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村里人同样不少,而且好歹有东西吃,虽然瘦弱总不至于跟他们一样皮包骨。
两边缠斗起来难舍难分,两边各有几个人身上见血。
王家村村民下死力气打这群想抢自家粮食的外乡人,对方渐渐支撑不住退散开来。
地上的血已经分不清谁流的,跟泥土混合之后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王家村有好几个人流血受伤,其中伤的最严重的要数住木槿家后面的邻居栓柱,他冲在前面被人用铁锹拍了下头,被开瓢后顿时血流不止。
栓柱伤势严重,家里又没有药材。
村长家有前两年酿的药酒,拿出来给栓柱洒上,可血依旧止不住。
栓柱婆娘看的直抹眼泪,血再止不住,接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栓柱没了,留下她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王宝兴差崇文带几个人往柳桥村走一趟,柳桥村有个大夫,附近村子谁家有病有灾的都去找他。
——
今天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商量好似的哭闹不止,木槿在家看顾他们,只知道又来了一群难民过来讨水喝,具体发生什么却不清楚。
直到听见栓柱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往他们家看了一眼,入目就是栓柱血流不止的画面,那样子极其可怖。
她空间里有那种自动售药机,里面都是些感冒消炎药这种常见药,类型很少数目同样很少。
空间里的自动售药机得扫码才能打开,她的手机倒还在里面,却早就无法联网,压根没办法打开。
木槿想用刀子撬开,可惜以失败告终。
最后把她给逼急了,干脆从家里找出一把斧子才成功砸开。
她一盒一盒的说明书看下去,才终于找到一盒药的说明书上写着止血消炎,这个是膏状的,拿出来很容易被人拆穿。
她又在家里搜寻,柜子里有个小瓷瓶,是许天赐受伤那会大夫给开的药丸,里面还剩下几颗。
她用清水把瓷瓶清理一番,就把药膏挤进去。
上次被村长抓包的事才过去不久,木槿内心怕再被他发现不对劲,挣扎一番但最后还是决定帮栓柱一把。
栓柱是为全村人受的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栓柱死去。
栓柱家院子里围着许多人,屋子里却只有栓柱媳妇跟村长几个。
木槿把许天赐剩下的药丸和重新用药瓶装好的药膏一块拿过去。
她把东西递给栓柱媳妇:“天赐当初受伤之后让大夫开的药来没有用完,你们且给栓柱服上吧,大夫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暂时止血总会多一线生机。”
许天赐当初被砍伤,因为伤势过重,花大价钱请来城里的大夫,开的药自然是柳桥村那位大夫很难拿出来的。
栓柱媳妇看到木槿手里的东西,原本失去焦距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她赶紧接过来给栓柱把药丸吃上,又看着药瓶里白色膏状物体不知所措。
这个时代已经有药膏,但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一般都自己扛过去,一辈子估计就看几次大夫,乡下的大夫手里头很少有这种药膏,故栓柱媳妇不知该怎么弄。
看到栓柱头上的伤口略微清洁过,木槿说:“抹到伤口上即可,天赐当初便是如此用的。”
抹上药膏之后,木槿看到栓柱脑袋上虽然还在流血,但明显少了许多。
一盏茶功夫过去,他虽然还昏睡着,但已经不再流血。
而崇文他们几个去柳桥村请大夫的人一个时辰之后才回来,回来的只有他们自己。
“大哥,大夫呢?”木槿问。
王崇文面色灰白:“大夫一家老小被别人抢了存粮,上个月就饿死了。”
听这话的人都面露惊异。
因为逃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官府无力救济,前几日就关了城门,只准出不准进。
所以他们能请的大夫只有柳桥村那位,没想到他也遭到不测。
王宝兴示意崇文先别走,估计想问问柳桥村的具体情况。
又说:“有木槿丫头送过来的药,栓柱好歹血止住了,就是那大夫过来也不过如此,栓柱媳妇,你且好好照看着就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底,只不过为安栓柱媳妇的心而已,毕竟栓柱脑袋都被人开瓢,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怎么样了。
栓柱媳妇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栓柱,祈求老天让他撑下来。
他要没了,她们娘仨在这乱世里恐怕只剩下被人生吞活剥的结局。
见栓柱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村长带着崇文往外走。
看方向是往王宝山那里走。
木槿麻溜跟上去。
王宝兴看到木槿跟上来,诧异地问:“你还有事?”
