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忙问:“他说什么?”
方姨娘仔细看林黛玉脸上神色斟酌道:“林管家说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嘱咐姑娘找没人的地方再打开,千万别让旁人知道,就是您身边的丫头也不行。”
林黛玉听到这话,心里突然砰砰的跳了几下,浑身无力起来,父亲本就去世的突然,这不禁让她揣测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立马将那封信收了起来揣到了怀里。
没过一会儿,紫鹃回来了将坐垫摆上,又拿了些点心茶水,林黛玉将就着吃了点,待无力之感退去,就急着要回屋了。
紫鹃不疑有他,急忙跟上。
林黛玉揣着方姨娘给的那封信,思索了一番,找了个理由将紫鹃支到了外边。
这才偷偷将信件打开。
里边的确是父亲的笔迹,写这封信时父亲似乎已经有些预兆,笔迹无力,感言自己命不久矣,又放心不下自己。
又提到,已经将自己托付给靠谱人家,为自己找好夫婿。
只是此事想要保密,万不可声张,后续事宜,一切且听那人如何安排。
父亲竟然早有预料!
又大惊,父亲竟然已经将自己许了人家,还信任至此,自己此生要听那人安排了吗?
那祖母呢?
两位舅舅
还有宝玉……
林黛玉这夜,一晚都没睡着。
次日更是没有精神,只好又让姨娘招待一天。
紫鹃见此本来想为林姑娘去取经常服用的人参养荣丸,只是贾府带来的人参丸子早用完了,只能作罢,临时寻些药参煮来喝。
只是没想到林黛玉平日在贾府日日服用人参,确在喝到的参汤第一口就疑惑道:“怎的与在家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紫鹃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外边的品质比不得贾府的,说道:“咱们的人参丸用光了,这是林管家拿来的说是给姑娘用,品质比不得咱们在家用的,姑娘先凑活用,等回了贾府自然是最好的。”
林黛玉心中一愣,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不说林管家在林家多少年,就说他是父亲心腹又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再不济也不会给自己拿来次品,但是到底是不想费力狡辩,紫娟又是自己在贾府得力的丫头,于是点头不再提。
吃了两口参汤,林黛玉似乎恢复了些,想到之前方姨娘说的话。
是该找林管家好好问问了!
贾琏白天晚上两头熬,第二天白日就抽空偷懒去歇着了。
哪里有时间去关心后院的那个林妹妹?于是林黛玉在后院见到姨娘与其说话的这些小事就没有被人告知
黛玉第二日就随意在院中走了几步,然后便说了个理由差人去将方姨娘唤了过来。
方姨娘匆匆走来,也知道黛玉的意思,两人就着秋日暖阳,漫步走在路上。
丫头们都在后边跟着,林黛玉自那方姨娘提醒小心之后就有心防着周围些,小声说道:“父亲还有话不曾?能否让我见林管家一面?”
方姨娘昨日给了那封信,就等着林姑娘这句活。
立马接话道:“姑娘有吩咐奴家自然会尽心,今日正好林管家派人送来了一些素雅的料子,说做些厚实衣服,等咱们去姑苏,怕天气冷了。不如姑娘一会儿去看看?”
