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对劲

三年后,初铃盘腿坐在“祖上神仙秦濯之牌位”大殿的宝座上。

这座大殿与三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却比天大,那作为大殿牌匾的牌位在太上长老、宗主、大长老等人的轮番进言下,从门外转到了门内,就挂在大门的正上方,以致于坐于高台宝座的初铃可以直视那牌位。

这会子,初铃正倒撸着大玳瑁猫的背毛,被久经如此的大玳瑁无视了,初铃便觉得无趣,动了动身子,大玳瑁从她腿间跳下,窝在宝座下方呼呼大睡,而初铃半撑着龙首扶手,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牌位。

又过了片刻,一抬手,指尖一点灵光,灵光褪去,显出一块灵石,那灵石晶莹剔透、灵气充裕如实质,不是普通的下品灵石,而是上品灵石,但……

“啪嗒”,那上品灵石被砸在了牌位上。

嘀咕一声,“臭先祖。”

紧接着,灵光散了又现,又抛出一块上品灵石,“啪嗒“……

“骗子先祖。”

很快,“啪嗒”……“啪嗒”……“啪嗒”……很多很多块上品灵石砸过去。

“讨厌的先祖!”

“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哼!”

又是一块上品灵石砸过去。

“哎哟。”这块上品灵石掉落下来,不小心砸中了人。

初铃赶忙站起来,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秋玥姨姨,你没事吧……”

“没事,就被灵石砸一下而已……”秋玥长老有些跑神,这会才看到手里接住的上品灵石,“……嘶,上品灵石,那就……砸砸发财,嗯,发大财!”

初铃没接她的话,踮着脚,继续向她身后探看,没见到玉科真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秋玥长老就顺口道,“玉科真人,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就到。”

初铃小脸瞬间就垮下了。

这三年,初铃的修行之路,被各大长老填满了,他们几乎每天都等在“祖上神仙秦濯之牌位”大殿中,这边长老讲解完了修行经验,那边长老开始讲解经络走向,直把初铃讲得……看见他们就想要跑路。

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玉科真人,那一口“道可道非常道”玄妙得……让人呼呼大睡。

于是,初铃最初可怜的那点对修炼的热情,瞬间在洪水猛兽般的教导下缩了回去,从蓬勃大火变成了小水花了,烧都烧不着了。

这三年,对初铃来说,就是怎么变着法子逃课。

这些长老们其实也不敢强迫她,经常偷偷帮着她或者顺着她逃课。

但玉科真人就是个意外,格外的严厉,一刻都不让人放松,更别提逃课了。

哎,初铃终于理解了当年霍洛师兄赶着上晚课的感受。

说起来,玉科真人最近很少来了,不是不来,而是好像被长老们限制了。

有一次初铃逃课,碰见玉科真人,玉科真人看见她的眼神,就像是凡俗的秀才看到金榜似的,直喊着“小祖宗,快让他们给我多多给您排排课吧,我肯定能帮您修炼到炼……唔唔……”,然后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长老们拖下去了。

就有些古怪。初铃现在想起来也不改当时的判断,不过,她好像猜到答案了。

因为,三年的时间,她到现在还是炼气一层,嗯,即使逃课也不应该只是炼气一层,速度应该是慢了,而长老们似乎很怕她知道这修炼速度很慢,又怕她真的修炼就这么慢。

比如,秋玥长老此刻手中还拿着一瓶丹药,是用来加速修炼的丹药,但一直被他们说成助消化的丹药。

从大半年前开始,初铃拿到的丹药足足有一盘子了。

前几天,初铃当真把所有的丹药都倒在盘子里,一边挑挑拣拣着,一边像是吃花生米一样的往嘴巴里抛。

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华烨看到了,华烨当时的表情可精彩了,并且还伴随着他腿脚软趴趴的状态,眼珠子跟着丹药上下颤抖,还不时地咽了咽口水。

初铃顿住,奇怪地看向华烨,问他怎么了。

华烨像是没有腿一样,扒拉着长桌的边缘,一点一点的蹭到前面来,满眼都是盘子里亮晶晶的丹药。

他再次咽了咽口水,略略的数了一下,“一颗,两颗,三颗……十八颗……”

初铃见他数一个往下溜一下,干脆直接告诉他,“一共二十二颗,被我刚刚吃掉了四颗五颗,反正好几颗吧。”

“什么?”华烨惊得眼珠子都要滚下来了,“小祖宗,您一次性吃了好几颗?”

