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生案

“藏头诗。”沐钰儿接过纸张,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老实交代,“我看不懂。”

“是一首拆字藏头连环诗,你看最后一句的归就是开头第一个字的寻,都有一个彐字,第一句的最后一个曙,对的是第二句的开头日字,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都和第二句的第一个有相同的偏旁。”

唐不言倒也没有对她寄予太大希望,手指轻划纸张,为她一字字解析过去。

“那可有什么深意?”沐钰儿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唐不言和她四目相对,认真摇头:“没有。”

沐钰儿呆滞,随后咬牙切齿:“你耍我?”

“自然不是。”唐不言老神在在地把血书还给她,掏出帕子开始擦手,“只是你若是真的想自杀,没事会写个藏头诗。”

沐钰儿闻言,拎着纸张看了看:“好像不会,都要死了,还搞这些虚的,不过我才不会自杀,再难的路我都会走出来。”

唐不言闻言,抬眸看她,随后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将死之人应该没有这样的心思去琢磨藏头诗,且这种诗并不好写。”

“那他写这些诗是为什么?”沐钰儿索性收了本子,靠了过去,不耻下问地指着那些字,“他都在讲什么?”

“第一句讲自己读书很是辛苦,母亲为我耗费了心血,第二句则是自己学的精疲力尽却见小人得志,第三句,早起晚睡却未学有所成,可有些人却随便都能当官,第四句……”

唐不言抬眸:“我觉得问题出在第四句。”

“哪有问题?”沐钰儿眼睛一亮。

“分付长松荫短蒿。”唐不言垂眸,“诗句咏物一向有特别意向,这句话常见是用于庇护,松树高大可以隐蔽地下的蒿草。”

“庇护?”沐钰儿喃喃自语,“用的是庇护?”

唐不言继续解释诗文:“最后一句说是自己因为怨恨,所以杀了梁坚。”

“你觉得一个学生要选择死在孔庙?”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唐不言沉默。

“我以前办过一个案子,一个母亲穿着红衣在自己女儿睡觉的房门前悬梁自尽,八岁的女儿一开门就看到这具尸体被吓到奔溃,你觉得母亲为何要在女儿房门前自尽。”

沐钰儿的声音在空旷的孔庙殿上,莫名多了几丝阴森恐怖。

唐不言垂眸看着那具尸体,最后扭头去看高大的雕塑。

“世道对女子总要求温顺,要求忍让,这让她们处理问题总是温和的,一个母亲若是要走到这一步,心中一定有恨,但未必只有恨。”

沐钰儿诧异地看着他。

唐不言披着雪白狐毛大氅,雪白的绒毛簇拥着精致的下颚,站在日光长长斜落的光亮中,冰白的脸颊被光一罩好似在发光。

“我说的不对?”

病弱修长的身形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消瘦,可眸光不经意转来时,漆黑的瞳仁偏又露出生命中最可贵的坚韧。

沐钰儿眨眼,收回视线说道:“对。”

“这位母亲因为多年前生育这个女孩,弄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孩子,常年遭受丈夫殴打,后来发现丈夫对女儿行龌龊举动,她想过报官,求助公门,却一无所获,最后便选择用这个办法把事情闹成灵异事件,最后闹到北阙手里。”

唐不言垂眸,握拳咳嗽一声。

“最后呢?”出人意料,一向不离人间事的小雪人,难得出声问道。

沐钰儿嘴角一挑,并未说话。

庙宇高悬,清明在上,春寒料峭的风自屋内盘旋,在空旷的红柱间萦绕,在紧闭的门窗中呼啸,沉重的往事在岁月中无声流过。

“老大老大!”张一还未绕过影壁,声音就传了过来。

沐钰儿懒懒去看人。

只看到张一和陈菲菲相携而来,背后跟着几个北阙的兄弟。

“这里就麻烦你们了。”沐钰儿把血书一卷放在袖中,“我和唐别驾去书院询问剩下的人。”

陈菲菲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可以剖吗?”

