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众人回到家时陈婠已经换了衣衫睡着了,陈彦许跟陈鄞虽然很想问问事情的始末,但是眼见着陈婠受了伤精神不是很好便退了出去。
姚氏已经守了大半日,见枝枝也回来了便嘱咐她好生照顾着,她后脚跟着陈家父子就去了厅房。
陈彦许本来是在闷头喝茶,见姚氏跨进厅房,搁下了茶碗说道:“夫人,清水村那边就先不用送消息了,等过两日七娘好些了再送回去,就说咱们舍不得女儿多留了两日。”
姚氏闻言脚步一顿,随即坐在了陈彦许旁边,“这么大的事儿不跟亲家母说一声,是否有些于理不合?反而显得咱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我觉得还是说一声的好。”
陈彦许闻言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不悦,“做什么亏心事?我女儿送她儿子差点命都没了,这好不容易回了来,我多留两天怎么了?”
见姚氏欲言又止,也不知是不是在想些有的没的,他语气有些不善,“你昨天还要死要活的,怎么今日人回来了倒换了副样子?”
姚氏没好气地瞪了回去,“这是多留两日的事儿么?”
“那是什么事?”陈彦许不解,陈鄞也跟着看向自己母亲。
见父子俩都看着自己,姚氏将手上帕子一扯,“外面都道七娘落了江,她还能活着回来我当然开心,可是我刚刚听这孩子说是......说是有个人救了她,还送了她回来,这孤男寡女一夜未回,咱们还不给亲家那边说一声,这不是徒增误会吗?”
陈婠将这一路的遭遇都跟姚氏细细说了,除了认识成砾和被人推下水这件事,虽然成砾并未明说,但陈婠知道他明显不想让人知道,故对着自家母亲,她也没说。
“男子?七妹说了是男子?”陈鄞四下环顾一周,却并没有看到人,忍不住问:“娘,他人在何处?人家救了七妹,咱们该好好谢谢人家。”
儿子年纪轻又常在书院读书,不知这人言可畏,陈彦许却是见识过的,他捋着胡子没说话。
姚氏也不理自家儿子,自顾跟陈彦许说道:“听七娘说那人到了镇子口就说有事情离开了,想来人家也是怕给咱们添麻烦,只是这么大个事情,难免有个爱嚼舌根的,咱们不说以后别人说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们倒是问心无愧了,可是这人都长着一张嘴,一传十十传百,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陈彦许点点头,“那我还是休书一封派人送去清水村知会一声,亲家母是个讲道理的,断不能就此有什么误会。”
说罢,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说那人离开了?他是咱们镇上的人吗?老二说得对,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情,咱们是该好好酬谢一番。”
姚氏摆了摆手,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听说不是,七娘也不知道,那人就这么离开了,想来是个不图回报的,赶明儿我去大佛寺拜拜。”
昨日听说陈婠落了江,姚氏就对着各路菩萨许愿,如今她平安回来,一来是准备去寺里还个愿,二来也是祈祷恩人顺遂安康。
陈彦许知道妻子信这个,也不阻止,既然女儿回来了,他跟陈鄞便准备去打点打点,之前叫了不少人去水里打捞,这会儿人回来了,总要给别人交代一声,看陈婠依旧熟睡,两父子也不打扰就直接出门去了。
小镇不大,来来回回又都是那些人,很快陈家那个才成亲的女儿落水又被人救了回来的事没两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陈婠这一睡也是厉害,直接睡了两天两夜,睡了这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连小腿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她还心想成砾就知道吓她。
枝枝见她醒了过来,简直喜极而泣,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
“小姐,呜呜,以后枝枝再也不随便离开你了,就是上厕所也要跟着,呜呜......”
枝枝中气足嗓门大,震得陈婠耳朵嗡嗡的,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鲜活,所以也就由她去了。
胸口被她哭得湿哒哒的,陈婠也不在意,只扶着她的肩膀给她擦着泪花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好了别哭了,我没事儿。”
谁知道枝枝哭得更厉害了,“还说没事儿,你这睡了两天两夜了,要不是大夫说先等等看,可真要吓死我了。”
“我睡了两天?”陈婠迷迷糊糊的,知道是睡了很久,却没想到竟然已经过了两天,不说还好,一说肚子竟然咕咕叫了起来。
枝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小姐,我去通知夫人她们,顺便给你拿些吃的回来。”
一听说陈婠已经醒了,一家人全部围了过来,看着眼前一张张关心的面孔,陈婠这才有了一种真实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在娘家又待了几日,待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陈婠跟枝枝便带着姚氏准备的满满一篮子吃食回了清水村。
刚走到杨家门口,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里面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陈婠推开木门,就见着杨敏正掂着脚翻着簸箕里的草药,枝枝也挎着篮子跟着进了来。
杨敏见到两人,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嫂嫂,枝枝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她生得文静,平日里王氏不喜欢她跟村里的女孩子玩耍,所以她几乎没什么玩伴,自陈婠跟杨靖成亲之后,杨敏就经常跟在陈婠跟枝枝身后,感情是可见的好,这不过□□日没见,见她俩回来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
陈婠明显的感觉到家里有些不对,草药味儿怪浓的,枝枝得了眼色将篮子放在一旁,就去厨房了,她一把抱过杨敏问了起来,“敏敏,母亲跟王叔呢?你这晒的是草药?谁不舒服?”
