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啦……”
“我把衣服放门口了,你开门就能拿到。”
“谢谢……”
中原中也返回客房,坐在床边,看着风吹动落地窗帘,上面的长穗一晃一晃。片刻后,水声再度停止,紧接着,是窸窸窣窣撕开塑料袋装订线的声音。
“……我好了。”
中原中也回过头。
太川冬美很窘迫地用手指卷着头发,这种完全按照身材曲线裁切的晚礼服,她还是第一次穿。
中原中也眼前一亮。
对方只是将打湿的头发吹干,还没有梳,长发蓬松而凌乱地披在肩膀上,而深紫色的束胸恰到好处地衬托着雪白的肌肤,线条轻柔舒展,宛如白鹤。
在短暂的羞涩后,太川冬美也对他展露微笑,那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宛如天边霞云,晃人眼睛。
“抱歉,让你破费了。我会洗干净后还给你的。”
“……竟然还挺合身。”
“什么?”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没有,他不是,更没有赞叹自己的测量手感什么的。
中原中也捂住脸,只露出耳朵尖,烧得比他的发色还要鲜亮:“不用换了,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甚至会让人产生这笔钱花得真值的感觉。
中原中也沉吟着:“那个,怎么称呼?”
“……太川冬美,喊我冬美就好。”
没什么不好说的。
虽然鲜血的暴君名声在外,但大多数人也只知道这个外号。太川冬美和福地樱痴不一样,福地樱痴出席各项公开活动,她没有这个需求,情报高度保密。
“冬美……吗?”
中原中也低下头,将这个名字细细咀嚼。
真实身份不能说,“伪装身份”就没关系了,更何况,那也不算伪装。太川冬美自我介绍说:“……今年22岁,目前在横滨小学教美术。”
“你好,我叫……”
中原中也正要自我介绍,就看见太川冬美眼神一凛,将他按在了窗后:“小心。”
“有狙击手?”
“……”
“……”
“什么狙击手?”
中原中也被她的态度弄糊涂了:“你不是发现了狙击手吗?”
啊?
横滨竟然已经这么危险了吗?
太川冬美摇摇头:“不,是Mafia。”
中原中也肉眼可见地疑惑。
太川冬美从窗户边,指了指楼下。顺着指引,中原中也很快看到了她所指的对象。
哦,是中原中也的部下。
——那人刚送完衣服,慢吞吞地走出酒店大门。
太川冬美打起十二分精神,纵然坂口安吾强调过,港口Mafia的成员搜查碰头地点,只是个纯粹的巧合,但太川冬美绝不会因此就掉以轻心,现在,她身边还有个无辜群众……啊不是,附近有挺多无辜群众,她得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她抓着中原中也絮絮叨叨。
“面对黑手党火拼,要第一时间躲起来。床板,椅子,桌子都是很好的掩体。除此之外,还要准备好湿毛巾,枪弹爆炸很有可能会引发火灾……”
中原中也咳嗽一声:“其实……”
“这些混黑的人都很危险,能不接触绝对不要接触,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要傻乎乎地冲进去逞英雄。”
中原中也又想笑,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不喜欢……不,你很讨厌Mafia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群扰乱社会治安的败类,迟早有一天,太川冬美要把他们的骨灰都给扬咯。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太川冬美觉得这问题真够莫名其妙的,讨厌Mafia难道还需要理由吗:“正常人谁会想和Mafia的成员有关联啊,那就是一群危险分子——”
说的也是。
太川冬美确定那几位港口Mafia的黑衣成员彻底离开了视线后,才悄然松了口气,她回过头,看到了一只失魂落魄的赭发青年。
那表情看起来非常难过。
——他看起来很像是一只以为到了新家,结果又要被残忍丢弃的流浪小橘猫。
“……你还好吗?”
“我没事。”中原中也勉强打起精神,“刚刚说到哪里了,哦,自我介绍,我叫中原中也,是……”
他停顿了一瞬。
中原中也往窗外扫了一眼,刚好看见拖拉机和建筑工人们从街道上路过,改口说:“……建筑公司的员工。”
“十八岁就已经开始上班了!”
“我工作比较早。”
中原中也心虚地扭过头,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港口Mafia干部的身份告诉对方,毕竟,冬美说得对,普通人谁想和Mafia的成员扯上关系呢!
