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回府时带了些宫里的点心,都是太皇太后让人给她做的。
她一个人吃不完,跟身边人一起分食了。
绣绣贪嘴,尤爱吃甜食,这些点心甚合她心意。
她腮帮子鼓鼓的,道:“昨夜知道小姐入了宫,我担心的一宿没睡着,现在看来倒是多余。王爷和太皇太后待小姐都很好,尤其王爷。”
她说着笑眯了眼,凑近些低声道:“现在全京城都知道王爷爱慕小姐多年,对小姐情根深种呢。”
宋匀徵虽然只是昨日在朝堂上随口一说,但听进去的却不在少数。这话跟长了脚似的跑出宫墙,在城里绕了一圈,又跑进王府里了。
云殊与宋匀徵沈熠三人的情感纠葛本就颇受关注,这下更是坐实了先前许多人的猜测,说宋匀徵和云殊早就相识,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番若非沈熠当众悔婚,也不会便宜了对云殊一片痴心的成王殿下。
流言传的跟真的一样,京城里对云殊的非议消弭殆尽,只有沈熠的名声一落千丈,连带着沈家也矮了一截。
云殊看着笑眯眯的绣绣,嗔道:“别瞎说,王爷只是为了维护我的名声罢了。外人信了也就算了,你打小跟在我身边,我跟王爷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
绣绣不以为意:“可王爷待小姐真的很好啊,一应吃的用的都是给的最好的。小姐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他也从不过问,全都由着你。”
“他每日四更天就要去上朝,起床时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着小姐。”
“而且我听说他以前都是常住宫里的,这王府一年里有大半年都空着。可自从小姐来了后,王爷便日日回府,再没在宫里留宿过。”
“我倒是觉得……他说不定真的喜欢小姐呢!”
绣绣说着嘻嘻笑了起来,打心眼里觉得成王殿下与他们小姐般配,比之前那个沈熠可强多了。
云殊自然不会像她似的把宋匀徵随口说的话当真,但那句“王爷以前常住宫里”她却听进去了,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燕祁那里。”
绣绣笑着回道。
“我原以为燕祁是大哥,定比燕荆要谨慎沉稳,谁知这两兄弟反倒是燕荆稳重的多,燕祁就是个性子耿直的呆子。我不过随便与他聊一聊,他便说了好些王爷的事。”
云殊听了眉头微蹙:“你不要去打听些有的没的,咱们只是在这暂住三年。我说好听点是王妃,实则不过是个客人罢了,哪有客人总打听主人家消息的。”
这不礼貌不说,宋匀徵还身份特殊,万一打听到些不该知道的宫城秘辛,犯了忌讳怎么办?
绣绣见她认真起来,赶忙将手中点心放下,道:“小姐放心,我有分寸,不该问的绝对一句都不会多问。便是燕祁要说与我听,我也不敢听啊。”
“青姨教过我,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尤其是宫墙之事,我可不感兴趣。”
“我不过是想着咱们要在这住上三年,若是不了解王爷的脾性,哪天不小心触怒了他就不好了。偏他身旁贴身伺候的是燕祁燕荆,府里丫鬟对他也知之甚少,我这才寻了燕祁打听了一番。”
云殊知道绣绣也是为了她好,没有多加训斥,只道:“以后不必如此了,王爷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你们便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他也不会随便处置你们的。”
绣绣点头,见她起身往桌边走去,便也跟了过去伺候笔墨。
云殊提笔写了封信,折好塞进信封递给她道:“让人快马送回遂城,交给崔叔,请他亲自去办信中之事。”
绣绣一听是交给崔叔,便知定是极重要的事,不敢怠慢,当即让人送信去了。
………………
宋匀徵今日下了朝便去康宁宫接云殊,下午又带云殊逛了一遍御花园,本该白日里做的公务就积存了许多,回府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连晚饭也是在书房吃的,直到入夜才回正院。
进屋后他见桌上放着个布兜,和云殊平日带在身上那个很像,又不尽相同,不禁咦了一声:“这怎么也有个布兜?”
他说着拿起来看了看,发现里面竟也装着些点心糖果之类的零嘴。
云殊笑道:“给你的,儿郎家用红的粉的都不合适,宝蓝又太亮,就挑了个松青的,喜不喜欢?”
宋匀徵一怔,看着手中装满零嘴的布兜:“这不是……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吗?怎好给我?”
