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楼主跟着县丞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是只有着千年道行的蛇妖。
沈宁意心中发寒,已把这小城的县丞和地神在做什么想了个清楚。
庙会巡游是为找目标,表面赐福实则在选中的百姓头上都留下神印。
那些城边的百姓遭遇的是神庙与妖物、官府三方勾结的产物,神庙要信仰供奉,妖要吸食人魂,官府则要钱。
而那要的“眼”,又不知是其中哪一层在其中作祟取利了。
卫青之见她面色沉沉,轻声问道:“娘子在想什么?”
对了,还有卫青之,沈宁意抬眼看向他。
卫青之说要请自己逛庙会看灯会,目的并不简单,他既然真正的心思是在这山寨和小县,便应该早就将一切调查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他的身边也才会收集许多能人异士。
想必他早就知道此事并非人力可解,才会在今天带她们去神庙,目的不是害她,而是探她虚实。
或许自己之前常常错看了他。
见沈宁意望向自己颇有深意满含探究,卫青之心中便知她已然看明局势,他面上带着浅浅笑意,说的话却极为认真:“娘子聪慧,卫某所愿只此一件,娘子若能做到,卫某竭尽全力,必定也会用微薄一命护好贺汀,为他开路引他向善。”
卫青之以为沈宁意是妖,所以才会再三试探,并提出交换条件让她出手。
但沈宁意是个神邸,就算没有卫青之这些“如果”,她的神性也会引导她不得不插手此事。
沈宁意淡淡答道:“行。”
她觉察到戈南神君的神使正四散各处,紧紧盯着所有的人,“棠骑”是不能出手,也没能力避过他们的眼睛的。
沈宁意对卫青之招手,要他靠近,两人之间再容不得下第二任人,他的温热鼻息只在咫尺。
卫青之听到沈宁意双眸微闪,语气肆意却暗含怒意:“守好我的身体,带贺汀他们离开此处。”
语毕,棠骑的身体就双眼一合,软软倒进了卫青之怀中。
贺汀虽被小甜和那黑瘦少年缠住,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沈宁意身上,刚刚遥遥地看到那两人走近,贺汀已经变了脸色。
小甜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两人好似抱在一起,看了又看,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呀!”
贺汀却看到棠骑身体软了下去,心中大叫不妙,立即甩开二人奔了过去。
沈宁意没有注意到她离开棠骑身体后发生的事,只驾云直上,在高处将此阵法布局看了个清楚。
戈南神的十二位神使位列十二个角,将此地包围,手势翻动已经开始结阵布控了,而那灯楼最上方有一烛透明器皿在十二神使施法之下流出紫色光瀑将灯楼包裹其中,一条发光的蜉蝣正在其中徐徐穿梭游动着。
纵然沈宁意久不居于天界,也知道这是上古神物蜉蝣壶,其布下的法阵针对一切神魔,只要有谁对其施法,便会被吸入它的嘴中,三日得出。
只是这是天上的神器,怎么会在一个小小地神手中?
沈宁意心中觉得古怪,也收了直接暴力破坏的心思。
此阵集齐众多邪术,若想要破阵,并不是易事。
她虽神力远高于这位戈南神君,但只要动手就会被发现,对方人手众多,只要她被压制一瞬,便可直接开启阵法,到时想要用蛮力强行破阵,又极易被吸入阵中。
但眼下找帮手也来不及,沈宁意心念一动,正要直接出手干预几个神使的思维让灯楼处的结界露处破绽之时,突然听到地面上几声轰隆巨响。
低头一看,见就在灯楼几尺处的一座房舍突然爆炸了,百姓顿时慌乱无措就要四散逃窜。
官府的人却突然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将那房舍包围,又有整队出现的兵将,手拿长/枪将那灯楼包围了。灯楼之上的县丞发言被打断,也转过头来高声抚慰民众,将躁动的人群又安抚了下来。
人群不过一会儿就又恢复了热闹。
哪有这样巧合的事?
沈宁意低头看向也被困在此处的卫青之和贺汀等人,只见卫青之身侧正有人在同他说话,而他也蓦然抬头,虚虚地朝天上看了几眼。
是他的人布下的,沈宁意懂了,她手中变出一张符咒,蓄势待发。
不过瞬息之间,人群之中突然炸开许多爆竹,众人顿时被惊地四处逃窜,那马上就要抬手点灯的县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一时手抖如梭,额头也冒出一粒汗珠来。
他转过头慌张地对身旁的灯楼楼主说道:“楼,楼主,我,我已派人再三盘查,今日神君神像也亲自巡城,都没发现任何异常,这,这事,可与我没有干系啊!”
