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隐没人群中。
立原道造确定无人后,低声问:“那是熟人?”
太川冬美明显迟疑了一瞬:“……不认识。”不等追问,她又补充,“头发颜色有点像。但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那家伙应该已经死了。”
“……万一呢?”
“那他现在也有十八岁了,身高也该一米七,一米八了吧。刚刚那个背影明显不到,还有我高,应该是个小孩子。”
“哦,小孩啊。”
怪不得被冬美姐关注。
——冬美姐就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
立原道造好奇地回望一眼。
但那个橘红色头发的人仿佛惊鸿一瞥的幻影,已经不在原地了。倒是有不少港口Mafia的黑西装人员原地巡逻。大概那人也是港口Mafia里的“无关人士”,和他们一起被驱赶走了。
“立原,联络接头人。”
在两声“嘟嘟——”后,电话被接通了:“莫西莫西,诶,好,我知道了,港口Mafia正在附近搜查间谍是吗?那么……好的,只是改地点。”
立原道造挂断电话。
“地点改了。”
“哪里?”
“Lupin。”立原道造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控制钢笔抄在手腕上的地址,“也是酒吧,横滨的酒吧是不是特别多?”
太川冬美无法回答。
从下飞机后,横滨繁华的景象就让太川冬美大为震撼。她举目四望,将眼前的风景和记忆一一对照。
她记得,横滨有破败的街道,有憔悴的月色。
有衣不蔽体的孩童,有消瘦立骨成人。
人人神情警惕而怯懦,如蠢蠢欲动的野兽。
——但现在,对Mafia的畏惧不变,但憔悴却消失了。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街道干净。
电车轰鸣着驶过街道。
虽然被Mafia驱赶,但人群十分秩序地离开。
没有踩踏。
也没有人趁乱哄抢或偷窃。
在十年前,这都是她不敢想象的景象。
Lupin酒吧非常偏僻,招牌暗淡古旧,“营业中”的牌子也很不起眼,如果没被事先提醒,太川冬美肯定会忽视这个酒吧。
踩过吱呀作响的螺旋楼梯,推开门。灯光昏黄,欧式吧台,几个高脚椅孤零零的立着,唱片里的女声轻吟浅唱。
最偏僻的座椅上,有人等待着他们。
“你好,我们是……”
“立原道造?”
“是!”
“嘘,小点声。”那个男人已经转过椅子,露出一张疲惫的脸。他大约二十岁出头,穿着熨烫过的黑色西装,中分头,发际线岌岌可危,眼袋很深,仿佛刚刚被三天三夜的加班残忍□□过,勉强靠着□□提神,但给他一个枕头,就能随时睡过去,“不用自我介绍,我知道你。”
“这位是冬美姐。”
“鲜血的暴君?”
“是。”
太川冬美大大方方地拉开椅子,处之泰然,从容自若:“我们刚下飞机,港口Mafia就在大肆搜查间谍,还找到了接头地点,你们特务科办事,是不是有点太过不靠谱了?”
这在抢话语权。
在对方开口之前,太川冬美忽然转头看向酒保:
“给这位先生上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不用,我开车,不喝酒。”
“巧了不是,我们这里也有未成年人。麻烦上三杯牛奶。”
“……”
“别担心,我请客。”
——哈?
谁还喝不起一杯牛奶了?
你这是看不起谁啊?
“你……”
“哦,对了,还没有询问你的名字。”
第三次。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抢话了。
一般人被强行打断一次,原本的气势就会微弱几分。而现在更是主次颠倒,太川冬美变成了“审问”对方的存在。社畜青年神色微妙地自我介绍:“坂口安吾。”
“你好,坂口先生。”
太川冬美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猎犬很乐意帮助特务科,出动了两位成员,但异能特务科的诚意,就是行动情报泄露,陷同伴于危机——”
“呃,这个我可以解释。”
“——这一路上我担们心受怕,生怕遭遇围剿。”
立原道造不敢吭声。
这一路上,他半点没看出所谓的担心害怕了。
“我……”
“……而这一切,都是异能特务科的失责。”
太川冬美笑意盈盈。
坂口安吾放弃解释了,他总算明白,虽然有操控鲜血能力的异能者不算少,偏偏只有太川冬美——这位女流之辈获得了“暴君”的称号,言语如刀剑,情绪如炮弹,而她无疑是刀剑和炮弹的君主,如臂使指,要做绝对的控制者。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你可以解释了。”
离谱。
这不显得自己成为属下了?
坂口安吾认命了,他解释说:“港口Mafia的新首领上位后,一扫颓势,如今一家独大。和其他新起之秀矛盾激烈。刚刚是搜查高濑会的间谍,和我们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
太川冬美没再挑刺。
气氛稍微缓和。
坂口安吾松了一口气,这验证了他的推测,对方只是习惯以势压人,不是专业威逼拷问。不过,就算是没受过相关训练,这天然的威逼感就已经够吓人了。
“现场有一位港口Mafia高层,最好不要在他面前留下印象,换地点只是以防万一。”坂口安吾不动声色地奉承一句,“毕竟,两位都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您过誉了。”
话说到这里,气氛融洽。
坂口安吾抿了一口牛奶:“……特务科也很感激猎犬的鼎力帮助,”他只字不提太川冬美的私人行动,“不过,事出突然,我们这里只准备好了一位男性的虚假资料,而太川冬美女士的虚假身份……”
他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档案。
太川冬美微微一愣。
“我在横滨的历史户口档案里,刚好找到了一位同名同姓之人,对方十年前丧生。情况紧急,我们重新启动了这份户口档案,伪造了对方在横滨生活的资料和痕迹——不过,对方父母都是警察,这肯定过不了港口Mafia的审核……”
“不,”太川冬美打断他,“就这个。”
“……”
“……”
她捧起那份户籍证明,眼瞳里润着泪光,好像捧起失而复得的珍宝。
坂口安吾愣了一瞬。
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跳过这个小插曲,交代了一些必要情况,最后,坂口安吾说:“我在港口Mafia里任职,明面上,我们相互之间没有交际,出了这扇门之后,就彻底忘掉这里,再也别回来。”
“好。”
猎犬两人点点头。
他们也了解保密要求。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
“有。”
坂口安吾差点被牛奶呛到:“什么问题?”
“重力使的资料。”
“……”
坂口安吾表情变得复杂:“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太川冬美叹了口气:“就知道外号。”
“只有外号?”
“对,队长下了命令,不准透露任何消息给我。”
说到这一点,太川冬美也很生气。由于命令是福地樱痴下达的,就连烨子都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坂口安吾点点头:“巧了不是,我这也刚好收到上级命令,命令说,无论鲜血的暴君太川冬美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要尽力满足——”
太川冬美面露喜色。
“唯独港口Mafia重力使的消息,绝对不能告诉她。”
那灿烂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