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角斗场的规矩,丑时往后一向是新人的“表演赛”。
故而当许徊站上战斗场地时,大多数人都是随意瞟了他一眼,看出他是金丹后期,说不上被妖兽碾压,也算不上强大,便权当中场休息了。
许徊的对手是一头老虎形态的中阶妖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在它面前显得很娇小的人类,时不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恐吓的吼声。
许徊倒是颇为冷静,他无视妖兽的威胁,低头看了会儿怀里抱着的剑袋,慢慢把它背到背上,又从一旁角斗场供给的武器架上取了一柄简单的长剑。
见此,看客更没什么兴趣了,还认真看着场上情况的,大概就只有房间里的东曦和兰时了。
“看着吧,”兰时“嘿嘿”一笑,“一会儿大冰块就震惊全场。”
东曦微微颔首。
场上许徊已经先行举起剑,打破场上僵持的情形,迎上了那头妖兽。
剑光凛冽,带着破竹之势直直刺向妖兽的面部,妖兽也矫健地挪动起庞大的身躯,冲着许徊挥舞起巨掌。
许徊不躲不闪,毫不慌张地将长剑反手刺入妖兽掌心,妖兽吃痛几欲发狂,另一只巨掌甩向许徊,被他闪身躲开,踏着妖兽的身体借力拔出剑,又在它掌心开了个血淋淋的大口。
短短一个来回,妖兽双掌负伤,许徊却仍腰背挺拔地站在一旁,衣袍丝毫未乱,仿佛方才并未战斗一般。
周围有人注意到场上情形,一改方才了无生趣的模样,开始激烈地讨论他方才的剑法。
东曦和兰时也不例外。
尤其是兰时,本就是个话多的主,此时几乎忘乎所以地夸赞着许徊,各类盛誉如滔滔江水不绝于耳。
东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时不时随着他的话点个头,只是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虚无。
“你说这剑法很眼熟?”东曦其实正在意识中和江玄度传音。
“不确定……”江玄度沉思片刻,“他若是再多使几招,我可能更容易分辨。”
东曦于是再次看向场中。
许徊好像被周围吵闹的起哄声弄烦了,一张冰块脸微微拧着眉,手中长剑又起,直指妖兽眼窝。
“噗呲——”
血液迸溅开,落到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的地面上,与地面融为一体。
许徊脚尖点地后退几步,神情冷淡地看着巨兽轰倒在地,除去手上拿着的长剑之外,愣是没沾上半点脏污。
那剑也很快被他放回了武器架上,只是原本长剑在较高的地方,他放回去时动作顿了顿,放得稍稍往下了一些。
随后,他在看客“没看够“的抱怨声中,顺着角斗场侍从的指引走到另一边的出口,临出去了,又回头抬眸看了眼那屏障。
屏障是单向屏障,他自然看不到东曦二人,但那眼睛却直直望进了东曦眼里,就如同他出去时那样,只是冷淡中染了点别的意思。
他看了太久,直到侍从出声催促他,才冷静转回了头。
东曦耳边回响着兰时“他看我们啦!他冰冷的心一定被我融化了!”的激动声音,收回视线,垂眸传音:“看出来了吗?”
“看来明月山庄也掺了一脚。”江玄度说,“这个任务,不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东曦挑了挑眉,“正道两大宗都派人来剿‘匪’,不合理吗?”