林黛玉回道:“也好”
方姨娘让身边的丫头附耳过来,轻声说了两句,那丫头一溜烟跑的极快,立马没有影了
几人便往方姨娘的房间走去。
这位方姨娘之前是老夫人的丫头,后来赏给了老爷,林夫人在的时候一直是作为通房,可做不得姨娘。
一直以来老老实实,后来林夫人临去之前将方姨娘提了上来,防的是后边的续弦。
只是林如海身子一直不好,又惦念着夫人,根本没有续弦的意思。
方姨娘提上来后也不搬出去,就近找了间屋子独自居住,自然离得外院更近些。
只是一个小院,只有一个小门。
房间很小,但是东西确实齐全。
林黛玉随手挑了两匹料子,就听方姨娘说:“外边院里有处回廊,我让人挡好了屏风。姑娘在那坐一下,正好林管家过来请安。”
黛玉听后,带人往那处走去。
待黛玉坐好后,着人将林管家带了过来,两人隔着屏风说话。
自从贾府与林姑娘来后,贾琏一手包揽丧事,只说林姑娘一路疲惫,除了必须要见的女客,让贾府的丫头引进去见见,其他的都不让打扰她。
所以他这个林府管家都尚未与自己家姑娘正正经经请个安,公子交代让办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办成,后来找人寻了方姨娘,这才见到了林黛玉一面。
人刚进来,就看到看门的一个婆子,眼神闪了闪,想要离开。林管家没想到这贾琏带来的人如此防备,连个婆媳都是眼线,见此立马着人拦住了,又将门关上,仔细不让人通风报信,这才放心。
林黛玉见他过来,将丫头全部遣走,只留了方姨娘几个人。问道:“除了这封信,父亲可还与我说了什么?”
林管家回:“老爷说,让姑娘看过信后,或是烧了,或是藏了,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还送您两个人手,留在身边,以后好照顾您”
林黛玉感到父亲的关心,心口一热,又不舍得烧了这封信,想着藏在哪里?
可是自己的身边有什么是安全的地方呢?
一直带在身上,肯定不行。
放到房里?唉,毕竟是贾府的地方,身边说来这些丫头都是贾府的人,回京城也是如此,这些丫头难保就不会翻到,然后告诉其他人。
一时之间感觉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不安全。
于是问道:“那两人何在?”
管家道:“方姨娘一直带着,到时您直接领走就是”
说完指了方姨娘身边两人,一个嬷嬷,一个丫头,黛玉之前有些奇怪,怎么姨娘还带个嬷嬷,现在才知道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人。
仔细问了两人姓名,嬷嬷姓容,看面相是个严肃的人,行动之间十分规矩,仔细看来,周身的气势,不是一般的仆人。
那个丫头却有些活泼,就是那个跑的极快的,名叫小杏。
黛玉给娶名叫红芍,只是安排的时候又踌躇了起来。
方姨娘奇怪,怎么姑娘添个嬷嬷与丫头,还要找贾府的人商量不成?
原来林黛玉之前在家中,林夫人是安排了雪雁丫头,其他伺候的,都是黛玉自己顺手提上来的。
去京城时,因为是丧期,贾府来接人,不好带太多人,就带了一个雪雁丫头一个王嬷嬷,与外院的两个仆从。
谁知到了京城,刚入贾府,贾老夫人说雪雁年龄小,王嬷嬷又太老,将跟着的两人都打发了,立马找了个紫鹃过来。
自己身边没一个熟悉的人,若不是宝玉没事过来说话探望,在贾府林黛玉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年迈的贾老夫人了。
贾府的其他几个姐妹与太太们,都是面子情,见面玩玩闹闹,拌嘴或互捧几句。若是真少了什么缺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事情,她们是决计帮不上的。
所以现在贾府中,感情最好的就是贾母与宝玉两个人。
母亲之前十分推崇贾府规矩,自己去后自然十分小心,有些与林府不同的,就认为是贾府规矩大,入乡随俗,也就改了。
平日见贾府的小主子们,除了宝玉,每位姑娘身边只跟一人,嬷嬷也都是从小跟着,或是长辈赏赐的。
自己现在跟的紫鹃就是林老夫人安排的,若是多一个人,比其他姐妹就有些不同,若是换了紫鹃,更是不能。
自己原来的王嬷嬷已经被贾母给退掉了,自己身边也没有嬷嬷,安排个容嬷嬷倒也还行。
只是这小丫头,就只能先让她跟着紫鹃,做粗使丫头。
方姨娘知道林姑娘所想后,有些叹息,姑娘还是没有主母教导,少了些大气。
不过去了贾府,毕竟寄人篱下了些,以后有了容嬷嬷慢慢教就好了。
也就不再说话,事情就这般定下了
这边林管家将话带到,那边贾琏正在歇着,就收到了消息,说是林管家去了后院方姨娘那送料子。
好巧的是林姑娘也去了
贾琏立刻感觉坏事,忙往小院赶了过来。
等他到时林管家已走,院子里的小门大开,几个仆妇刚急忙去找他,谁知道贾琏根本没有在正厅,自己找了僻静地方去偷懒了,也怕错过了时候耽误了大事正着急找人,就看到贾琏过来。连忙跑过来,说道:“林管家刚与林姑娘见面了。”
贾琏应了声,就带着人进去了,那方姨娘人也泼辣一见人来,立马骂道:“岂有此理!这是你贾府爷们能来的地方?你姑父的姨娘院里,你都敢敢闯?莫不是老爷死了,你要欺负我们不成?”
