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叶姜姜揉着酸痛的脖颈从榻上坐起身,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蓦地想起昨夜,她顾不上穿鞋,从榻上跳下奔到门边,伸手就要开门,却被一股力道猛然击退。
门上设了禁制!
同样,几扇窗户亦是。
以她此时恢复的那丁点灵力,想要强行破开这禁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乱转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走进门来的,是一袭白色长袍的宋清允。
“叶姑娘,休息得可还好?”他面上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晏呢!你把他带去了哪?还有百里师……百里云开!”叶姜姜不与他客套,正欲从储物戒中取出霜碎剑,却忽然发现……
剑不在戒子中……
叶姜姜脸色一白,这才想起,昨夜晕倒时,她的剑未来得及收回。
宋清允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徐不疾道:“叶姑娘的剑,在下暂且代为收着。”
“等我们成亲后,再交予叶姑娘。”他噙着笑,缓步行到桌边,为自己倒一杯茶,轻抿一口,继续道,“另外那小子,被他主人家要了回去,在下也不好阻拦。至于你弟弟……他会在山神娘娘那处获得永生。”
他饮尽一杯茶,又看向叶姜姜,这一次,眸光中的欲望不再掩饰。
他绕过圆桌,一步一步逼近,“昨夜你扰乱祭典,已惹了众怒,如若你跟了我,我定能保下你。”
叶姜姜退无可退,贴在墙边,冷冷地看着他。
宋清允越发放纵,也愈发放松,贴在叶姜姜面前,他执起她的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轻嗅。
灵力纯粹的处子当真迷人,他抬手攀上她的脸颊,恨不得现在就与她……
“咔嚓——”
就在这一瞬,宋清允好似听到什么碎掉的声音。
梗着脖子低下头,就见叶姜姜的膝盖正顶在他□□上。
宋清允的脸色瞬间充血,先变为菜青色,又迅速涨红。
承受携着灵力的致命一击,如果可以晕过去,他宁愿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可是不能,蛋碎的剧痛直冲脑壳,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呃啊……”痛呼还未出口,身前的女子已经攥住他的手腕,以一种奇怪的招式,将他在半空抡过半圈,重重砸在地上。
“噗”一声,白衣青年身子直挺挺落地,浑身抽搐,双腿颤抖,变成一头在地上抖着腿痉挛的野猪。
叶姜姜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再敢拿你咸猪手碰姑奶奶试试!”
她长华剑诀用的不够娴熟,防狼术还不会吗?
野猪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足足过了半炷香,才勉强能四腿着地。
恶狠狠地同叶姜姜道了句“有你后悔的”,便灰溜溜的并着后腿蹦出了门。
房门被关上,屋中恢复宁静,叶姜姜回到榻边坐下,懊恼地挠头。
现在该如何是好?不仅时晏下落不明,连百里师叔都搞丢了。
想来想去只能寄希望于赶紧恢复灵力,如若她没有记错,叶姜本尊十六岁结金丹,是《仙穹》的男主景耀出场前,整个天下十二州中最早结丹之人。
这里的小妖修为尚浅,硬拼一拼,或许还有机会。
盘腿坐于榻上,叶姜姜催动仅有灵力,试图冲开被封闭的经脉。
不知不觉,日薄西山。
叶姜姜额上渗出一片薄汗。
“恢复的不错嘛,叶姜姜。”
少年清朗的声音陡然传来,叶姜姜蓦地睁开眼。
屋内光线昏暗,并无旁人,“是谁?”
一日未说话,陡然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
“这才大半月不见,你就忘了本尊是谁!”少年的声音有些懊恼。
听这熟悉的嗓音,叶姜姜愣了一愣,思索了半日,总算对上号:“是你,白泽!”
那个潜在她灵台中,自称“本尊”的中二病昆仑神兽,白泽!
