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周末的校内合宿开始的时候,野崎梅太郎已经基本熟练了见习经理的工作,合宿时制作的料理更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下午,弥悠正记录着队内练习赛的情况,最后一球由于灰羽列夫的常见失误,被黑尾铁朗拦网得分,A队赢了。
随后直井监督匆匆走进了体育馆,带来了IH东京地区预选赛的第一轮比赛赛程分组。
猫又教练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凑在一堆看着分组名单。
而弥悠和完全没有兴趣凑上去的孤爪研磨在一起研究灰羽列夫最近的训练情况。
“研磨熟练的二传技术,我肯定是比不了的,”她叹了口气,“所以列夫的陪练,研磨是偷不了懒的。”
谈论起那个麻烦的后辈,孤爪研磨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还悄悄撇了撇嘴,低声埋怨道,“小黑,老是骗人。”
无论是小时候劝他去打排球说“二传没什么运动量”,还是开学的时候说“弥悠进部以后可以帮忙托球做扣球训练”,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弥悠入部后,就以非常负责的态度接过了排球部经理的各种工作。后勤有所保障之后,部活也就开始逐渐变成只需要训练的安逸样子。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经理的工作单列出来以后也多得让人头疼,帮忙托球做扣球训练这种本来不在正常工作范围以内的事情,就完全没办法提出。
而这两天,由于野崎梅太郎的临时加入,弥悠有了多余的空闲,也确实帮忙托球做过训练。
她有一定的球感,能在多观察配合几次以后,就给出固定在攻手打点范围内的球。
所以她能配合上的,都是最高打点已经固定的成熟攻手,灰羽列夫这种完全的新手显然不在其列。
于是猫又教练大手一挥,把灰羽列夫彻底划给了研磨。
“列夫……”孤爪研磨继续小声碎碎念,“他一个人,比整个排球部的攻手都麻烦……”
“即使这样说,我们也没办法交换,”弥悠轻轻叹了口气,“研磨所具备的经验和意识,是引导列夫这个新手所必须的。”
“说起来,”孤爪研磨突然慢吞吞地换了个话题,“弥悠的空间感和观察能力都是一流的,对排球的掌控能力也很厉害……为什么没有打排球呢?”
弥悠愣住,想了想以后反问他,“那么研磨为什么要打排球呢?明明不喜欢吧?”
“不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孤爪研磨皱了皱鼻尖,“如果不打的话,小黑会很困扰,所以就一直打下来了。”
“嗯,”弥悠点点头,回答他,“所以说,大概是因为,我没有阿黑吧。”
她抬起头,体育馆内的灯光从眼前晃过,带出一片模糊的光晕。
孤爪研磨怔住几秒,下意识开口问她,“弥悠的哥哥……”
模糊的光晕之内,弥悠好像又看见了佐久早圣臣的身影——起跳、挥臂,在聚光灯之下,他身上有唯一的光和影。
绝不半途而废。
佐久早圣臣就是这样的完美主义者。
“抱歉。”
弥悠收回视线,如是轻声回答道。
“不,”孤爪研磨低下头,金色的发尾在轻飘飘晃动,“是我说错了话吧,抱歉。”
周末合宿的晚训结束时,还有回到佐久早宅的公交可以搭乘,同样校内合宿、但却因为离家近、不想在学校教室打地铺睡大通铺的的佐久早圣臣,会在公交车站等她。
所以弥悠并没有住在学校。
佐久早圣臣站在车站亭的一角,昏暗的灯光拢在他的身侧,将戴了口罩后唯一露出的眉眼变得忽明忽暗。
在公交开走时引擎的杂音中,弥悠走向了他。
“哥哥。”
佐久早圣臣的视线望向她,语气如常,“走吧。”
两人都是不太爱说话的性格,没有了表哥古森元也的居中调节气氛、引导话题,唯一能剩下来的的几句话显然精简而且没什么聊下去的余地。
但不知道为什么,弥悠有一种想要打破这样的沉默的冲动,可是翻遍了脑袋里的想法,好像也没能找到觉得合适的话题。
……毕竟,还是分开了很多年了。
回到佐久早宅,洗完澡、擦干头发,已经要到平时作息的睡觉时间了,但弥悠还坐在一楼沙发,等着洗衣机把衣服洗好。
安静无声的环境、纸页上逐渐模糊的铅字……弥悠久违地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离开佐久早宅的第一天,写着座机号码的纸条被珍重地夹在本子里,但弥悠还是背了好多遍。
到达新家的时候,弥悠礼貌地叫人,柳子阿姨、泷伯父,还有小春。
画面模糊地、飞快地划过。
夜里她有些认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不着,听见语调起伏的关西腔在耳畔温柔地萦绕着。
“弥悠总是叫阿姨伯父,要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呢?”