那灯楼楼主生得及其美艳,见此变故也面不改色,一双柔荑仿若无骨地搭上县丞颤颤巍巍的手,轻轻握住就要往前推动点灯。
她呵气如兰,媚骨天成:“只要烙下神君的神印,灯一点燃,再怎么跑也逃不了。”
可变故就在此时陡然发生,本应附于那灯楼蛟龙之上的戈南神君瞬间出现在二人身后,大惊失色道:“有他神在此处!”
那县丞顿时双腿一软松开了那点灯的火炬,而灯楼楼主闻言却仍不慌张,立刻点燃了引信,还折身安慰戈南神君道:“神君莫怕,此灯一燃,神魔一旦进者便会被吸入蜉蝣壶中,有何可俱?”
戈南神君却不住摆头,颓唐地后退一步:“那神官一定神力高强,只在一瞬便侵入了我几名神使的脑中,又只在瞬息便已经破了蜉蝣壶的结界了!”
他言及此处不知想到何处,突然抬头上前握住灯楼楼主的手,举到胸前焦急说道:“烟儿,这神官这样高的修为,定不是什么小神官,刚才肯定已经传信天界了!若我父亲得知我的所作所为,必定要扒了我的皮!我们此刻快逃,尚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三人突然听得人声嘈杂,那县丞低头一看,这灯楼不知何时烧起了一个大洞,火势正从下飞快往上蔓延,浓浓的烟雾也迅速弥漫了上来,他立刻大叫起来:“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一旁一神一妖这才发现几人周围已经渐渐升起浓雾,那烟儿秀眉一凛,面上终于换上了难以置信来:“此灯是由昆仑木制成,怎么会被烧起来!”
那戈南神君此时更是急了,抬手将她搂在怀中就要离去:“这火是三味离火!”
一旁县丞见状立刻连滚带爬地抱住了戈南神君的大腿:“神君带上我!神君带上我!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那戈南神君目色沉沉,怒看他一眼,一挥衣袖,立刻离开了此地,顷刻间便到了神庙之中。
那县丞一落地便伏在地上拼命朝他磕头,戈南神君没空管他,只一脚踹开他来,他才屁股尿流地离开了。
戈南神君又立刻拉起身旁蛇妖元烟儿的手来,要带她收拾东西立刻逃跑。
那元烟儿却冷静下来,艳丽的脸上满是考量,她眼波流转,纤纤玉手覆上戈南神君的胸膛之上,娇艳的双唇轻启,却是要他镇定:“神君忽慌,神君在天境多年,父亲又身居那样的高位,何人不识神君的身份呢!”
她笑容鲜艳摄魂:“依烟儿之见,神君现下应该先向父亲去信陈罪,神君父亲与神君血缘深厚,同气连枝,定然会帮神君按下弹劾的光信。”
“其次,再去亲自和刚才出手的神官请罪......”
她话未言尽,戈南神君就皱着眉头气急道:“可本君在此地多年,从来没有神官敢告过我的状,今日他却坏我的事,说不定就是故意跟父亲过不去!”
元烟儿挽住他的臂膀,安慰道:“神君莫急,若他是新官上任不知神君的身份还好,神君便搬出父亲来,他若还想继续做官必定会有所忌讳,但若不是......”
戈南神君和元烟儿对视,只听她又说道:“便抽其骨,毁齐魂,帮神君父亲扫除一个敌人,又有何不可?”
戈南神君认真地思量了片刻,还有些犹疑:“但他神力高强,我怕......”
元烟儿将他的大手覆于自己柔嫩的脸上,娇嗔道:“一切都有烟儿为神君谋划,神君还有什么顾忌?”
“神君手握众多神器,纵然他神力再高强,哪里就能简单抵过众多上古神器呢?再不济神君就再向父亲借几个来,布下天罗地网,再邀请那神官前来,不正好玩个瓮中捉鳖?
若是他不来,就直接打他个措手不及,神君还有十二神使呢,一齐献祭还能结成血霁罗网,哪里就捉不住一个小小神官呢!”
戈南神君沉思片刻,终于看着眼前的美人儿露出笑来,他向她吩咐下一些事宜,闭上双眼用神魂感受刚才探入自己神使脑中的气息所在,不过一会儿便发现了沈宁意存在,登时就原地消失,直奔她而去了。
而此时的沈宁意本欲马上回到棠骑体内,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踪迹已经已经暴露,坐在云上思索片刻,立刻把此地的荒唐事写入光信,瞬间就向东阳帝君传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我已经开始磕了。
贺汀:般什么配?是我不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