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少年说的诊所和云雀本来要去的确实是同一家。这是一家三无诊所,但在这条街上却非常的有名。而森欧外就是这家诊所唯一的医生,是一个看上去成熟稳重又可靠的中年男性。
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迹部忍他们才走进诊所,本来该医者仁心的医生却完全无视掉命悬一线的病人,而是直接朝着迹部忍扑了过来。她看着迹部忍就像是沙漠中的旅行者见了绿洲一样,原本还有些没精神的眼神一瞬间仿佛在发光。
老实说,看着还有点可怕。
迹部忍下意识地躲开了飞奔过来的变态大叔。哦——应该说是飞奔过来的这间诊所的医生。
云雀这才想起,这个大叔虽然医术不错,也会替病人保守秘密,但却是一个幼女控变/态。他又看了眼迹部忍,想到了一直跟在森鸥外身边的那个叫爱丽丝的小女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起来。
云雀后知后觉的发现迹部忍好像完全符合大叔的奇怪喜好。
他现在带迹部忍去找其他的医生还来得及吗?云雀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森医生已经开始严肃的长篇大论起来。大意就是像迹部忍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让她受伤,明明一句话就能概括,森医生足足用了十多个华丽的辞藻形容迹部忍的可爱。
云雀的不耐已经爆表,很有可能马上就要爆发。
迹部忍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红晕,迹部家的大小姐平时当然没少被人夸,但森医生夸人的方式确实让人有那么一点……羞耻。
而缠着绷带的少年从走进这间诊所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并且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拿了旁边桌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苹果啃了起来。
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吃瓜群众模样。
“那么到底是谁把我们这么可爱的小公主弄得这么狼狈呢?” 森鸥外对于迹部忍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似乎非常不满,他虽然是笑着在说话,但却给人一种非常恐怖的感觉,“怎么能在美丽的女孩身上留下丑陋的疤痕。”
诊所里其他人一点都不怀疑,森医生要是知道是谁做的,他的手术刀一定会给对方的心脏开上几刀。
迹部忍沉默。
她没说对方其实更惨。
再然后,迹部忍在森鸥外的强烈要求下把身上这套沾满了血迹又变得破烂的衣服给换了下来。虽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中年大叔的诊所里会有这么多漂亮的小女孩的衣服,她觉得她衣柜里那些佣人们帮她准备的衣服就已经够多了,但森医生休息室那个箱子里的衣服似乎更夸张。
森鸥外给迹部忍挑的衣服非常贴个迹部忍的气质,更衬托的迹部忍像个精致洋娃娃,森鸥外喜欢的不得了。他急忙掏出不知道藏哪的相机对着迹部忍一个劲的猛拍,这么可爱一定要拍下来留作纪念。到时候还可以给爱丽丝看看,说不定还能说服爱丽丝也换上同款衣服,爱丽丝穿上一定更好看。他可爱的爱丽丝酱最近到了叛逆期,都开始嫌弃“爸爸”挑衣服的眼光和品味了。
云雀的拐子直接朝着森鸥外手里的相机劈了过去,但对方身手也矫捷直接给躲开了。云雀不能如愿以偿的把森鸥外手里的相机一分为二,他看上去有一些失望。但云雀还是强势的站在两人中间,不再让森鸥外有机会再继续拍照。
森鸥外也不恼,反正他已经拍了很多有趣的照片。然后又一脸兴味地打量着云雀。
云雀眼神冰冷的直视着森鸥外,似乎是在警告着森鸥外什么。小小的云雀没有发现,他现在就是一副迹部忍保护着自居的样子。
云雀虽然没有说话,但狡猾的成年人森医生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想法。
迹部忍觉得森鸥外是个怪人,而且也很危险,她自我保护一样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指了指被随意丢在病床上的小男孩:“森医生,他比我严重多了,你还是先看看他吧。”
“可我更想优先给可爱的小公主治疗。”森医生虽然嘴上抱怨着,却还是走到病床边开始检查男孩的情况,“这可真的是过分,对一个小孩竟然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能活吗?”迹部忍问,她还是希望这男孩能够治好,哪怕仅仅是为了那个叫虎杖的家伙
森鸥外回答的很霸气:“我想让他活他肯定就能活。”
绷带少年已经把苹果吃到只剩一个果核,他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非常平静道:“反正就算是救回来也不知道会死在哪个街道口,有必要吗?”
