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冲进了流光殿,刀剑出鞘的声音震耳欲聋。
原本在台上献舞的舞姬纷纷从腰间拔出软件、匕首。
山已身后的琴师更是直接扯了琴弦,以最快的速度搭好了小弓,袖中藏了短箭对着殿外的侍卫一通射杀。
舞姬从舞台中央飞下来,迅速控制住家臣。
左娘一袭黑衣从屋顶飞下,长剑架在了少相的脖子上,冷冷道:“交出安魂珠。”
少相明白了,献舞不过是为了安魂珠。
“你们是鲛国人?”少相发现左娘的左耳有三个耳洞,这是鲛国的风俗,无论男女,出生之时便要在左耳上打三个洞。
左娘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漠道:“城主要是嘴硬,我这有一百种方法能让您开口!”
少相贵为一城之主,岂是几句恐吓就会服软的人,他笑得森然,反问道:“抢劫安魂珠,你们鲛国好大的胆子!奉天的君主岂会放过你们?”
左娘握剑的手没有一丝动摇,关她什么事,她只听命于十六郎,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鲛国的皇帝和十六郎顶着。
鲛国这些杀手,一个个精悍了得。如今流光殿已被十六郎全部控制。
闲着的,恐怕只有山已了。
他仍坐在那个位置,轻轻擦拭琴身,也不惧场。
像他那样好看气质绝妙的人,往那一坐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乐师,冲着山已责问:“你怎么还不过来?”
山已没有理会,他擦完了琴,便将断了的琴弦重新续上。
其中一个舞姬很快意识到山已不是自己人。
既不是自己人,又一直坐在那里不走,就是敌人。
一把匕首在女子手中弹了出来,直直地射向山已的胸口。
山已没有抬头,只是手指将琴弦往外一扫,强大的灵力伴着琴音扩散,飞来的匕首顿时化作了齑粉。
他缓缓起身,一只手抓着琴,往地上巍然一立。
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不得不畏惧。
“你们的主子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不知道本座的师妹月倾之是奉天国的大祭司。尔等公然挑起礼乐两国之争,欲杀乐国太子。如今又对奉天管辖内的美人城下手,当真不怕奉天的制裁?”
山已这一席话,很快就把十六郎逼了出来。
他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前身后都围着侍卫。
因为病弱的缘故,总是握着帕子,咳一下便抵住唇半响方能平静。
十六郎调整好状态,露出一丝讽笑。
“制裁?那这几百年来,诸国前往我鲛国捕鲛取珠,杀得海域一片赤红。致使鲛国百姓年年遭受海灾民不聊生!敢问山已大人,奉天的君主可有制裁过那些强盗?慰问过鲛国?”
捕鲛取珠这事不假,因为鲛国居海,由鲛神守护。
诸国对海里的鲛充江了猎奇,便悄悄潜入鲛国,大肆捕杀。
鲛死海怒,天灾连连。
三百年前,便是捕鲛取珠严重,白骨城一直交战。奉天国主才派了昆吾燕携带安魂主前来驻守边城,守护鲛!
安魂珠一旦离开美人城,必将生灵涂炭。
山已轻叹一口气。
凡人,真是愚昧!
“美人城封印着曾经白骨累累的战场,倘若今日你拿走了安魂珠,那些埋在美人城的白骨将会重新站起来,他们拿着刀,提着剑,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踏平你们鲛国,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惧?"山已言辞犀利,句句威摄。
十六郎面不改色,甚至更张狂,他说:“当我十六郎是被吓大的?”
他的身后慢慢爬出一只大蜘蛛,挡在山已前面。而后从容不迫地看向挟持少相的左娘,道:“安魂珠都会宿在每一任城主的身体里。剖了他!”
左娘也算心狠手辣,原本贴着少相脖子的剑往胸口下狠狠一落。
少相暴瞪双眼,他被禁锢了灵力,安魂珠之力也无法释出。
山已手指掠过立在地上的琴弦,化作霜花飞满大殿,蜘蛛被霜花切碎,左娘也被冻成了冰雕。
山已弃了琴,优雅从容地一步步走向十六郎,修长的指尖凝着一片霜花缓缓旋转,他说:“既如此,那我现在吓吓你也好。”
霜花化作白色的雾钻进了十六郎的双眼。
上穹秘术,织幻。
美人城的粉树褪色,万灯俱灭,百姓化作灰飞,累累白骨从地面立起,有些穿着盔甲,有些只是残骸,它们拿着锈迹斑斑的刀,迅速集结,形成十分庞大的军队,冲垮城墙,直逼鲛国。
所经之地,草木皆灰,最后踏平了鲛国的城镇,屠杀鲛百姓,吞噬一切,比之礼国还要惨烈。
它们不是凡人,它们是恶鬼怨魂,吸食人的血肉,使得鲛国百姓变成白骨后再杀死自己的妻儿、朋友....
