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府

因为沈熠的婚事太过匆忙,沈家对外解释的理由是沈老太爷身子不好。

故而沈熠与云殊拜堂时,沈老太爷并未出现在堂中,而是在内院装病。

他满心期待地等着孙儿带新妇入门,哪怕云殊事先说了这婚事只是做做样子,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想着先将人娶进来再说,这几年一定要耳提面命,让孙儿留住云殊的心。

只要三年内云殊与沈熠之间有了真情,届时什么和离书之类的也就不重要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等来的竟不是孙儿带孙媳来见她,而是孙媳跟别人跑了的消息。

沈老太爷虽是装病,但这些年确实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听闻前院发生的事,他差点儿当场呕出一口血来,身子颤颤巍巍地晃了几下,被下人赶忙扶到椅子上坐下顺了顺气,这才缓过来些许。

沈经开在旁已是怒不可遏,指着外面道:“太猖狂了,太猖狂了!成王纵是手掌朝政大权,也不能这般羞辱于我沈家!他与那云氏既早有情意,为何不早说?何故在我沈家喜堂上当众抢亲?”

“现在好了,京城内外所有人都知道我沈家新妇跟着成王跑了,我宣武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今后如何在朝堂立足!”

娄氏在旁亦是面色难看,对老太爷也有诸多怨言:“爹!这就是您瞧中的好姑娘!我和经开当初就说她配不上熠儿,不如早早把亲事退了,给熠儿另外相看。您偏说这云氏女好,死活不肯退亲,每每提及此事就把我们夫妻好一顿数落。”

“如今咱们到是没嫌弃她父母双亡,如约把她娶进门了,她到好,当场跟成王跑了!这是个大家闺秀能做出的事吗?她就算不顾及咱们沈家脸面,就不想想今后京城如何议论她吗?”

沈老太爷没有说话,扶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

他看着站在堂中垂首不语的孙儿,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片刻后忽地扬起了手。

房中啪的一声,沈熠闭上眼未敢闪躲,这一声后却并未觉得疼,奇怪地把眼睁开,才看见一旁的父亲捂着脸,一脸莫名。

沈老太爷胸口起伏,看着沈经开:“舍不得打他,我还舍不得打你吗?”

“你现在在这喊的大声,刚才在前堂可敢对成王说一个字?还抢亲?那叫抢吗?难道不是你儿子先当场悔婚不娶的吗?”

“还有你!”

他说着又拄了拄拐杖看向娄氏。

“要不是我与云老国公有些交情,你以为能轮得到熠儿娶云殊?我当年就说等云殊出了孝期赶紧把婚事定下,把她娶进门,你们夫妻二人拜高踩低,云国公在世时天天盼着与云家结亲,等人走了就嫌弃了,想要悔婚。等熠儿与那柳氏私相授受闹出了孩子,又想起云殊了,求着我用这张老脸去哄她进门,现在竟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如约娶她?我呸!”

沈经开很是不服:“熠儿与柳氏私相授受,确是理亏,但那云氏与成王难道就不理亏了吗?他们若非早就相识,有了私情,成王又怎会因她开口就娶她?”

“他今日来参加婚宴我就纳闷,我们沈家与他素来无甚交往,也没给他下帖,他怎就不请自来了?我还当他是来凑热闹的,原来是来看那云氏的!”

他起先见成王驾临,还觉得是天大的荣耀,亲自将人请到了喜堂里。没想到最后荣耀没有半分,还让他们沈家成了京城笑柄。

沈老太爷听到这里却是越发恼怒,拐杖重重在地上杵了几下:“你这蠢货!”

“且不说云殊与成王一个在京城常年不得外出,一个五岁后就再也没入过京,你根本就拿不出两人有私情的证据。就算是确有其事,她明明一句话就能嫁给成王,但我沈家开口,她明知柳氏有孕,却还愿意嫁来帮忙遮掩,你们难道不该更加感恩戴德吗?”

“成王是什么门第?我们沈家是什么门第?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该怎么选。她顾念旧情选了我们沈家,最后却被你们……

他说着手指颤颤,又指向低着头的沈熠:“被你逼得不得不当场转投成王。”

“你要悔婚,何时不好?偏要等拜堂时,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悔婚?你是痛快了,可想过云殊要怎么办?她好心来帮你遮掩与柳氏之事,你却当众下她的脸!”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何况她是云家的掌上明珠!岂容得你这般羞辱?”