迹部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绷带少年。
“他想活着。”迹部忍本来是不可能多嘴,可看到绷带少年的眼神后,这话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却不知道是在对少年说还是在提醒自己。
说完后,迹部忍下意识的往云雀身边靠近了些。
她其实一点不想引人注意。
云雀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把迹部忍拉到身后,微微抬起头,一脸倨傲的看着绷带少年:“离开这个诊所后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人我们带到了诊所,那就要负起责任让他活着。”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在这个诊所那你就必须救活他。
绷带少年有些有趣的看了眼两个小鬼一眼,尤其是被云雀护在身后的迹部忍。但他并没有反驳他们的话。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森鸥外的声音非常温柔,这这个时候倒是有几分医生的样子:“我是个医生,既然他进了我的诊所,我当然会尽全力。”
森鸥外说完,诊所就没有人再说话,整个诊所就只剩下森医生治疗男孩时发出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治疗总算是结束了。男孩也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现在正处于昏睡状态。
森鸥外开始给迹部忍治疗,看到她的伤口的时候,他先是紧皱眉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然后眼睛里有着什么一闪而过,因为那种情绪太快,迹部忍根本来不及捕捉。
治疗过程中,不管怎么痛,迹部忍最多也只是皱一下眉,并没有像刚刚的男孩一样发出惨叫。
倒是旁边的云雀一直冷着脸,就好像接受治疗的是他一样。
结束治疗后,森医生很热情的招待他们一块吃饭。迹部忍想婉拒,可森鸥外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森鸥外并没有邀请旁边的绷带少年,但他还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的跟了过来。
在吃饭的时候,迹部忍知道了这绷带少年叫太宰治,而他身上的这些伤全都是自杀导致。
迹部忍眼底闪过一分惊讶,她似乎有点明白在诊所的时候,在看到太宰的眼神后,她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我以为太宰君不会喜欢和我一块儿用餐。”餐桌上,森鸥外微笑的看着太宰道。
“确实不喜欢。”太宰一点不客气道,然后他又看着迹部忍,“但这里也有有趣的人。”
这个饭,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们看着像聊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总之,这次的横滨之行改变了迹部忍很多,让她知道了一个她原本不知道的世界。她也在这里认识了奇怪的医生、总想着自杀的少年以及她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朋友。
啊,云雀似乎并不是在横滨才认识的。但这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云雀是特别的。
六岁的迹部忍的还被肯定的想着,哪怕这个时候她其实完全不懂“特殊”的含义。
从横滨回去后,云雀几乎每天都会来找迹部忍。不过可不是什么“想见她”这样温柔理由,只是想要和迹部忍打上一架。
两人一旦打起来就要打上那么几个小时才分出胜负。
当然,打架的地点也在随机变化。和地点一样变化着的还有云雀的实力,两人从最开始迹部忍完胜,到后来慢慢互有胜负。
年纪相仿的两人谁都不服输,迹部忍觉得是自己进步太慢才会输给云雀,又开始加倍的练习。
也许是觉得和云雀的交往有利于迹部忍的成长,又或者是云雀父母在离开的时候和迹部家达成了某种约定,迹部家的家主并没有干涉两人的来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迹部忍每次受伤后,都会被云雀强硬的带去森鸥外的诊所,虽然麻烦,但身上的伤确实没有再留下更多的疤痕。
而且她也逐渐和森医生变得熟悉了起来。
转眼,又一个星期过去。
这一周里,父亲的“考验”似乎并没有那么平凡了。迹部忍在学完迹部家大小姐该学的课程后,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也因此度过了一段非常开心的时光。
陪云雀打架是迹部忍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甚至短暂超过了陪景吾打网球。要是让景吾知道一定会非常不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他一岁的弟弟似乎特别的黏他。听父亲说,景吾下周就要去英国留学了,将还这么小的景吾送去英国,迹部忍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但这些都不是她担心就能改变的事情,她也懒得去操心。
刚和云雀打了一架并且以自己的完胜结束的迹部忍坐在来接他的轿车内,心情很好的想着以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景吾打网球,这一周还是多陪一会他。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司机确实还是平日来接送她的那个她专属的司机,但感觉不对。
迹部忍并没有傻到直接询问对方是谁,那相当于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发现了异样。她在思考从车上跳下去受伤的几率有多高,但很显然对方根本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她已经听到了炸弹读秒的声音。
迫于无奈,迹部忍只能直接用手肘将车窗撞破,然后直接跳窗。
在她身体摔在地上的同时,车子也发生了变化。
自杀式的袭击,为了要她的命也够激进。她忽然就很想知道,在某个特殊网站上,她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迹部忍看着因为爆炸而燃烧着的轿车,脸上的表情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在爆炸前就跳窗了,但还是被爆炸给波及到了,脚腕处被刺进好几块玻璃,她也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值得庆幸的是,那杀手将车子往偏僻的地方开,所以爆炸并没有波及到普通人。
迹部忍可以无视别人的性命,但她做不到无辜的人因她而丧命。
那会让她每个晚上都做噩梦。
既然是自杀式的袭击,那肯定还会有同伴来收拾残局。迹部忍也猜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想到对方的同伴来得这么快。
和这群杀手交手了一会迹部忍就发现他们和自己之前对付的那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她甚至可以确定,他们并不是父亲派来考验她的,父亲对她的态度虽然糟糕,却也不想她死,所以他派来的杀手等级也是根据她的实力在变化。
而这些人似乎并不是为了钱,单纯就是想要杀了她。
她坚持了大概五分钟。
然后她感觉到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她马上要死了。
六岁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但云雀和景吾的脸却不断的在脑中浮现,舍不得……好想见他们。
然而,杀手的匕首并没有刺穿他的心脏,他们一个一个的倒在了她面前。
仅仅是一瞬间,这些让他感觉到棘手的杀手就全倒了。
迹部忍看到有个黑色短发长得非常凶狠的男人蹲在他面前,他手里拿着双枪,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她。
是他救了自己,但下一秒也许她手上的枪就会打爆自己的头。那一定很丑,迹部忍只希望自己临时前不要太难看,更希望云雀和景吾不要看到。
“你要死了。”男人用着平静的声音对着迹部忍道。她最近认识的人似乎都漠视旁人的性命。
当然她也没资格说什么。
“嗯。”迹部忍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太宰好像一直想知道死亡是怎样一种感觉,迹部忍有些走神的想着要是她能活下去也许可以跟他好好聊聊,这种感觉可一点不好受。
“我可以救你。”男子皱着眉,说着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话,“你想要活下去吗?”
