待到午时就返回,每人一文钱。”张山简单介绍。
寒暄几句后,李大爷的驴车就到了,在张家兄弟的帮忙下,宁凝与萧母将萧延昭扶上了驴车。
驴车不大,每次拉人也就七八个,宁凝默默计算了一下车内空间,若将来要搞吃食生意,带的食材与装备太多的话,这驴车怕是坐不下,不知道能不能跟李大爷商量着包车?反正村子距离桃李镇也不算很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等到了桃李镇,还没过辰时,与李大爷约好午时在镇口汇合,并与张家兄弟告别后,宁凝扶着萧延昭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镇上的唯一一家医馆。
这便宜相公说了要来镇上后就再次贯彻沉默是金的原则,包括刚刚在驴车上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偏生这人气场极强,导致整个驴车一路都安安静静的,再无一人闲聊。
也不知是从前经历了什么,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宁凝在心中默默吐槽了几句。
医馆的坐诊大夫就是当初为萧延昭治病的那位,他见萧延昭不仅苏醒,更是能够亲自走到这镇上,简直不敢相信。
“你能醒过来可真是万幸!老夫也不瞒你,当初给你把脉,下的结论是醒来的可能性不足一成。”老大夫捻了捻胡子说道。
“劳大夫惦记。”萧延昭淡淡地说。
“不过你是被重石砸成重伤,虽然接了骨,但是近期还是不要挪动,以静养为主。”说罢,略带责备地看了宁凝一眼,仿佛在谴责她竟让重伤之人从村里来到镇上。
萧延昭轻咳一声,解释道:“是我要来的,想着在屋内闷了多日,活动活动筋骨。看来是我想左了,等今日回去后就遵医嘱,好好静养。”
老大夫见他态度诚恳,也没有多说,开了几副静养的药与一瓶外伤的药膏,总计是一两八钱银子。
难怪说古代穷人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宁凝心里简直在滴血,当银饰换来的银子还不到一天就折腾光了,可是治病救人和盘炕屯粮这些事都是不做不行的,看来还是必须尽快找到搞钱的渠道。
想到这里她就坐不住了,嘱咐萧延昭在医馆稍作休息,自己则去镇上转一转。
待宁凝远去之后,萧延昭一改之前的沉默,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老大夫聊起天来。
他学识本就不凡,再加上两世为人的累积,谈吐间流露出的见识之广,简直让老大夫惊叹,很快就将萧延昭引为知己,聊得热火朝天。
待聊天深入之后,萧延昭状似无意地问道:“马上寒冬将至,不知守备可有颁布什么政策帮助大家过冬?”
老大夫冷笑一声:“萧公子真是想太多了,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不多加赋税都是他仁慈了!何况......”
“何况什么?”
“唉,你大概是才来的,不了解这西北的形势。”老大夫压低声音说道,“这西北就是孙家的天下!县城的守备孙恩更是荒淫无度,只顾敛财,哪里会想到百姓的死活?”
老大夫紧接着又提醒道:“我看你夫人相貌颇为秀丽,唉,这孙恩极度好色,平日里常派人在各处乡镇帮他物色美人,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你夫妇多注意一些。”
“多谢大夫,我会注意的。”萧延昭谢道。
他心下暗道:看来孙怀义还没有起事,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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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凝从医馆出来就一路溜达到了桃李镇的主路上,上次阴雨天,镇上的商户大多都没有开门,也没能仔细观察,这次一看,倒也有几分热闹。
桃李镇是西北边陲最大的两个镇子之一,人口众多,因此市场也颇为繁荣。
这里的西市就是最大的商业街,此时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候。往来行人大多着布衣,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人声鼎沸,络绎不绝。两边的商铺也以平价为主,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流动小商贩,整个市场叫卖声不断,一片热闹景象。
路边卖各类吃食的商贩也不少,宁凝细细的逛过去,胡饼、毕罗、槐叶冷淘、古楼子.....看的她目不暇接,不禁感叹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后世主流的蒸煮炸炒烹等烹饪方式目前已经全部诞生,宁凝只能歇了出奇制胜,用新式烹饪手段挣钱的心思。酸甜苦咸等口味也已经尽有,只是少了一味辣,不知道是这里的人不爱辣口还是辣椒至今还没有引入?她打算之后再细细打听。
从烹饪方式上无法创新,这一点让宁凝有些沮丧,之前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小瞧了古人的智慧。看来无论在什么时代,赚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这不是三娘吗?怎么来了镇上也不提前说一声?”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打断了宁凝的思路。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肥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身后,眼中泛着不怀好意的光。
宁凝忙调动大脑里原主的记忆,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原主的大姐夫,镇上的郑员外。仔细瞧瞧这男子确实身着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原主爹宁老爷子为了供小儿子读书,丝毫不顾及女儿的终身幸福,哪家聘礼高,就将女儿嫁过去。郑员外银子多得是,当年花了六十两银子,就聘了原主的大姐做续弦。
虽说大姐嫁过去也是正头娘子,可是这郑老爷已经年过半百,连孙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而宁家大姐当时才十几岁,花朵一般的小姑娘,村里谁不在背地里说一句宁老爷子不做人呢?