就这样告诉她。
干净利落地被她讨厌就好了。
远离黑暗,远离Mafia,就像是冬美自己说的,普通人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明明这样说服了自己,可话到了唇边,却又说不出口了。中原中也听着自己说谎,内疚感几乎爆炸,但在内心深处,他又倔强地觉得——
纵然骗人也好,
唯独不想被她讨厌。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家……吗?
太川冬美沉默片刻,报出了一串地址。
中原中也想了想,那地方似乎距离镭钵街挺近,距离酒店也才半个小时的路程,完全可以步行走过去:“那好,我家也在这个方向,一起走吧。”
“好。”
太川冬美沉默地下电梯,沉默地看着中原中也退订房间,沉默地与其一同走出酒店,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一直都维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直到太川冬美准备过马路,忽然,手指被牵动了一瞬。
有点痒。
刚好一辆车,从两人身边驶过。
太川冬美回过头,紧紧地握紧中原中也的手。
她关切地问:“你怕车?”
中原中也忽然被抓紧手,只觉得心脏都停了一拍。
刚刚克制住的心潮又有些起伏,他吞咽唾沫,干涩地回答:“你家好像在那边。”
“等等,我们现在不是在XX路上吗?”
“过了十字路口后,才是XX路,我们现在在YY路。”
“……”
“……”
太川冬美十分震撼。
眨眼十年后,家乡的小泥路忽然就变成了宽敞的柏油路。
低矮的小平房被拆除,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几乎和记忆里的横滨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了。
但她现在的身份好像还是横滨本地人。
不对!
她本来就是本地人!
太川冬美咳嗽一声:“我原本也是想往正东方走的。”
“可是——”
中原中也是真的费解:“你走的是西南方啊。”
“……”
中原中也不得不跟上太川冬美的脚步。
这一路上,他叹为观止。
三次——
笔直地走进死胡同。
两次——
走错方向。
五次——
在二选一的岔路口犹豫许久,最后坚定地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如果不是中原中也及时拉住她,大概能迷路到镭钵街里去,要知道,镭钵街可是横滨最乱的地方,就连港口Mafia也对镭钵街无可奈何。
中原中也强行拖着对方:“你真的是横滨人吗?这方向感,你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声音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再路痴,也该记住怎么回家吧?
是纯种路痴?还是假身份?对方冲着自己——冲着港口Mafia来的?
他看向太川冬美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丝审视。
“你究竟……”
“——快看!”
“看什么?”
太川冬美终于找到了熟悉的事物,她指着前方花园里的一棵金灿灿的银杏树,情不自禁地弯了眼睛:“那颗银杏树——!”
“怎么了?”
“那是我和我哥的秘密基地,小时候,天天在哪儿打玻璃球。那树下还有一道缝,我有好多玻璃球都掉进去了,抠都抠不出来。”
中原中也心底一动:“去看看。”
银杏树公园很小。
还有几个孩子追跑打闹。
果然,树底下有一道缝。
“哇哦,它简直完全没变。”
中原中也挑挑眉,不可置否。
不记得家,却记得小时候玩耍时的地标?
两者对比,分明是前者更容易被记住吧?
“就是这条缝吗?”
“是啊。”回想过往,太川冬美也很怀念,“还有个金色稀有,也掉进去了。”
树缝很窄。
似乎是曾经有人在附近战斗,刀剑砍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即便是幼童短短小小的手,也无法伸进去取出东西。
但这难不倒中原中也。
他用身体挡住重力异能的红光,往缝隙边缘一抹,瞬间,十几个沾满灰尘和碎叶的玻璃球,纷纷落在手心里,其中一个还是漂亮的金色。
“……”
中原中也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非得验证一下太川冬美的说法。
但做出这个动作前,他其实已经有了预测——
笃定自己估计根本摸不到任何东西。
但现在,十几个玻璃球就躺在他手心。
明显是很廉价的儿童玩具,有几颗玻璃球,因为冬冷夏热的摧残,表面已经布满细细的裂缝,上面的落叶和泥土也明显不是一日覆盖而成的。
中原中也忽然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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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你在高兴什么?”
太川冬美一转头,就看见中原中也手心里的玻璃球。
其中一颗正被赭发青年用手掌擦干净,露出金光闪闪的底色。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评论浇灌的作者,没有动力更新(大声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