“对啊。”初铃很坦诚也很不解的告诉她,“是长老们给我的,说吃了这些丹药好消化,这样每天就能吃更多的灵食了。怎么啦,哪里不对吗?还是你们不吃这些丹药?”

“啊?消化?这不是加速修炼的极品丹药吗?”

“嗯?”初铃直勾勾盯着他。

“咳。”华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不是,不是,是,是,是消化丹药。我们也吃过,真的,吃了很多。”

“哦……?”初铃继续盯他。

华烨硬生生梗下堵住的口水,脑子反应过来了,“不不不,重点不是效用。重点是……小祖宗……这些都是极品丹药……我们再怎么吃…… 我们吃的都是那种,就那种的……”

初铃歪着头,无语地看着他谜语人的表现。

“就是,你这个丹药都是极品丹药,没有丹毒,炼制一百炉之中都不一定出一粒。我们吃的都是一百炉中那些普遍存在的,味道不纯。”

华烨实在说不出口,一炉都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每炉都只有十颗左右,也就是一颗极品丹药都是千里挑一的,而现在,这个普普通通的盘子里滚了十八颗千里挑一的丹药,这是多少炉丹药了。

嘶。华烨不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几千炉丹药,而且都是材料极其稀有的加速修炼丹药,长老们是要把宗门内库掏空吗。

奈何华烨以为自己所说差不多能表达出这些丹药的珍贵了,然而初铃体会不到,她说,“味道不纯……所以,极品丹药味道纯的,就是没有味道的那种味道,那是不是那些普通丹药就有其他味道,比如甜甜的,酸酸的。”

打死华烨都想不到,初铃的脑回路为什么会转到这上面来,他只好赶紧纠正,“这个不纯不是指口味不纯,而是含有丹毒,会有毒性,普通丹药本身也是没有味道的。”

“哦——”初铃叹气的应了一声。

华烨非常确定,自己从初铃的表情中读出了失望,是那种小孩子没有得到甜甜的糖的失望。

人比人气死人。

想当初,他炼气阶段好像没见过几颗极品丹药,哪怕是真的消化丹药的极品品质,呜呜,小祖宗就是小祖宗,资源都是宗门顶顶好的,不,应该是整个修真界顶顶好的。

就在华烨跑神的时候,初铃却将盘子往华烨面前推了推,“华烨师兄,你也吃吧。”

“呃。”华烨一愣,可不敢应,而且,“不了,小祖宗,我都已经筑基期了,就算是极品丹药,对我效用也不大了。”

初铃看着他,“效用不大,也是有效用啊。”

初铃指着其中的一颗丹药,“这颗丹药可是云瑶姐姐炼制的哦,你不要嘛?”

这一提到云瑶,华烨的眼睛都亮了,“云瑶都可以炼制极品丹药了!”

“对啊!”初铃将那颗丹药放进丹瓶里,“云瑶姐姐很厉害的,她会炼制很多丹药,这颗丹药可是云瑶姐姐第一炉极品丹药,很有意义的,你真的不要嘛。”

她将丹瓶在华烨眼前晃了晃,华烨的眼睛就像是长着勾子一样,跟着来回晃动。

片刻后,舔着个笑,嘿嘿的接过丹瓶,活像是在同初铃交易“赃物”一样。

初铃回给了他一个纯粹的笑。

回忆打住,回到当下,这会子,秋玥长老已经走到近前,并且正准备把手里的丹瓶递给初铃。

还是打着“助消化”的由头。

但初铃才不会憋着疑问,她很认真地问秋玥长老,“秋玥姨姨,这是加速修炼的丹药,才不是助消化呢。”

秋玥长老一激灵,像是跑了几年的神思终于回过神了。

紧接着就迎来了一句甜软的却如同当头棒喝的问话。

“圣灵根是不是修炼都很缓慢?”