“郑老爷好。”宁凝简单福了福身,就当打招呼了,那一声姐夫自己实在是叫不出口。
“怎么这么生疏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你大姐还整天在家里念叨你呢,既然今天来到镇上了,就一起回家坐坐,见见你姐姐。”郑员外颇为热情地说。
宁凝无法忽视郑员外眼中的不怀好意,何况宁家大姐嫁过去时原主才十岁出头,到了郑家后大姐也和宁家断了联系,怎么可能整天念叨妹妹?
“不了,今日到镇上是为我相公抓药,我们很快就回去了,郑老爷的好意心领了。”
“相公?你竟已经成亲了?”郑老爷神色果然一变。
“嗯,已经成亲多日,郑老爷您贵人事忙,就没有往这边送信。”说罢,宁凝就告辞离开。
望着她高挑纤弱的背影,郑老爷在原地啧啧了两声:“可惜了,竟然已经嫁了人,几年不见,那婆娘的妹子竟出落得如此好颜色,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和宁家断了联系。”
旁边的贴身仆从忙接口道:“据说这宁家还有个四姑娘,还待字闺中呢。”
“哦?你速去打听打听。”郑员外果然来了兴致,忙嘱咐道。
“对了,顺便再去打听下这三姑娘的婆家是何许人也。”他又加了一句,仆从连忙应下。
郑员外在原地又望了半晌,见宁凝彻底走远,这才意欲未尽地离开。
宁凝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这郑员外倒是提醒了她,原主容貌秀丽,本就是底张村一枝花,如果将来要到镇上做生意,还得稍作伪装一番,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八字还没一撇,连要做啥都还没想明白呢,就操心起做生意的细节了。
突然她灵机一动,自己今日在这西市见到的吃食不少,甚至大多数都是现代食品的原型,可是有一样后世常备的吃食,竟是一次也没见到。
宁凝忙冲进附近的一家杂粮店,有些激动地问道:“请问可有豆腐?”
那掌柜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见宁凝衣衫破旧,便也不怎么热情,随手从储物柜中端出一盘豆腐来,推到宁凝面前。
宁凝原本见这掌柜的神色自然,心中已凉了大半截,还当豆腐也是此处的常备食物,此时却见眼前的这块豆腐表面暗沉发黄,整个膏体又硬又干,不由眼前一亮。
她有些不敢置信,轻声问道:“此地的豆腐,可是都是如此?”
掌柜的还以为她怀疑自家货物不地道,颇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对啊!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廖记粮铺最是公道?豆腐就是这样,哪怕你去燕京,见到的豆腐也是这样!”
宁凝有些心跳加速,但又耐下心仔细询问:“那可有豆花?”
“这是何物?还有,你到底买不买?”掌柜的已经有些愠怒。
“买买买!就这块豆腐,给我来二两!”宁凝忙掏钱将这块豆腐买下。
端着这一小块豆腐,宁凝离开了粮铺。她左右端详了半晌,又小小尝了一口,味道果然酸涩。
为了谨慎起见,她又去其他商户那里确认了一番,这里的豆腐果然都是如此后,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逐渐上扬,第一桶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