迹部忍沉默了。
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她希望自己能够毫无痛苦的死去。她从出生起,身体就一直无时无刻忍受着疼痛,医生根本找不到病因。
母亲只会抱着她哭,一边哭一边怨毒的骂着父亲:这是诅咒,你的邪恶念头报应在了你女儿身上。
后来,母亲又有了景吾,她将全部的心思放在景吾身上,再也没有理会过这个在她眼里被诅咒了的女儿。
迹部忍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着,希望自己快些死去,只有死了就不需要再这么疼。
再大一点,懂得开口说话后,她就开始无休止的服用药。
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身体的疼痛。
但服用太多,身体早就有了抗体,药物也开始逐渐失效。直到遇见了森医生,森鸥外给他特制了一种特效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很有奇效,一天只需要服用一片,疼痛就会消失。
迹部忍知道森医生对她的身体很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幼/女/控,说不定早就趁着昏迷把她解剖了。她也知道森医生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有关自己这怪物一样受到诅咒的身体。因为迹部忍发现,他看着她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怜悯。
她又想起了太宰,每次她去森鸥外的诊所,对方似乎都在,仿佛刻意在那里等着她一样。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呢?
她想起两人最近一次的对话。
“你要和我一块自杀吗?”太宰看着迹部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着。
他一般不会邀请这样的小鬼,毕竟这个年纪生命才刚开始。但迹部忍的眼神让他嗅到了同类的气味,也让他不由自主就开始关注起这个小女孩。
迹部忍摇了摇头。
有些人拼了命想要活下去,有些人却想着死。
“如果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会反抗吗?”迹部忍反问着。
“会哦。”太宰笑,可眼里却是一片冷漠,“被杀和自己选择死亡可不一样。”
“我也一样。”迹部忍看着太宰,她同样天真的笑了笑,说的却是和她的笑容完全相反的话,“太宰先生,我也很想就这么没有痛苦的死去,但我一点不想被别人杀死。”
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会说出的话。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太宰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非常绅士认真的朝着迹部忍伸出手,提出了邀请:“那么,未来的某一天,希望我们能够达成共识,到时候你能和我一块去死吗?”
迹部忍选择了沉默。
她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回答太宰的疑问,但现在她感觉可以。
“不行哦。”
她想一定是这样的答案。
回到现在,她的身体感觉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男子问她的问题,她有了答案。
“我想要活下去。”她几乎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来回答。
然后,大声的哭了起来。
不管再怎么样,也仅仅才六岁。
一旦哭了起来,眼泪几一发不可收拾。
“闭嘴。”男子似乎觉得她太吵,“再吵毙了你。”
男子把她送去了森医生的诊所,迹部忍可不觉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很明显这人是故意冲着她来的。在森鸥外的治疗下,迹部忍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当然,迹部忍也没少被森医生啰嗦。
顺便一提,对迹部忍来说,森医生真的就像是一个唠叨的老爸。对于从没有正常体会过父女关系的迹部忍来说,她其实并不讨厌啰嗦的森医生。虽然她也清楚,森医生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简单。
但至少现在她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恶意。
“森医生,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和云雀保密。”迹部忍笑得有一些可怜的拜托着森鸥外,她总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
“下次再把这次搞成这样,我就不会再替你保命了。”
森鸥外警告一声后,又看了眼送迹部忍过来的黑发男子,就退了出去。
“你救我是有什么目的?”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迹部忍才看着黑发男子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