贾琏本以为他们是在屋里,正是着急让这几个仆妇寻林黛玉说话,自己在院外也好知道结果,刚一进来,就见一个少妇,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容嬷嬷更是直接拦在了前面。
贾琏顿觉失礼,停步不前,又着急问话,就忙问道:“林妹妹可在?我是你琏二哥,就想问一下这几日可是缺了什么?”
那嬷嬷回道:“贾二爷这话说的,林姑娘在自己家,缺了什么还要跟二爷要,这要说出去算什么事?”
贾琏说:“那倒是,只是妹妹自小体弱,又在贾府长居,找我自然更亲近些,自家亲戚,不分那些。我见刚刚林管家过来,想来可是妹妹缺了什么,我去找来也行。”
想了想又说:“林管家要办林伯父的丧事,有些事情可是离不了他,不能照顾周详。”
容嬷嬷听他说的这一堆废话,知道意思,直接道:“过几日要扶灵回姑苏,天也快冷了,林管家送了两匹布料过来让姑娘挑。姑娘挑了一匹,留给姨娘帮忙做衣裳,并无其他事,林管家已经回前院去忙了。”
贾琏问道:“可有什么书册留下?知道妹妹喜欢读书,若不然我寻几本解闷”
容嬷嬷道:“姑娘正伤心呢,看什么书册?连张纸现在也看不得,谁过来送这个东西?”
贾琏听后放下心来,说道,“是我想差了,唉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前院还有事,若是有需要,直接差人过来与我说就是。”
容嬷嬷立马点头应了。
贾琏这才放心离开,又嘱咐几个仆妇,仔细照顾林姑娘,莫再偷懒。
这天下午林黛玉待在屋里,方姨娘又带着布料过来:“姑娘昨日选了一匹,只是做些外边的衣服,姑娘来了这些日子,给姑娘做几件小衣吧。”
说完将手上东西放下:“这布料您看是否喜欢,摸起来是十分柔软的”
黛玉见昨天挑好的又带了过来,说:“劳烦方姨娘了,紫鹃你看厨房有些点心没有,下午有些饿了,方姨娘陪我吃点。”
紫鹃应了,立马去了。剩下几个丫头也都派了出去。
黛玉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
方姨娘说:“我看那贾府的二爷并不想让林管家与您见面”
黛玉心细又聪明道:“按之前情形来看,是这样不错”
方姨娘:“林管家让您看一样东西,咱们都知道姑娘自小过目不忘,这东西您看一遍,之后怎么来的我怎么带走,不能给您留下”
黛玉好奇一看,方姨娘在她拿来的布匹里抽出来一本账册。
随手翻了几页,是本账册,正是林夫人在世时,在她手中的所有家产,等他死后,由林管家继续管理,却与已送给卓时的那些没有半点关系。
黛玉虽然不太明白这是作甚,但翻来看看倒也无事,没一会就全都记住了。
方姨娘将账册还塞回到布匹里,抱着离开了,说等衣服都做好了,再给姑娘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