“那孩子也许只是个慢热的性格吧,你不要太着急了,她不是和小春相处得不错吗?”
“确实,小春太安静了,要是能像弥悠一样开朗些就好了。”
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
弥悠牵着妹妹去上学。
成绩优秀、外向开朗、乖巧懂事……人缘好、老师夸奖、养父母夸奖……
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重复,那个闪闪亮亮的弥悠牵着妹妹的手,脸上全是笑容。
要做一个好姐姐、做一个优秀的养女、做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弥悠,小春身体弱,哮喘不能剧烈运动,为什么你要带着她去打排球?!”
“柳子,你不要激动,这不是弥悠的错,是小春自己……”
“我讨厌你。”
一向安静的小春,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说,“我讨厌你,你不要再呆在我家了。”
“抱歉,弥悠,小春的病又加重了,我们实在没有时间再照顾你……”
乱七八糟的声音穿越过时间的廊道,重新在耳边响起。
弥悠皱着眉惊醒,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身上半盖着薄被,被子边缘被一双手捏住,那双手正拽着薄被越过睡衣的圆领口、罩住她无意露出的肩颈线条。
佐久早圣臣收回手,立在沙发边上,眉眼皱着,“沙发不是睡觉的地方,醒了就别睡了,衣服洗好还有十分钟,晾好就回房间睡。”
“嗯,”弥悠抿着唇,微微垂下眼帘,“麻烦哥哥了。”
佐久早圣臣进了厨房,她裹着薄被子坐起来,开始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发呆。
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但记忆却莫名的清晰。
小春要上钢琴课,弥悠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爱好,只是之前学过排球,于是就选择了上课地点相差不远的排球。
一般都是弥悠上完课,到钢琴教室那边等她,但那天钢琴老师临时生病了,小春来找了她,差点被练习赛中飞出去的排球砸到。
“喂,这就是你的小哑巴妹妹吗?”当时的排球兴趣班同学撇了撇嘴,“看起来好弱。”
“阿侑要被打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嘛!弥悠打排球很厉害,教练夸过好几次说天赋好,我一直以为妹妹也是一样的啊,和想象里差距也太大了。还差点被球砸到,好逊!”
弥悠第一次打人,其实也算不上是打人,只是一个排球砸到了那家伙的头,然后回敬道,“被球砸中了,宫君好逊。”
“拜托,说了好多次不要叫宫君。”
“阿治!我被欺负了你就是这么说话的!你难道不是我兄弟吗!”
“谁叫你乱说话,我都已经提醒过你了。”
“那才不是乱说话吧?说起来弥悠你和你妹妹根本就不像嘛,爱好也不一样,根本就不是姐妹吧!”
弥悠第一次打架,掺和进了双胞胎乱斗,被叫到了兴趣班老师的办公室。
小春留在那里等她。
等她回到球场边上,看见的就是发病的小春。
弥悠慌乱地找出哮喘喷雾,叫来老师送她去医院。
这次生病,小春病得很严重。
小春身体弱,是个安静的孩子,不爱说话不爱笑,但弥悠很喜欢她,她们一起牵着手上学、去兴趣班、回家,弥悠一路笑着和她说话,她也会安静地好好听完。
但就是这一次,弥悠和小春的关系急转直下。
直到后来,又换过好几个寄宿的家庭以后,弥悠才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即使性格再好、各方面再怎么优秀,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
刻意做出的讨人喜欢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意义。
喜欢、不喜欢……人类的情感是最复杂的东西,弥悠没有办法分辨这种不确定的、随时都会改变的东西。
摆正“自己是个麻烦”的态度,安静地降低存在感,做好自己的事情,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才是她这样的“麻烦”唯一的生存之道。
洗衣机停止运转,弥悠晾好衣服,正准备回房间,佐久早圣臣叫住她。
“热了牛奶,喝一杯再去睡。”
弥悠接过了玻璃杯,恰到好处的温度将有些冰凉的手指捂热,她仰头喝干净,胃里也暖洋洋的,四肢好像都暖和了起来。
唇边沾上一圈奶渍。
佐久早圣臣伸手从她手里拿走杯子,递过来张纸巾。
弥悠下意识接过,才反应过来,礼貌地提议道,“我来洗吧……”
“回去睡觉。”
佐久早圣臣的手压在她的额头上,手心很温暖,大概是刚刚拿着牛奶杯子沾上的温度。
“如果睡眠质量还是很差,就去医院看看,不要嫌麻烦。”
“有这个觉得太麻烦我的时间,不如好好照顾好自己,”他用手压着她的额头,皱着眉,语气嫌弃,“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还要逞强的人,都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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