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走后,安家的前厅内便只留下了安家人与谢沅在。
一场闹剧总算是过去,安丞相心里却并没有放松警惕,谢沅与他交情不深,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但是无论心里如何怀疑,面仍旧要好好感谢人家。
安丞相双手作揖:“今日景之相助,替我安家解决了一桩麻烦事,老夫感激不尽。若来日有何事能用的上老夫的,谢郎君可直言。”
谢沅轻笑,装作没有听出来安丞相言语中的试探,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方才我所说之事是真,安相不必挂怀,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说着,他看向安琼音的方向,对她莞尔一笑。
安琼音回瞪了他一眼,随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秦夫人见看见了两人这微妙的互动,心中微动,又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上前来笑到:“无论如何,谢郎君亦是帮了我安家的大忙,终归是要表示一些,若您不嫌弃,可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安丞相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便也出言挽留。
谢沅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只沉思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安琼音微微挑眉,父母的性格开明随和,留他吃饭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看向谢沅的眉宇之间,无喜无悲,仿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应酬。
吃饭时,四人一桌,虽然菜色丰盛不愿怠慢了贵客,但因都是熟悉的人,安琼音仿佛有一种错觉,让她想到了前世的回门宴。
那年他们刚成亲,京城风俗三日后回门,那日谢沅也是像现在这样,与她一起跟父母吃了一顿饭。
那天她记得二老的眼睛都是红的,但仍努力笑着,叮嘱二人未来要相互扶持,风雨同舟,谢沅答应的很好,他也确实待她很好。
再活一世,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一切都变了,她和谢沅之间分明无比熟悉,却似乎又隔了些什么。
正想着,她却低头碗中多了一只虾,竟是谢沅放在她的碗里,筷子都还未来得及收回,二人同时一愣。
她爱吃虾,这件事只有前世那个与她朝夕相处的谢沅知道,无比熟悉的动作,就仿佛刻在了灵魂里,无论是否还是当年的情形,都不由自主地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谢沅似乎并无意识到这般做不妥,面色极为坦然,就仿佛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不过好在此时安丞相与秦夫人恰好低了头,并未看到这一小动作。
安琼音顿时有了种作贼般的心虚,奇怪的是明明做这些事的人不是她。
一顿饭吃的浑浑噩噩,安琼音后来也并未听进去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她和谢沅有些话必须问清楚,或许问清楚便。
她坐的离谢沅很近,手悄悄地伸到餐桌之下,突然握住了谢沅的手。
她则一举动则让谢沅有些意外,不过却不动声色,而是任由她将自己手心张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安琼音几乎是红着脸做完这些,随后神态又恢复如常。
谢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若有所思。
宴席散后,安家二老将谢沅送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沅并未提出任何要求,全程礼数周到,不该说的不说,也半点未提及朝堂上的事,仿佛真的如他所说,只是顺手而为,并非刻意做人情。
秦夫人看见女儿扇着扇子,有些意味深长地道:“现在已入深秋,天气凉爽,你怎么会热?”
安琼音摇扇子的手顿了顿,道:“大约是我今天穿的多了些。”
秦夫人“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心中却多了几分猜测。
安琼音心中有事,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随后便将洒扫的仆役皆赶了出去,包括彩晴都未留下,独自一人在石桌面前等。
秋天的夜降临的比较早,不一会天就已经黑了,不知何时院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在空荡荡的院中伫立,正是谢沅。
方才在他掌心写的,只有三个字,来见我。
谢沅去而复返,来赴约。
安琼音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既然如此,便有问题一次性问个清楚。
安琼音也不起身,就这么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他,心中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谢沅见状,微微一笑,反倒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她对面。
“邀我前来,却又不说话,阿音,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藏不住心事。”
他神情极其坦荡,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
安琼音见状,不由握了握拳,下定决心问道:“谢景之,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其实是为了我?是吗?”
谢沅握住石桌上的茶盏,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他想求娶你,你不愿意,我替你解决,这样不好吗?”
安琼音有些无奈道:“可是后来那陆家差点跟我逼婚,你不觉得你做的有什么问题吗,这样伤了人,却又惹了新的事?”
谢沅突然笑了:“阿音,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他笑的极为温柔,“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轻笑一声,“或许以前有,但以后绝不会,你也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安琼音叹了一口气:“陆岳虽然有些讨人厌,但并不至此,如今痴傻不知世事,未来之路尽毁,你让我怎么想,我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却无端背负了罪孽,又如何算呢?”
谢沅神色有些冷了下来,但笑容依旧,轻声中带着些危险的意味问道:“阿音,你是在可怜他?”
安琼音道:“是,我厌恶他,但也只是想远离,我不愿伤害任何人。 ”
谢沅轻笑:“那你大可放心,我所做之事,为了你,也不全是为了你,对他下手还有别的原因,你大可不必背负什么罪孽。”
说完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自嘲,“就算是有罪孽,也是我一个人背负,不是吗?”
安琼音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接什么。
谢沅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走到了安琼音的身边,低下头,温柔一笑:“还是说,阿音在关心我,愿意与我一起背负。”
安琼音无语:“不,我并没有这么说。”
谢沅了然一笑,神色微冷,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多问。”
随后他转身似是要走,安琼音想到什么,叫住他:“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先前的猜想,谢沅的反常,种种迹象,都显示了谢沅很有可能也是带有前世的记忆。
她试探问道:“你为何知道我喜欢吃虾。”
谢沅顿住脚步,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前世之事,他本也没想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