“正道派人来当然有情可原,”江玄度意有所指地嘲讽一句,便不再说话。
身旁兰时站起了身,东曦断开传音,抬头看向他。
“你一定要看我的表演!”兰时颇为兴奋,跃跃欲试。
“好。”东曦回以一笑,目送他走出房间。
看台上的众人刚被许徊调动了情绪,此时也好奇这一次还有什么令人惊喜的新人,等兰时出来了,见他只是个筑基,穿着普通,稍稍有些失望。
兰时倒不因为被看轻了而沮丧,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不是作为观众,而是作为被观看的那个,但仍然磨不灭他眼里的新奇。
“喂——”他双手举在脸旁,作喇叭状,朝高高的看台大吼,“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啊——啊——啊——”
无人理会他,倒是有几声忍俊不禁的“噗嗤”笑声。
兰时也不觉尴尬,嘿嘿一笑,便看向了一旁从笼子里走出的妖兽。
不巧,这是头豹子,刚好和兰时的看家本领撞上。
东曦目光凝重了些,不知兰时能不能比豹子妖兽速度还要快。
兰时也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嘻嘻哈哈,他绕着武器架走一圈,重新走向豹子,却手中空空,什么也没拿。
东曦眼神缓和些。
看来兰时对自己很有信心,不过她还是做好了救人的准备,估摸另一边的许徊也是如此。
场上兰时胸有成竹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开始讨论这个筑基难不成也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只见随着豹子扑向兰时,兰时也有了动作——
他拔腿就跑。
观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一妖兽一人,一个在前面撒丫子狂奔,一个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逃它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前头兰时鼓足了劲往前窜,后头妖兽先是对他挑衅自己看家本领不当回事,只当猫抓耗子,却在发现自己怎么都追不上他后也急了,使出全身力气追。
于是场上出现了两道速度极快的虚影,看得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就有不少人眼睛累得往后一倒瘫在了座位上休养生息。
眼见闭着眼睛乱窜的兰时都快绕到了妖兽屁股后面,一时间看不出是谁在追谁,东曦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多虑了,并且准备闭上眼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眼睛。
“嗷!”兰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东曦猛然睁开微眯的眼,担心他是出了什么意外,低头一看却是他窜太快套了妖兽一圈,顺便失误扁了它一脚。
东曦沉默。
妖兽无语。
好像是我被你踩了,不确定,再看看。
一妖兽一人又开始了新的角逐。
看台人一开始还有人打赌谁会跑赢,半个时辰后已经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东曦打了个哈欠,无聊到在脑海中和江玄度有一句每一句地搭起了话,从兰时说到许徊,又从许徊绕回了兰时。
“你快揭秘他身法如此迅疾的原因!”江玄度急得恨不得从身份玉牌里跳出来当面问她。
东曦听着他恼怒的声音,脑海中勾勒出少年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又被他一顿张牙舞爪的威胁。
东曦咳了咳,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慢条斯理开口:“是阵法。”
阵法?江玄度先是一怔,一时间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东曦已经切断了传音,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江玄度恨恨,谜语人滚出修真界!
不过他好歹是被誉为过天才的人,又观察了一会儿,便理解了东曦的话。
原来兰时的身法并不是直接靠灵气支撑,而是他在鞋底和衣物上提前画了阵法,并借此将瞬移所需灵气降到最低,而速度增到极高。
“不过这个法子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东曦说,“这要求运用阵法的人对阵法极其熟练,还要能够随时改换阵法。”
她思考了一会儿,下了个定论:“即便是我,要将阵法运用到这种程度,也算不上容易。”
这倒不是说她不如兰时,只是术业有专攻,兰时在这方面的确算得上天赋异禀,也看得出他对此颇有研究。
这会儿场上的争斗已近尾声,兰时越跑越快,豹子却逐渐体力不支,还被他嚣张地套了好几圈,又累又气,终于四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而兰时……
兰时还在跑。
他越跑越兴奋,越跑越上头,绕着角斗场战斗场地跑了一圈又一圈,摊尸在地上的豹子也被他扁了一脚又一脚,原本还能睁开眼睛抬个头,现在干脆闭上眼气若游丝。
侍从看不下去,在场外提示兰时可以停下了,兰时跑得太投入,丝毫没听见他的声音,又窜了好几圈。
侍从无奈,打开了出口的通道,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朝他虚虚挥了挥手,差点被兰时撞飞。
好在他猛地一住脚,脸色焦灼地抬起头看着他:“咋了咋了,快说!我急急急,快被追上了!”
侍从抽了抽嘴角,手指指了指兰时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豹子,再往旁边一瞅,豹子已经生死不明了,才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呲牙一乐:“原来结束了啊,嘿嘿。”
侍从眼睛飘向地上不知是被累晕还是被踩晕或是被气晕的倒霉豹子,一时语塞,默默领着兰时离开了场地。
临走前兰时还朝东曦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虽然东曦离他面朝的方向远了不知道几米,但看着包子脸少年神采飞扬的模样,她还是不自觉地微微勾了勾唇。
这场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此刻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看台上不知不觉睡了一觉的观众纷纷坐直身子,精神奕奕地等待下一个新人。
等待室里,有人从外面打开了紧闭的房门,东曦站起身,跟随他慢慢走出了空空荡荡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兰时小太阳就是我的快乐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