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匀徵多年没有睡过懒觉了,本以为即便不用上朝,醒了之后肯定也睡不着了,但不知是不是昨夜情绪大起大落的缘故,竟没一会又阖上了眼,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起床时云殊去了花园,为防吵着他房中没有留人。
宋匀徵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边迷迷瞪瞪坐了一会才趿上鞋去净房,路过妆台时被铜镜照出自己身影,脚步顿时一滞。
只见镜中人衣衫散乱,头上发冠歪歪斜斜倒向一边,还有几缕乱发滑落下来黏在脸上,两只眼睛更是肿的好似鱼泡,整个人看着都是乱糟糟一团。
他陡然想起昨夜云殊是看着自己入眠的,今早他还掀起帘子与她说话来着。
宋匀徵两手啪的一声拍在了自己脸上,赶忙跑向净房,途中不小心掉了只鞋,忙又蹦跳着穿了回来。
他仔仔细细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等云殊回来时,已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只眼睛还有些肿,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云殊见他起了,问道:“睡得可还好?”
宋匀徵点头,想起自己昨晚的狼狈还有些尴尬,片刻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太珍贵了,这是她母妃仅存的留在世间的东西。
云殊笑道:“不用谢,我们不是说好,你借我三年成王妃的位置,三年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宋匀徵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想说“你若愿意,一辈子留在这做王妃也可以”,但张了张嘴,终究是脸皮薄,没说出口。
………………
巳时末,下人忽然来报,说宫中来了太医。
云殊一怔,以为是太皇太后不放心宋匀徵的身子,专门派了人来瞧,赶忙道:“快请。”
不多时,一位白须老者便出现在房中,给两人行礼道:“下官常安,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常安这个名字云殊前世是听过的,太医院院首,医术了得,祖上三代皆是杏林中人,救治过无数病患。
太皇太后派他前来,必是对宋匀徵很重视的,云殊忙道:“常太医快给王爷看看。”
此话说完,常太医却愣住了,一旁的宋匀徵也一脸莫名其妙:“给我看什么?”
云殊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早间我让燕祁去宫中告假的时候,说的是你身子不适,想来太皇太后当真了。你便让太医给你瞧瞧,他瞧完了也好回去给太皇太后复命,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宋匀徵听完,却依旧看着她,只是眼中暗藏几分笑意。
不等云殊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常太医讷讷道:“这……不是王爷传下官前来给崔将军医治腿疾的吗?难道王爷也有什么不适?
云殊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来常太医根本不是太皇太后派来的,而是宋匀徵专程派人去宫里请的。
其实昨日云殊便想请宋匀徵帮忙请太医来着,但见他看到母亲遗物后悲痛异常,便缓了缓,想着过两日再说。没想到不用她提,宋匀徵便已将此事放在心上,一睡醒便让人去宫里请人了。
云殊失笑,看了宋匀徵一眼,诚恳道:“多谢。”
宋匀徵摆了摆手,一副不必放在心上的样子,之后才对常太医道:“来都来了,你先给王妃把个平安脉,看看她身子如何。”
“不必了吧?”云殊道,“我身子向来很好的。”
“好不好的自己说了不算,大夫说的才算,你就让他给你把个脉,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宋匀徵道。
常太医此时已经上前,从徒弟手中接过脉枕放到桌上,对云殊笑道:“王妃,请。”
云殊无奈,只能把手放了上去,让常太医给她把了把脉。
常太医仔细摸过脉象,又看了看云殊气色,连连点头:“王妃的确身子康健,一切都好。若是人人都能这般,我们这些医者也能安心不少啊。”
宋匀徵闻言彻底安心,这才让人引他去了崔城院子。
云殊一直挂心崔城腿疾,便也跟了过去。
………………
崔城没想到小姐真的让王爷帮忙请了太医,还这么快就请来了,看诊时一直在念叨:“其实真的不必,我心里有数。我这腿是老毛病了,治不好,小姐不必如此费心的。”
云殊在旁说道:“没费心,我还没提呢王爷就把太医请来了,你回头记得谢过王爷。”
说着又对正轻轻敲打崔城膝盖的常安抬了抬下巴:“也要谢过常太医,人家大老远从宫里出来给你看诊,很是辛苦。”
崔城赶忙就要道谢,常太医却皱眉摆手,示意他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又是一番按压揉捏,常安取出银针,在崔城受过伤的左腿上连扎了二三十针,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将军这腿疾确实不可能恢复如初,但你也不能因此就不管不顾啊。”
“现下你仗着自己身子还结实,不当回事,觉得忍忍就过去了,将来上了岁数,这条腿可就废了!你若不想老了以后走不动路,只能靠别人抬着,那现在就得重视起来,好生将养才是!”
他言辞颇有些严厉,显然对崔城之前对自身腿疾不当回事的态度很是不满。
直到拔了针又开了药,常安还在耳提面命,让已经多年没被人斥责过的崔城很不好意思,等人走了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上一次这么被人教训还是国公爷在世的时候呢。”
云殊笑道:“常太医也是为了你好,你记得按他叮嘱的每日汤浴,一日都不能落下。”
“没听他刚才说吗,你若听话,这腿疾纵然不能治好,也对你日常生活并无大碍,只要天寒时注意保暖,多加休息就行。但若不听话……可能不到五十岁,你就只能要么拄拐,要么让人抬着了。”
崔城自是记得的,一再保证自己肯定谨遵医嘱,催着云殊回正院了。
………………
宫中,宋匀徵忽然告假本就引人注目了,后来又忽然派人来请了太医,更是将两宫太后都惊动了。
秦太后皱眉望着宫门口,见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忙问道:“怎么样?常太医如何说?”
嬷嬷笑道:“太皇太后放心,王府派人请常太医过去是给镇国公府的管家,也就是当年的云麾将军崔城治疗他的腿疾。常太医说他虽未给王爷请脉,但观其面相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双眼略有浮肿,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
秦太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又道:“没睡好?今日他还特地告了假,没有上朝,怎么还没睡好?”
嬷嬷笑着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秦太后若有所思,片刻后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另一边,曹太后所在的玉昆宫中,曹碧萱等来了和康宁宫差不多的消息。
她松了口气,道:“不是有了身孕就好。”
银枝笑道:“太后多虑了,成王与王妃这才成婚几个月?哪那么快就有身孕?何况他们是假夫妻,圆没圆房还不一定呢。”
曹太后冷哼一声:“以前圆没圆房不知道,昨晚……”
她说到一半便停了,翻了个白眼,不屑道:“男人,都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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