这话可问到了心坎儿上,杨敏眼泪珠子直掉,“娘亲咳嗽咳得紧,王叔去给她割草药了......”
“敏敏......咳咳......”杨敏话未说完,便被走出门来的王氏给打断了。
“咳咳......七娘,你回来了......咳咳......”
王氏扶在门口,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一时换不过气来,陈婠赶紧上前替她顺背,“母亲,这是怎的了?咳这么厉害怎么不找个大夫看看?”
顺过了那口气就会好很多,王氏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咳咳......”
“这还叫没事儿,肺都快咳出来了,”陈婠继续给她顺着气,顺手接过杨敏递过来的药碗闻了闻,“这里面是什么呀?枇杷叶子?”
刚刚进门时就看见那个簸箕,里面的草草根根陈婠认识不少,都是些常拿来止咳的,但有多少效果吧就因人而异了。
“嗯,是你们王叔亲自采的,喝着还是有点效。”
王氏背过人又咳嗽了两声,才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陈婠心想这草药若是有效,早就该好了,看她这样子,还是得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喝过药,杨敏就拿着空碗下去了,王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七娘,你父亲让人传信说你落了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人没事儿吧?”
望着王氏关切的目光,陈婠便毫不多心的又将跟姚氏他们说的再说了一边,谁知王氏听了眉头一蹙,“救你的那人可是男子?”
一般女子很少出门,何况是去到荒无人烟的江边,并且还要有体力将她带回镇上,陈婠心里有些不适,但她自觉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故点了点头,“是的,母亲,可是有何不妥?”
王氏没有说话,照她说她就不同意当初陈婠还去送杨靖赶考,家里还有这么多事情不说,毕竟又不能送到京城去,这下子出了事儿,她了解内情还好,不了解的可不就胡乱猜测了,还不知道别人背后要怎么嚼舌头,也不可能逢人就去解释。
可是这会儿儿媳妇儿明显等着她的回答,不说她心里也不痛快,于是便委婉道:“你能被救回来,母亲开心得紧,哪里有什么不妥。”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七娘,经此一事你也得长个心,读书人有句话叫‘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咱们为人妻为人母的,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些。”
王氏说话,向来不肯明明白白,就算是教训人,也需要你结合着事情语气慢慢去体会。
陈婠心想绕这么大一圈,还说没有什么不妥,可真是口是心非,但王氏没有什么坏心思,她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笑笑也就过去了,“知道了母亲,经过这次教训,我以后呀一定离那些河呀水呀什么的远远的。”
王氏才不只是这个意思,她希望陈婠能做个听话的儿媳妇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她嬉皮笑脸的,她还待再说,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即响起了隔壁余婶子高亢的喊声。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杨家妹子,王老爹那里出事儿了,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陈婠才反应过来王老爹就是王叔之时,就见王氏已经脸色雪白的踉跄奔了出去。
门一开,余婶子见王氏跟陈婠都在,赶紧说道:“杨家妹子,王老爹从后山崖上摔下来了,我家老头子在呢,你们赶紧再叫些人过去看看吧。”
“摔......摔下来了?严重吗?”王氏脸色雪白,心里慌得不行,“叫......叫人,这可去哪里叫呢?”
他们家独居村尾,王氏虽然到清水村快十年了,但因为她是个寡妇又带着两个孩子,为了避嫌平时很少出门,就连采买、卖绣活都是王叔跟杨靖去的。
除了邻居余婶子家,跟清水村的人莫说交情了,就连人也是认不完的,这会儿让她去求人,她拉不拉得下脸不说,叫不出名字多尴尬。
陈婠一想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了,她上前一步拉了艰难往前的王氏,“母亲,你身子不好,现在天气凉了再出去吹了风更严重了可怎么好?不如你就在家里看着敏敏,我跟枝枝去找人。”
陈婠虽嫁过来不久,但她为人和气嘴巴又甜,加之清水村的人都知道她是镇上来的,父亲在书院教书,哥哥还是做官的,都非常愿意跟她打交道。
虽然王氏觉得跟村里人来往没有必要也十分不喜,但她也承认陈婠跟枝枝在清水村人缘儿十分不错,这个时候需要人,让她去找人肯定比自己去要好,遂点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