“我娘做不好衣裳鞋袜,就这布兜做的还行,平日闲来无事,就拿这布兜练手。练了半天也没练出个什么结果,倒是这布兜攒了百十来个,我便是用一辈子也用不完。”
云殊说着将布兜在宋匀徵腰间比划了一下,道:“倒是趁你这身衣裳。”
宋匀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挂上布兜在镜子前照了照,满意道:“好看。”
“王爷是说这布兜好看还是说你好看?”
云殊故意逗他道。
宋匀徵微抬下巴:“布兜好看,我也好看。”
不是自夸,他生的确实好看,跟云殊继承了她爹娘的所有优点一样,他也继承了高宗和玉太妃的所有优点,说一句丰神俊朗也不为过。
对此云殊也是认可的,附和道:“的确,王爷天生丽质,京城一应男子,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宋匀徵被夸的喜上眉梢,下巴抬得更高了些:“你成婚那日,我怕抢了新郎官的风头,还专门穿了件寻常衣裳去。若早知最后……是我娶了你,我就该穿身大红衣袍过去!”
他那日千挑万选,穿的太好了怕风头太盛,压过了新郎官,穿的不好又怕显得太随意,不够郑重,最后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件平日里的衣裳过去。
云殊闻言失笑:“王爷多虑了,你穿什么都比沈熠好看。”
这是实话实说,沈熠的相貌虽也不差,但跟宋匀徵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宋匀徵听的眉毛都要飞起来,嘴上却故作矜持地道:“那是,他那种庸俗之辈,怎能与我比。”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日起床,宋匀徵将云殊送的布兜挂在腰间,欢欢喜喜地上朝去了。
朝会上他一边听着大臣们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一边吃着布兜里的零嘴,连那些平日只觉聒噪的声音似乎都悦耳了一些。
但他这般闲适的姿态,反而让有些人看不过眼,没忍住开口道:“王爷,这是朝会,不是宴席,怎可饮食!”
宋匀徵看看那人,也不生气,只是牙齿稍一用力,把含在口中的糖咬碎了,然后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把嘴里的松子糖嚼的嘎嘣嘎嘣响。
那大臣被气得够呛,却也无法,只能撇过头去不再管他。
倒是宝座上的宋漓羡慕地看着被宋匀徵放在桌上的布兜,抿了抿嘴,忍不住吞咽了一声。
………………
转眼间入了夏,窗外时不时便响起蝉鸣声。
这日云殊刚用过早饭,正想着待会去哪玩,就见绣绣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欢喜道:“小姐!崔叔来了,马上就要进城了!”
云殊也是面上一喜,道:“真的?可派人去接了?赵叔和启先他们来了没有?”
“都来了,”绣绣道,“青姨已经让纪玄带人去迎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王府了。”
云殊点头:“一应住处都打点好了吗?”
“您放心吧,都已经打点好了,青姨亲自盯着办的。王爷知道您看重崔叔,单独给了他一处院子呢。赵叔也已经在城中赁好宅院了,启先的学堂也定好了,还是王爷着人给选的呢。”
云殊笑了笑,放下心来:“他向来细心。”
她从未与他细说过自己身边事,除了成亲之外也没请他帮过什么忙,但他总是悄无声息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做的再多再好也不说与她听,仿佛一切都只是顺手为之,不值一提。
绣绣用力点头,嬉笑道:“王爷只对小姐的事细心,别人的事他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这话引得房中其他丫鬟也笑了起来,有人附和道:“奴婢以前确实从未见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呢。”
众人笑成一片,云殊没好气地瞪了绣绣一眼,等她吐着舌头跑了,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想当初刚来京城时绣绣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才多久,就又恢复以往的活泼了。
………………
按绣绣所说,崔城一行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可云殊等了许久仍没等到人。
此时的崔城等人离京城确实不远了,但他们入京后并未直接去成王府,而是先去了一趟沈家。
宣武伯府门前忽又来了大队车马,门房以为跟以往一样是走错门来道喜的,瞥了一眼就不耐烦道:“走错了走错了,我们世子夫人姓柳不姓云,找姓云的去成王府去。”
门房说着就要关门,来人身旁跟着的一名长着张宽脸的男人却一掌推在了门上,力道之大让门房没能把门关上不说,还倒退了两步险些跌在地上。
门房吓了一跳,站稳后梗着脖子道:“你们是谁?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我家老爷可是堂堂……”
话没说完,为首的中年男人竟是自行走了进来,越过他便向前院走去,只冷冷丢下一句:“让你们老太爷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