顿时,鲛国化作炼狱,只有御妖师一脉护着鲛帝苦苦支掌。
国已无国,家已无家,人已无人。
一个人的王国,又有什么意思?
鲛国皇帝沉痛落泪,最后提着剑自刎,鲜血溅落在白骨上,像是凋落的梅花嵌入在雪中凄艳至极。
十六郎孤独地站在城楼上,看着白骨吞噬了一切,沉默不语。
他最后的信仰,也弃了这人间。
那他所执着的又是什么?
雪花落下,时间静止。
山已出现在城楼上,一袭月袍,风华清靡。
“你可后悔?”山已看着左右动弹不得的白骨问道。
十六郎红着眼圈,没有说话。
他其实就是倔强,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山已又说:“九国九鼎的太平缺一不可。三百年前,奉天国主甚至可以牺牲一个公主来封印一个战场,难道还不算在乎你们鲛国?而今,鲛国兵强,捕鲛取珠者已少之甚少。”
山已看着眼神闪烁的十六郎,洞悉他的内心,缓缓道:“你之所以执着变得更强,无非是心中有恨,想要报复九国。但是百姓想要的从来不是报复,而是和平安定。”
一片霜花在十六郎的面前落下来,跌在地上,如同琉璃破碎,溅开的碎片击破了周围的一切。
幻术消失。
十六郎看着脚下,霜花破碎的画面一模一样。
一场惊心动魄的织幻之旅,令其心急气喘,以至于咳嗽 。
他捂住口鼻,身子跟着颤抖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 ,他才缓缓拿下帕子,上面留有一丝血迹 。
十六郎虚笑,他抬起头看着正气凛然的山已,道:“上穹秘术师果然厉害,可以抓住人性的善。但是大人,您不知道人性两面吗?当我看到庞大的白骨大军之时就在想,若是我能拥有它们驾驭它们,这九国九鼎的平衡不要也罢!”
十六郎眼珠化作赤红,笑得更加邪魅!
刚才山已为他织幻时,本想以善渡之,却没想到十六郎竟然生出了野心。
人一旦有了欲望,便会生出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十六郎挥出一掌,掌风带着一把刀,它缠绕着血色的雾,在空气里劈碎了所有阻碍,也击碎了左娘冻在冰块里的身体,不偏不移,刺入少相胸腔!
安魂珠受到威胁便会主动脱离宿体,从刀口中缓缓挤出,飘在半空。
十六郎急不可待地飞向安魂珠。
山已怔怔地看着缓缓跪在地上,伤口却没有鲜血的少相。
这渡人方面,他确实没有花下做的好。
花下从来不会把人的恶念带出来。
山已握紧拳头,身后九尾绽放,整个流光殿都在莹光飘舞。
霜花自九尾摇曳间慢慢凝化为晶莹的冰刺,最后将十六郎射成了蜂窝。
十六郎握着安魂珠在半空,身体的伤口喷血不止,落在地上时,竟还不知道疼痛。
大概是走火人魔,已然忘疼。
他甚至在大笑,在得意,大声宣布:“我拿到安魂珠了,九国是我的了。”
山已缓缓收起了九条尾巴,看着如此发疯的十六郎都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身上那些冒血的窟窿。
没多久,处于癫狂的十六郎终于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那些舞姬和乐师也不敢上前,这种情况,人人都会害怕,她们随着手里的人质一起后退。
“大人......”其中一个舞姬倒是勇敢忠心,弃了手里的人质向他奔了过来。
十六郎看了一眼面前的舞姬:“哭什么,我拿到安魂珠了,给我笑!”
舞姬眼泪从眼角滑下,她怎么笑得出来。
她盯着十六郎的身体,黑色的纱衣早已浸湿,虽看不出是血,但那浓烈的血腥根本掩不住他就要死了的事实。
他踉跄一步,最后还是跌在了地上,最后卧倒。
舞姬扶着他的身体,随着他倒下的那一刻,跪在了地上。
“大人!”
十六郎最后连握紧珠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安魂珠落在地上,一点一点滚远。
他还用力向前爬,拖出一条血痕,最后,停了。
他的眼睛一直瞪着安魂珠,就算没了呼吸,也未曾合眼。
“大人!”舞姬崩溃大哭。
其他乐师和舞姬都乱了阵脚,十六郎一死,她们听命于谁?
又是否能从这里活着离开?
山已伸出一只手,将地上的安魂珠隔空取到手心,看着一众惶恐的人道:“你们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山已会放她们走。
但是不走,留在这里也是死。
其中一个乐师拱手对着山已一拜:“鲛国驭妖师,谢山已大人不杀之恩”
说罢,便领着一众人离开了。
陪在十六郎身边的女子也被姐妹一起拖走,这流光殿终于走了大半人。
家臣纷纷跪下。
地上躺着的有少相,容音,十六郎。
除了容音还有意识,其他二人已经死透了。
山已一步步的朝着容音走去。
该是时候,收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