叶姜姜仿佛看到了希望。
正想找他帮忙想想办法救出时晏和百里云开,就听他忽然问:“咦,时晏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叶姜姜一时间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嗯……时晏他……被妖抓走了……”
“什么!”少年的惊呼声刺耳,叶姜姜下意识捂住耳朵,可是捂住耳朵亦阻止不了他开口,“是怎么回事?”
“……”叶姜姜没办法,只能坐在榻上,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一遍。
“叶姜姜,长华仙术如此无用吗?同一群妖住一窝里近一个月,你没发现半分异样?”白泽听完,恨铁不成钢地开口。
叶姜姜动了动嘴唇,还想反驳:“叶姜这具身子灵力尽失,我也没有办法。”
“这里精怪修为都不高,多数修炼成型不过五十年,它们拙劣的幻形伎俩,但凡修仙之人便能一眼看出,你不能。”
叶姜姜沉默。
“不谈这个,昨夜‘山神会’街上杂人众多,你就为多看一会儿烟火,让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去寻人是什么道理?寻的还是两只妖!”
叶姜姜垂下头,目光落在微微蜷缩的手指上,继续沉默。
“再有!昨夜是你救下时晏的最佳时机,你连长华最基础的剑诀都能记错,你真的是长华弟子吗?”
叶姜姜绷紧唇角,捏紧拳头,忍住眼中汹涌的泪意,她想要解释,却发现能说的话不过全是借口,最终只能说句:“抱歉。”
“抱歉能将人寻回来吗?”少年语气咄咄逼人,“果然即便长着同一张脸,也是天差地别。叶姜十六岁结丹,不过百岁已是名震十二州的青泠元君。你在长华时也有十八了吧,却是个筑基都未完成的外门弟子。”
“……”叶姜姜低着头,强忍着泪水,可泪失禁体质到了这,眼泪如何也控制不住了。
白泽说的话太难听,可也是事实。
时晏出事,是她的责任。
她仙术修的不勤,懒懒散散到最后也还是全宗门垫底,该用时没一样拿的出手。
行事想法过于简单,刘家庄的异常处处皆是,她却没有及时发现,单纯的认为旁人就该对她好。
一滴眼泪滴落在她搭在膝上的手背上,紧接着便是第二颗、第三颗……
她赶紧用衣袖擦了擦,可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如何也抹不完。
“就像你这般,如何为人师……”少年还要说什么,忽然发觉叶姜姜的异常,诧异开口,“你哭了?”
被发现掉眼泪,叶姜姜更加无地自容,连忙擦鼻涕擦眼泪,“没有!”
“明明就是哭了,你,你还有脸哭……”白泽再次开口,声音却弱了许多,“你……”
往前推几百年几千年,他都是一人守在昆仑虚的洞窟中,别说与女子打交道,连雌性都未见到几个,头一次见女孩子家家哭,他一时有些慌。
脑中组织了些安慰的话,一开口却是,“算了,也不全怪你,毕竟你的能力就在那……”
“呜呜呜……”哭声更大了。
叶姜姜从未被人如此打击过,其实她本身也不是咸鱼属性。
在现代,她能从北方人口众多的沿海某市考入首都大学,靠的还不是努力和勤奋?
只是陡然穿书,来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陌生世界,有些不知所措。
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回不去后,她刻意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要过多回想原本的世界与生活。
可是不回想便能不想吗?
她讨厌这里的妖魔鬼怪!讨厌对未知的不安!讨厌杀人!讨厌算计!
她想念爸妈和妹妹,想念同宿舍的好友,想念从小养到大的大花猫!
“……”
白泽悻悻闭嘴。
叶姜姜一个人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她才哑着嗓子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些恢复灵力?”
“……我,本尊给你说几个穴位经脉,你依次运气试试……”
窗外日落月出,月落日升。
天色再次亮起时,叶姜姜白着脸色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胸口处阵阵痛意传来,她忍不住大口喘息,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刺入皮肉,也不能平复那蚀骨的痛意。
“算了算了!”白泽劝道,“一夜了,休息休息,你身子会吃不消的。”
叶姜姜没吱声,正要再调动灵力,门外忽然一阵响动。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一道刚劲的剑气破了禁制。
举目朝外望去,只见门外院子里守门的小妖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有二人提剑走进门来。
叶姜姜视线落在二人身上,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们惹眼的衣袍。
墨色鎏金道袍,是昆仑阆墟的人?