沐钰儿摇头:“现在不行,等家人来吧,张一,你找人打听一下死者家属,把人带过来。”

“哎,好的。”张一很快就指定了两个脚程快的人,“对了老大,曲园那些侍卫的口供还要看吗。”

沐钰儿:“要,晚上把所有人都叫来开会。”

“哎,没问题。”张一跟在她身后,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

“哎,小猴子你走什么,你走了,谁给我写验尸格啊。”陈菲菲眼疾手快把人拉住。

张一大惊,脸色发白。

“老大!”

他奔溃大喊,却看到老大竖起的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

“嘻嘻,小猴子,来嘛,胆子吓吓就大了。”背后传来陈菲菲桀桀笑声,属实有些吓人。

“司直接下来打算如何。”唐不言问道。

“去查一下死者今日的行程,何时失踪,于何人有过交集,再等菲姐那边确定出死亡时间,就能缩小范围。”沐钰儿随口说道,随后话锋一顿,似笑非笑道,“唐无刑在考我啊。”

唐不言倒是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已经发现三具尸体,司直却不慌不忙,安排有序,实在厉害。”

沐钰儿懒洋洋一笑:“夸奖,幸好别驾不是我的上司,不然我这每日还要听别驾考核,实在是有些害怕。”

“你若是我的手下。”唐不言不落下风,“必是要先修一下仪态的。”

“那正好。”

两人穿过垂花拱门,整个视线骤然放大。

沐钰儿站在门口,扭头挑衅:“咱们也不合适。”

唐不言闻言颔首:“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各自默契地移开视线。

“别驾在国子监读书两年,可有了解。”沐钰儿转移话题,“我瞧着六位博士不对付,姜祭酒似乎不喜欢邹思凯。”

“国子监有六学,收贵勋子弟一般都是按照父辈品阶,三品以上官吏及国公子孙直接入学国子学,五品以上为太学,以上两馆不招平民子弟。”

唐不言的说话冷淡平静,偏又听出几丝讥讽。

沐钰儿摸摸下巴,意味深长:“那学院一定泾渭分明。”

唐不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四门学是七品以上官家子弟,另外择优录取普通百姓子弟八百名,以上三学以儒家明经为主,隶书和时务策都要兼学。”

“那不是以后都是走明经或进士科,坦荡大路。”沐钰儿一脸受教点头。

两人穿过一进大院,视线豁然开朗。

沐钰儿不由感慨:“好大的后院,怪不得人人都向往国子监。”

唐不言盯着不远处屋檐,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所以他们被称为上三学。”

沐钰儿下意识缓了步伐,等着他慢吞吞走上来:“这也分贵贱?”

唐不言漆黑的眼睛盯着院中三三两两的学生:“字法算三学入仕后最高只能当六品官,如此自然分出三六九等来。”

沐钰儿叹气:“原来一个读书的地方也搞得这么复杂。”

唐不言站在廊檐下,侧首看她,微微一笑:“还有更复杂的。”

“什么?”沐钰儿微微睁大眼睛,不解问道。

唐不言并不解释,只是转移话题先一步带路:“学校放假也会有人没有回家,名单都在学管手中,一起去拿。”

沐钰儿点头:“行。”

国子监占地极大,光是隔开前后两院的花园便要走一炷香的时间。

假山坏绕,小桥流水,在学府高墙重瓦的森森庄严中透出江南水乡的精致。

“果然趁着前院出事来闹事!”

两人走到一处假山高壁上,忽然听到那里传来学生剧烈的争吵声。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个藏头诗看明白了?就跟贪吃蛇咬尾巴一样,一句诗的最后一个字的和下一句的第一个字,一定有一个字是相同的!

2.国子监的那个六学学生招录参考唐朝,初唐的科举还不算完善,但是给寒门子弟撬开一个口子,真正完善的在明朝!!!所以明朝出了一大批牛逼的人,毕竟都是千军万马独木桥里挤出来的天才,没点本事没法和同僚们吹牛逼!(明朝吹牛逼都是报我是某年的某某,比如我是嘉庆三年的进士这样),所以我开了个明朝科举的预收(你们懂我的意思吧QAQ)

两人今天吵的架都是三十章里见的鬼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