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和你又不熟。”
安琼音眨眨眼睛,道:“自然是来找公主叙旧,顺便感谢你,若不是公主背后疏通,我也不会有机会在御英阁多长些见识。”
她态度好,又人如其名,讲起话来音色娇俏灵动,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说,晋阳也不好说什么,面色好了些,但仍旧不愿意与她好言。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想,谁让有人想让你去,想天天看到你呢。”晋阳僵着脸,扯出一丝笑容。
安琼音歪头,想了想问道:“公主似乎和谢家十郎关系甚好,似乎……”她顿了顿,“超乎了一般男的关系。”
晋阳听到这话,转过脸来,与安琼音的视线对上,半晌后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安琼音试着观察晋阳公主的反应,但是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表现的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得意,反倒是神情复杂。倒是让安琼音心中微动。
晋阳公主此时,心情的确十分复杂。
自上次去了安府之后,晋阳便再没去过御英阁,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在哪里看到谢沅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谢沅与晋阳,实际上并没有她所说中的那么亲近,说起来,不过是儿时的情分,谢沅与他的母亲曾在这公主府中居住过。而她又恰好偶然中见证过谢沅的身世,属于少数几个知情者,仅此而已。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这里还不是公主府,不过是父皇在京中置办的一个别院。冬暖夏凉,有时则会领上几个妃嫔皇子,来这里避暑,叫上几个宫外的歌女,摆酒做乐。
幼时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宠爱,她向父皇要下了这个院子,想要搬进来,当她的公主府。
本以为父皇并不会应允,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答应了。
当住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这院子里住的不仅仅是她。
那时有一对母子,常年被父皇养在这里,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一直住在后院,甚至有时候会住在地下的暗室中,从不露面。
直到有一次贪玩,晋阳闯进后院,看到那个生的神仙似的小郎君时,她才意识到这院中有旁人。
不过那个时候,谢沅便惯会伪装,那时,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小郎君生的眉清目秀,笑容烂漫:“这位姐姐,可否不要说出我们在这里的事?”
她被那笑容迷了眼,点头答应,却在转身时,看到被光线一闪而过的刀锋。
虽是孩童,但若当时她敢呼叫别人,怕是已经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可那个时候晋阳竟鬼使神差地并没有报复他们反倒时不时给他们送些府中的糕点和吃穿,甚至冬天,还会送些炭火过去。
这般相安无事地过了许久后,谢沅才与她母亲偶尔出来走动。晋阳知道他们不愿被人发现,时常也接济他们。谢沅的母亲生的极美,人也极温柔,说话有些江南软语,见晋阳生的可爱,便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的对待。
她母妃去世早,在宫里轮流由几个娘娘养大,但又没有哪个嫔妃看起来是真心待她的,所以宫中除了些近身的侍卫和父皇,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晋阳从小没有娘,宫中抚养她的娘娘们换来换去,皆是将她当做争宠的工具,而如林氏这般无杂念地呵护,还是第一次。
可惜好景不长,那林氏不出一年,便因旧病缠身,病故了。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那居住在公主府的小郎君,却是父皇的私生子,是她血脉上的皇兄。而那极美的女子,也不是普通人,而是谢家家主的结发妻子,江南望族林家之女。
一直到林氏女病故,那谢沅被谢家接走,她都和外人一样,一直以为那是谢家的嫡子,只是多年流落在外。
若不是去年冬天,她无意中在那暗室中撞破了谢沅的秘密,她恐怕还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对方,一直做着这永无结果的白日梦。
“公主?”安琼音见她班半晌没有反应,唤了她一声。
晋阳思绪回魂,一时竟感觉有些疲累,道:“罢了,我便直接跟你说了,我与谢景之,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安琼音心中微动,试探地道:“为什么,公主不是喜欢他?我看的出来,公主十分在意谢十郎,每次提到他,心情都会波动。说实话,谢十郎待我十分好,我确实感激,不过在这京城中婚姻之事牵涉颇多,我心中也并无非他不可的想法,如果公主喜欢,我自不会夺人所爱。”
晋阳看向她,轻嗤一声:“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试探我。”她高高的仰起头,道:“本公主从不奢求别人施舍。且不说他分明在意你,即便是他不在意你,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你只管放心,我与他绝无可能。”
安庆音点了点头,心中微动。
“公主性子耿直爽朗,自然不会与人相争。”安琼音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实话与公主说了吧,我幼时本有一心上人,自幼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家父入京为官,远走他乡,再无相见,但我心中早已认定此生非他不嫁。”
安琼音谎话编的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但如今也别无他法,谢沅的态度让她有些不安,如今之计只能先借公主做个挡箭牌。她看着晋阳越发震惊的神态,继续叹气道:“只可惜谢家势大,那谢景之又步步紧逼,实话说...我...有些害怕。”
晋阳公主听闻后有些沉默。别人不知道谢沅的本性,她可清楚地很。
先前,她只顾着想证明自己已经放下这件事,所以谢沅有求于她,她必定尽可能相助他抱得美人归,如今想来,并未顾及对方女子的感受,确实做的有些不妥当。
心中顿时有了愧疚,气焰便不那么盛了,晋阳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安琼音摇了摇头。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欢,两年夫妻,感情肯定是有的,但若让她现在嫁给他,她多少有些顾虑。
这一世这般选择也不知对或者不对,但坐以待毙,总归不是上策。
晋阳一拍桌子,道:“那好办!以后你跟我待在一起,我替你挡着。”
说罢,又感觉自己失了公主仪态,连忙端坐好。
安琼音见状不由失笑,这公主,虽是身份高贵,且有些傲气,但却是个性情中人。想到自己方才编的谎话骗她,一时也心有不安,心下暗暗。
“我从前一直以为,公主高高在上不可亲近,如今看来,公主比想象中可爱很多。”
夸赞的话听在耳中,总是让人舒心,晋阳竟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嘴倒是甜得很,偏偏还不让人觉得是恭维。”
此番一对话,两个人一时竟亲近了不少。
安琼音前世不怎么社交,也没有什么朋友,一时竟感觉也有些别样的滋味。
用完早膳,晋阳请安琼音在院子里逛逛,两人都吃了不少,在院子里消食,晋阳一边走一边道:“这院子,原先是我父皇出宫作乐用的,我五岁的时候,跟着他来这里看歌姬跳舞,我看上了这院子的叔父,便吵着闹着要了过来,给我当公主府。”
安琼音奇道:“还有这样一番过去?”
晋阳指了指前面的戏台子:“那里从前十分热闹,只是后来我搬了进来,宫里的嬷嬷仍要教我我端庄,不可日日笙歌,沉迷享乐,便逐渐荒废了。”
安琼音看那台子,虽年代久了些,但能看出,仍有人每天细心打扫,并没有破败。
晋阳又道:“我确实每日会令人打扫,不过从未使用过,对外,一向是做一些符合公主身份的娱乐之事,比如说琴棋书画。”
说罢,一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一时有些懊恼。
安琼音深以为然。
前世,安琼音倒是不如晋阳这般安分,她爱好许多,也无束缚,时常偷溜出门去,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皆是如此,想到什么,安琼音突然眼睛一亮,道:“在这府中整日闷着,确实会让人喘不过气来,即便你这公主府再大,也是不如外面的。不如改日我们换身装扮,出去透透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