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眼看着马上就要除夕,正月里买药犯忌讳,如意的衣服也做好了,陈婠就想先去榕叶镇一次性将东西药品采买齐全,正好将衣裳也一起带过去。

可她的肚子已经有些隆起来了,天冷路滑的,王氏十分担心,有心想让她不要出门。

“这几次都是枝枝一个人交货拿货的,怎么这次要你去呢?要不我让敏敏跟着她去?”

陈婠顺手披了件披风,边系襟子边道:“母亲,这次要结账的,枝枝不识字,如意那边又特意传了话,我得过去的。”

要搁以前,王氏定还再劝,可她现在了解了陈婠的脾性,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情劝是没有用的,她事事有安排,甚少出纰漏,所以也不再说话,只叮嘱枝枝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陈婠努力归努力,但向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更何况现在还身怀有孕,上次收到了银子,她早早就让枝枝雇好了马车,这样来回镇上要方便安全许多。

马车不仅更舒适,还要比驴车快上许多,从前自清水村到榕叶镇一大早出发晌午才能到,今日巳时一刻就已经到了万春楼的门前。

谁知这次在沁园的,可不只是如意,还有万春楼的总管事玉娘,楼里的姑娘都管她叫玉妈妈。

虽然每次支银子都要玉娘点头,但这还是陈婠第一次见到她。

玉娘是个颇有风情的,虽保养得宜,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怎么遮都遮不住,见了陈婠,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来意。

云阳之前每三年会在清江上举行花魁比赛,漕帮跟官府都会来作证,通常来说待选的都是各家花楼推出一个清倌人,然后造势才艺比赛,比如去年就是如意一曲古琴曲得了花魁,给万春楼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跟名气。

按理说这花魁比赛三年一次,不用担心没培养出人选,可是不知为何漕帮那边说开年又要举办一次,今年万春楼肯定还想拿花魁,但这么短的时间她上哪儿去培养人?

虽然说比赛通常去的是清倌人,但也没有明文规定,所以玉娘一拍巴掌想让如意再上一次,而还能有这种机会,如意本人也跃跃欲试,所以这才让陈婠这次一定要过来。

“舞衣?”陈婠有些犹豫,她并没有接触过,实在是不太会呀。

见陈婠面露难色,如意一阵失望,她问了好多绣娘,根本做不出她想要的效果,审美也不如陈婠,这才不顾她怀着孕也要将她找来,再厉害的她们也接触不到了,若是陈婠都觉得为难......

“小娘子可是有什么难处?”玉娘是老江湖了,她觉得陈婠故作为难是在抬价,“你放心,只要你能做出来,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她话音才落,青禾上前掀开了吴妈妈手中的托盘,露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银元宝!

这就是不行也得行了呀!

陈婠眼波一转,问如意:“你是打算跳什么舞?”

如意看了眼玉娘,“是七盘舞。”

陈婠没事儿喜欢在陈彦许的书房看杂书,刚巧对这七盘舞有一定的了解,她扫了一眼如意的腰肢,纤细又不失柔韧,确实很合适跳这。

看她这心领神会的表情,如意心中一喜,“你知道这舞?这舞特别,会的人少,现有的舞衣都不合适,七娘你懂得多,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两人脾性相合,一来二去的,关系还算不错。

如意总有意无意的帮着拉活儿,就算不是为了银子,陈婠心中感激,但凡力所能及,也愿意帮她。

“我尽量试试。”

得了这句话,如意跟玉娘都松了口气,花魁比赛是在春分,时间不算紧,合作了这么多次了,她们对陈婠有信心。

这次过来本就是因为如意,事情既然说清楚了陈婠跟枝枝就准备回家了,没想到马车刚出采桑巷,就被人拦住了。

“小夫人还请留步。”

枝枝掀开车帘,见是秦氏布庄的人,赶紧跟陈婠说了,陈婠犹豫片刻还是下了马车。

秦氏茶坊。

二楼包厢,枝枝守在门外兀自着急,但得了吩咐又不敢乱动。

那布庄老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撬了他生意所以来找茬的,小姐竟然还让她守在门口不让进,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好?

她心想若是里面哪怕有一点动静,她也要第一时间冲进去!