和现代不一样,这时候的人把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贯彻到底,男人说话没有女人插嘴的机会。
木槿对此感到郁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她搪塞道:“我去娘那里拿东西。”
崇文把他在柳桥村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跟王宝兴说起,连王宝兴都被唬了一跳。
柳桥村多数人家姓柳,情况跟他们王家村一样,大多同姓人家都有或近或远的亲缘关系,剩下一些异姓人家因为人数比较少,很难跟拧成一股绳的大姓比。
而那位钱大夫在柳桥村就属于小户。
他家有三亩地,再加上十里八乡都靠他诊病,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吃喝不愁。
粮食刚涨价那会儿,钱大夫就囤下一批够自家人用的粮食,他买粮的时间应该比木槿还要早半个月。
灾荒到来之后,全村人都吃不上饭,钱大夫一家人却满面红光,一眼就被看出家里有粮来,饿得受不住的村民刚开始只求着给自己一碗饭,后面居然直接开始抢。
要在穿越之前,木槿或许还会质疑有没有饭吃怎么还能从脸上看出来。
其实还真可以。
吃观音土这种太明显会大肚子的先不提,吃草根树皮的跟吃粮食的人几乎一眼就能被人家看出来。那等吃草根树皮脸上会发黄甚至面色灰败,吃粮食的人一般脸色会好一些。
抢粮食的都是柳氏宗族里的人,因为宗族势力大,钱大夫一家抢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粮库被搬空。
说是粮库,其实里面就只有不到一千斤粮食,勉勉强强够自家一大家子用而已。
柳桥村人数比王家村要多上一倍,那些粮食在柳桥村压根不够分的。
钱大夫家却因为这个而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倚仗。
一开始还好,他们还能找到草根树皮,后面甚至把家里的草药都磨成粉或者煮着吃掉。
没有粮食的钱大夫夫妇苦苦支撑一个多月后居然生生饿死。
他们的独子忍着悲痛把夫妇二人下葬,其实就是挖个坑埋掉,他家现在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
可谁想到柳桥村那些杀千刀的,居然还不肯放过他家。
有那等混账居然趁钱大夫夫妇刚下葬身体尚未腐烂,当夜把二人从坟里给挖出来。
王宝兴跟木槿都明白崇文话里的未竟之意。
饥荒年间把人挖出来除开做口粮之外还能做什么?
在栓柱家里时,怕栓柱媳妇多想,崇文不敢把话说完,现在离开以后他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的东西都说出来。
崇文平日里表现稳重,但他到底只有二十出头,见到柳桥村的惨象之后,现在腿还哆嗦着。
比起王家村,柳桥村地少人多,而且土地极其贫瘠,在他们看来,钱大夫这种有余钱买粮食的人就算富户,不抢他家还能抢谁家?
“他们……还剩下多少人?”
崇文说,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口了。他去柳桥村一趟,在村里看到的都是饿的眼冒绿光的青壮年,几乎没再见到老人孩子。
“还有几个人,我见着面熟,应该是前几个月来咱村抢过粮食,那几人鬼鬼祟祟的,红着眼,嘴角上还长着一串串大火泡,不知道是不是得病了。”
那群人看着都没个人样,眼睛红彤彤的,嘴上还挂着大大的燎泡,形状可怖。
王宝兴拄着拐杖,差点倒下去。
这哪里是得病,分明吃多人肉之后身上上火。
家去之后,王宝兴跟王宝山说起,崇文才知道那群人吃的是人肉。
他腿抖得更厉害,木槿扶他坐下时,他身子甚至僵硬着。
“二伯,那咱两家可怎么办是好?”崇文颤抖着问。
村里人家家有粮,但他们手里的粮食估计只能撑到过年,混着草根树皮俭省吃,最多最多到开春。
只有他们两家地多收的粮食也多,这些村里人都见过的。
现在大伙有粮,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可是一旦粮食耗光,人在饥饿的驱使之下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钱大夫家就是前车之鉴。
因为父亲王宝山没主见,崇文小小年纪就能当半个家。
虽然银钱还攥在王宝山夫妇手里,但他们一到大事上总会习惯性问问崇文的意见。
这就导致崇文凡事都喜欢多想。
大家都看向王宝兴的方向。
“若真到那副田地,总归命重要,粮食总还会再有的。”
他这是准备村里缺粮时把粮食接济大家保平安。
木槿跟王宝兴想到了一处,她原本还觉得他们会死死捂住粮食不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文里出现好几次的“勉强够家里人吃”,这个由于每家人人口不同、俭省程度不同、是否添加草根树皮而具有一定差异。
比如钱大夫一千斤粮食勉强够吃,是指他们只吃粮食,不添加树皮草根,而榔头家四百斤不到勉强活命是添加草根树皮,只吃五成饱饿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