还未等她开口,二人中其中一位便率先冲她扬了扬手,“叶姜,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叶姜姜朝他看去。
青年长身玉立,长发束起,陌生的面孔上挂着一抹暧昧的笑,他大踏步上前,毫不见外地坐在她身侧,“这是怎的了,怎如此狼狈?举世无双的堂堂长华山小师姐还能叫几只小妖给困在这处?”
说罢,伸手就要探向叶姜姜腕间。
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叶姜姜抽手躲开他探来的指尖,不适地让了让身子与他拉开距离,一句“你是谁”还未问出口,就听另一位入门的男子轻斥:“元柳,不得无礼!”
男子说罢,看向叶姜姜,握着长剑,躬身行礼:“叶道友。”
他们……认识她?
叶姜姜欲言又止,问句憋在喉间不上不下,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叶姜的熟人,若是随意接话,岂不是露了馅。
“……”以不变,应万变,她沉默以对。
名为元柳的男子仿佛对她这副冷漠模样习以为常,对于叶姜姜的躲避,也不恼。
盯着叶姜姜脸色看了片刻,他皱了皱眉道:“怎的经脉封闭了?走火入魔?”
“……”叶姜姜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片慌乱,焦急地呼唤白泽,“这……他们是谁?”
白泽应声而来,“他们二人皆是昆仑阆墟内门弟子。坐在你跟前的这位,名为宋元柳;对面那个,宋元羿。他们既是师兄弟,又是堂兄弟。”
“他,他们跟叶姜是什么关系啊?”
“宋元羿大约就是见过几面的道友,宋元柳嘛……”白泽说着,顿了一顿,啧啧两声,“叶姜的相好之一。”
“相,相好?”还是之一!
叶姜姜差点没绷住,这是什么情况?
连忙回想了想原著剧情,她记起了一个要命的设定。
——“长华山青泠元君是个女魔头,修炼走火入魔,时常发病发狂。性情残暴不说,还钟爱双修,声名狼藉。”
钟爱双修,声名狼藉……
这……头都大了。
叶姜姜还未回过神,忽然身子一轻。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凑过来,竟将她一把抱起。
叶姜姜惊呼一声,惊恐地看着男人放大的脸。
“元柳!”宋元羿出声轻斥,对宋元柳这副轻浮行径表示不满,“不得对叶道友无礼。”
宋元柳却是粲然一笑,双臂抱着叶姜姜紧了紧,“师兄,她这性子你不了解,由着她来,她能在此坐一年也不与你讲一句话。待会儿被小妖发现就不好了。”
“我!我自己走!”宋元柳话落,叶姜姜就立马挣扎着开口,打了他的脸。
不,真不是她想崩叶姜的人设……
是这男人偷偷摸她的腰啊啊啊!!!
从宋元柳的怀中脱身,叶姜姜立刻与他拉开三步距离,朝相对安全的宋元羿看去,“宋道友,你们怎会在此?”
宋元羿比宋元柳正经的许多,闻言,便出口解释:“近些年芥山频频有人失踪,我等奉掌门之命多次探查未得结果。此番凉州妖灾,我与元柳受命前来,行经此处,便想再来看看可有线索。不成想,正巧撞上妖魅幻界。”
“妖魅幻界?”
“妖族术法,在一片区域施法,塑造出一定时间前这片区域的景象。”宋元羿说着,看出叶姜姜听得云里雾里,补充说道,“就比如现在的宋家庄,实际是六十年前宋家庄的模样。”
“真正的宋家庄,早在四十年前便因一场山火,彻底焚毁了。”
叶姜姜身形僵住。
她记起了芥山上,那个在大雾中被她用来做标记的石碑。
石碑上的文字,正是宋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