沈熠想说并不需她帮忙遮掩,他本就打算娶楣儿的。若非祖父和爹娘一直不肯,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

但想到自己在喜堂上确实太过冲动,没有顾及云氏的面子,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娄氏在旁听着却是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云家都没人了,哪还有什么掌上明珠。”

老太爷被这话气的又想张嘴怒骂,却喉中干涩,猛烈地咳嗽起来。

周康赶忙扶他坐回椅子上,递了杯茶到他嘴边,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道:“老太爷,少说几句吧,身子重要。”

沈老太爷颤着手接过茶杯,许久才平复下来,佝偻着脊背低声喃喃:“怪我,都怪我……是我为了一己私心,明知对不住云殊却还是请她来京城完婚。是我对不住云老国公,将他唯一的孙女逼到这般境地……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说着身形越发佝偻,对沈经开几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出去。”

沈经开心中虽愤恨,却也怕把父亲气出个好歹来,只能叮嘱周康在旁好生照顾,自己带着妻儿一同离开了。

房中的沈老太爷没有抬头,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口中低喃:“报应,都是报应啊……”

………………

此时的云殊已经来到了成王府,步入成王府大门后便自行掀开了盖头往里走。

成王府的下人反应很快,已经有人先一步回来打了招呼。

虽然府中众人皆是惊疑不定,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宅院,不知从哪翻出了些许红绸,数量不够,便只挂了几处重要的地方,还翻出了过年的红灯笼。

另有那手巧的临时剪了些喜字贴在大门和正屋,虽是匆忙简陋,却也像那么回事。

云殊踏入内院时,有成王府的人挡住了她身后的纪玄等人。

云殊身为成王妃,踏入内院自是没什么的,顾青绣绣一应仆妇也无不可,但纪玄他们这些外男就不合适了,尤其这些人各个佩刀,一看就不是寻常下人。

云殊这才想起自己虽与沈家商定要带人进去,但并未与成王商定。

她自觉宋匀徵刚才已经帮了自己一次,这会儿不好再坏了人家的规矩,便欲将纪玄等人就安置在前院。

宋匀徵这时却无所谓地开口道:“让他们跟着吧,把兵器卸了就是。”

云殊见他应允,也就没有客气,对纪玄等人点头,示意他们依言除掉身上的兵器。

众人低头卸刀时,云殊对宋匀徵道:“王爷给我寻一处空院子即可,我带人住那院子里,平日不会打扰王爷。”

宋匀徵垂眸打量着她,忽地笑了,身子微倾靠近她几分:“怎么?敢当众说爱慕我,却不敢与我同房?”

“那倒不是,”云殊说道,“只是王爷代理朝政公务繁忙,我怕打扰到王爷罢了。”

宋匀徵见她不闪不避,说话时也坦然得很,丝毫没有羞色,顿觉无趣,直起身道:“不必了,你既已是成王妃,以后说不得会有女眷上门做客,总不能在跨院招待客人。”

合不合礼数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会让人一眼看出他们二人并非真夫妻。

云殊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那就叨扰王爷了。”

两人说完这几句,便一同去了正院。

一路都有下人对着两人唤“王爷”“王妃”,虽都觉得这王妃来的太过突然,但并没有人敢好奇多看。

待在正院房中坐下,云殊才对跟进来的纪玄等人说道:“你们这几日去沈家附近守一守,看沈熠那厮什么时候出门,寻个僻静的地方套上麻袋把他打一顿。”

一旁正给主子倒茶的丫鬟手一抖,险些把茶水倒到桌上。

抱刀站在旁侧的燕祁燕荆两兄弟也是面色一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其实早已认识云殊,知道她不仅武力非凡且胆大有气魄,与寻常闺中女子很是不同。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云殊这会儿刚落座,茶都还没喝一口,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把沈熠打一顿,而且就当着他们王爷的面说,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厉害,不愧是王爷当众抢回来的王妃,果然不同凡响。

两人又看了宋匀徵一眼,就见他此刻也正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觉得很是有趣。

镇国公府的人到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觉得很正常,这才是他们大小姐。

纪玄看着云殊,认真地问:“打死行吗?”

云殊想了想,摇头:“倒也不必,打到他娘认不出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