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虽未跟宋匀徵说马场发生的事,但宋匀徵猜到她在外面跟人动了手,让燕祁燕荆稍作打听,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匀徵皱眉坐在安清宫中,手指轻敲桌面道:“当初抬了沈家的身份,就是想让她有个好婆家,没想到沈家却因此骄纵起来,反而不将她放在眼里了。我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怎么能怪王爷呢,”燕荆说道,“王爷当初已经思虑周全,就怕沈家恃宠而骄,只给了个伯爵,想着等沈世子与云小姐成了亲,若真待云小姐好,再给他们升爵。”
“谁能想到沈家如此狂妄,刚得了个小小伯爵,就敢瞧不起镇国公之女了。”
“就是,”燕祁附和道,“要怪还怪沈家人拜高踩低,狂妄自大,见云国公过世了便轻看云小姐。也不想想,以他们沈家的身份,能娶到云小姐是他们八辈子的福分!”
这事千错万错也错不到宋匀徵身上,毕竟当初单看沈家,还是个门风清正的百年世家。未封爵前沈经开沈经策兄弟虽不成器,但行事也算谦卑谨慎。结果一封了爵入了京,一个个的就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又或者说他们本就是这样的,只是原来还有所收敛,现在一路太过顺风顺水,就露出了原型。
如今云殊已经嫁入成王府,沈家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燕祁说道:“不如王爷削了他们的爵位,将他们赶回岳明府去,也好让他们清醒清醒,知道自己当初是沾了谁的光才能入京。”
反正这对王爷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当初他能让沈家进来,如今就能让沈家滚蛋。
燕荆皱眉瞥了自己大哥一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燕祁不明所以,正想问他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就听座上的宋匀徵道:“不可。”
“沈家的确无关紧要,我也确实随时都能将他们赶出京去,但现在这么做,不就摆明了告诉京城所有人,我是为了云殊才将他们赶走的吗?”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本来名声也不怎么样,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可若因此连累了云殊,那就不好了。”
他都能想象的到,到时候全京城肯定都是“成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传言,于他而言只件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顶多被朝中那几个古板的糟老头子念叨几句。反正于朝堂而言沈家无关紧要,走了也就走了,没什么影响。
但对云殊来说,一个弄不好就让她变成了祸国殃民搅乱朝堂的“红颜祸水”了。
他当初给沈家封爵时也未曾问过云殊,岂能现在让她跟着自己担责?
何况云殊与他也只有三年婚期而已,若是现在让她背上这样的名声,以后她要怎么嫁人?
嫁人?
嫁人……
宋匀徵想到这,脑子忽然转不动了,满脑子都是三年后云殊就会离开她,或许很快就会改嫁他人。
他会嫁给谁呢?会选个什么样的夫君?会比他高比他好看吗?她会不会将她娘给她做的小布兜也送给那人?到时候她很快就会忘了他吧?
宋匀徵忽然觉得呼吸都乱了,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天空中恰有一道惊雷劈过,窗外转眼下起瓢泼大雨,他猛然回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回府,快快快,回府!”
他连声吩咐着,已是快步往门口走去,只等燕祁燕荆拿来雨伞便要出门。
燕祁回身去取伞,燕荆看着外面的大雨,道:“王爷有什么急事吗?没急事的话不如等雨停了再走吧。眼下正打雷,出行怕是多有不便。”
他跟着宋匀徵也有些年头了,知道他怕打雷,所以更不明白他为何现在急着回府。
上次雷雨天出门是要带王妃赏雨,眼下王妃也不在身边啊。
他不知道的是,云殊顾及宋匀徵颜面,从未戳破他怕打雷之事。前几次雷雨天的夜里,云殊知道宋匀徵被雷声惊醒,都是装作自己怕雷声,陪着他聊天,直到雷雨过去。
宋匀徵因此以为云殊也怕打雷,此刻见雷声大作,想到云殊一个人在府中不知如何害怕,便急着要回府去看看。
燕荆劝不住,也只能接过大哥手中的伞给他撑上,随他一同回府了。
………………
一回府,宋匀徵便急匆匆往正院走。
他本以为云殊此刻要么在外面玩还没回来,正被困在某处躲雨。要么是缩在正院害怕地捂着耳朵,不去听那时不时响起的惊雷。
谁知等他进了正院,却听到狂风骤雨中,房中传来阵阵嬉笑声。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每每云殊与下人们玩瞎子摸人,就是这种声音。
又是一声滚雷轰隆而过,他忽觉自己此刻就像戏台上的丑角,十分可笑。
这么大的风雨,即便打了伞也几乎被淋透,他这么着急地赶回来,却发现原来她所谓的怕打雷竟是骗他的?
宋匀徵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快走几步就想进去质问她,为何要如此骗他。
可才走了两步,他却又脚下一顿。
对啊,她为什么要骗他?这有什么可骗他的?
她明明不怕打雷,每逢雷雨之夜却总陪他说话。明明她在雷声中也可以继续安眠,却总是等雷雨过去才接着睡……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宋匀徵心中怒意骤然消散,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唇边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意,这笑容越来愈深,越来越大。
他几步冲到门边,推开门,就见云殊戴着红盖头,正伸手摸索周围。
房中丫鬟见到他,赶忙停止玩闹向他行礼。
云殊听见丫鬟们的声音,知道宋匀徵回来了,抬手便要摘去自己头上的盖头。
手才抬起来,却忽觉眼前一亮,宋匀徵已经来到她身前,先她一步将盖头掀了起来。
宋匀徵站在她面前,看着眼前带笑的明艳面庞,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他不止一次见她戴着盖头,但这一次,终于是他亲手掀起来的。
两人离的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宋匀徵心跳不止,眼中仿佛只余这一个人,再容不下旁的什么。
直到额头一滴雨水滑落下来,他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此刻的场面也有些尴尬。
但乱糟糟的心跳让他的脑子不太灵光,顺着方才众人玩的游戏说了一句:“我抓到你了。”
说完才想起云殊才是抓人的那个,他就算参与进来,也该是躲藏的才对。
云殊却并未反驳,只是对他莞尔一笑,顺势应了一句:“嗯,你抓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周五凌晨)入V,感谢大家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