不过包厢里面却是意外的平静。

小二送了茶水进来,秦掌柜一撩袍袖,亲自将杯盏洗净给陈婠倒了一杯绿汤。

看着桌上茶汤滚沸,陈婠等着他先开口。

秦风心中暗叹,当初是他看走眼了,不曾想这女子能顺藤摸到万春楼,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杨少夫人。”

“秦掌柜客气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秦风呷了口茶,将杯子搁在了桌上,“秦某还以为少夫人只是想卖些丝帕绣活儿,倒不曾想这生意越做越大了。”

“卖的手艺辛苦钱罢了,比不上秦掌柜,”陈婠捧了杯子,小口啜着,“我是知道规矩的,你卖的是布,我裁衣服,不冲突的。”

秦风闻言摆了摆手,“少夫人想多了,我今日找你,并非兴师问罪之类,而是想跟你商量合作的事。”

“合作?”

秦风是生意人,时间甚是宝贵,直接开门见山,“实不相瞒,秦某想跟少夫人合作,以后布庄不光只卖布,还要做个绣坊,我出一笔钱,你跟你婆母将技术教给我的绣女,如何?”

秦风在榕叶镇经营布庄多年,虽生意还算不错,到底不能有所突破,究其原因就是经营太过单一,即使偶尔卖有刺绣成衣,不过都是收的寻常妇人所做,不够精致统一。

陈婠的绣品活灵活现,技法特殊,并且他打听过了,她们还要给如意做花魁比赛上的服饰,若是一旦成功,这是个很好的扬名机会,他不想错过。

连王氏都知道,打听得还真是清楚。陈婠吸了吸鼻子,“这刺绣技法并不十分复杂,若是请了经验丰富的绣女,拆解学会并不难,秦掌柜还愿意花钱找我来买,简直是诚意十足。”

秦风微笑,“少夫人这是同意了?”

陈婠摇头,“这技法我只通皮毛,想必你也打听过了,真正精通的是我婆母,她不点头,我是不敢胡乱应承的。”

这是在跟他讨价还价?秦风蹙眉,“那依少夫人的意思?”

陈婠这段时间跟万春楼周旋,学到了不少,也有了底气,死钱哪儿有活钱靠谱,她杏眼弯弯,“我可以说服婆母替你教会绣女,但我想跟你去官府签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

“秦氏布庄以后绣品相关的利润,二十年内分我们四层。”

陈婠很自信,秦风这么多年生意人,若是没有足够的了解与准备,肯定不会来找她谈这事儿,既然有准备,那他肯定知道如意又要去选花魁的事情,他这会儿找上来,可不就是想赌一把么?那她有什么理由不开个大口。

她之所以想出这个买卖,是因为对未来不甚有安全感,万春楼那里有一单是一单,终不是长久之计,等以后孩子出生,杨靖不管能不能中都处处要拿银子去填,她必须未雨绸缪。

况且她有分寸,限期二十年,秦氏主要是布庄,就是开了刺绣成衣,先前利润也不会太高,对他来说四层不算过分。

果然,秦风沉默了,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马上拒绝,陈婠耐心等着。

三杯茶后,秦风砰的搁下茶盏,“走吧,去府衙。”

秦氏在榕叶镇已经经营数年,跟官府关系不错,事情很快办了下来,两人又交流了几句,陈婠就告辞回清水村了。

眼见着马车消失在街巷尽头,小厮有些不明白,“掌柜,不过是个绣女,咱们花钱什么样的请不到,为何还要白白送上四层利润?”

秦风睨了眼小厮,并不解释。

他也是底层出身,经营十几年他们秦家在榕叶镇倒是能说上话,可是出了榕叶镇就不行了,秦氏要做大做强,走出去是必然的,第一步就是云阳,可这还远远不够,他的目标是京城。

他跟陈婠虽然说了实话,但其实也只说了一半,一方面要靠花魁比赛打出名声,跟万春楼这些场子的生意必须保持,另一方面官府那边也要打好关节。

他打听过了,陈婠的父亲不仅是举人,还在红枫镇的书院授课,她的哥哥中过贡士,虽然外放做官,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去了京城,还有她的丈夫,年纪轻轻的解元,以后前途无量。

听说他家境贫寒,之前就有人有意试探想重金供他,却被一一推拒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一次性买断两人就再无联系,这四层利润不仅让陈婠跟王氏不遗余力,说不得以后还能有意外之喜,怎么看他都不算亏。

就算他看走眼都给打水漂了,这二十年的四层利润对他也不算伤筋动骨,商人,赌眼光也是一种本事。

可是这些话他怎么会跟一个小厮去解释,他笑了笑,转身就往布庄去。

“走吧。”

小厮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得哈着腰努力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