时隔一年再次提及圣灵根,秋玥长老已经知道“圣灵根”这名头背后硬生生编造出来的论述了,那不是几句话啊,那是吊着宗主和几位长老的脑袋啊。

秋玥长老欲哭无泪,该怎么回答初铃呢,其实,这修炼速度也没有不对劲,按照正常的五灵根的修炼速度,确实修炼几年是进展不快的,更何况是那么微弱的光华。

他们其实第一年就察觉了,于是任由初铃逃课,以求让这修炼速度看起来像是被耽搁的,而不是因为灵根不行。

然而,他们害怕啊,圣灵根的由头还吊在上面,玄濯老祖还没来敲打呢,这就导致后来的两年,一边明里暗里帮着初铃逃课,一边各种修炼加速灵药偷偷往灵食里放,到了最近,实在见没效果,只能直接上极品修炼加速丹药——极品聚灵丹。

现在,圣灵根再次被提及,那种谎言的遮羞布像是马上要被解开了。

秋玥长老……秋玥长老道,“当然!圣灵根修炼都是缓慢的!”

她要把遮羞布钉得死死的。

直把初铃听得一愣。

秋玥长老继续道,“这圣灵根是万年难见的灵根,是需要很多天地灵气的,要将天地灵气慢慢转化,这样灵力的强度就会非同一般。”

“真的吗?”初铃睁着大眼睛盯着她,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

秋玥长老一边这般应着,一边手偷偷摸摸按在初铃的手腕上,想着悄无声息的探知初铃的情况,初铃体内经络没有丝毫的损伤,更是没有任何的堵塞,每一条经络畅通无比,灵气进入其中,顺滑极了,就如他们当初看的,是天生适合修炼的经络,一直到灵气进入到丹田之中,事情就变得诡异了。

那些修炼进去的灵气仿若消失了,秋玥长老再三确认,那些灵气没有溢散,也没有进入到其他的地方,就是不见了,以致于初铃的丹田中灵气像是怎么都填不满,这才导致抵达炼气二层像是遥遥无期。

秋玥长老几番确认,她已经担任传道大殿总管事两百年了,更是将传道大殿的历代记载看了无数遍,怎么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小祖宗不用担心,所谓厚积薄发,您可是圣灵根!”

“这样,之前给你的丹药,看你都收着,没怎么吃,这颗,你吃吃看,准保修炼快速些。”

在秋玥长老亮晶晶的期许目光下,初铃当然不会拒绝啦。

她倒出了秋玥长老给的丹药,嚼糖丸一样咽了下去,在秋玥长老注视下,乖巧的开始打坐,周遭的天地灵气一如当初一样亲亲昵昵的靠近初铃,然后自发的剔除自身携带的杂质,很纯粹地钻进初铃的灵窍穴中,跟着功法运转,最后沉入到丹田中,然后,然后就没有丝毫的变化。

秋玥长老对天发誓,初铃哪怕不服用这极品丹药,灵气纳入初铃身体地速度都比寻常……不……哪怕是天灵根都快上几倍,可是……可是偏偏就无法提升小境界,以致于有一种修炼了,就像是白修炼了一样。

初铃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对上秋玥长老还没来得及收敛的郁闷模样,初铃跟着她一起郁闷,又开始说,“秋玥长老,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当初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圣灵根,我就是很差很差的五灵根,所以修炼缓慢。”

一听到初铃这么说,秋玥长老一激灵,满脑子都想着,怎……怎……怎么办,小祖宗不信圣灵根的说法了。

瞧着初铃充满疑问的眼睛,秋玥长老一瞬间只觉得,难道圣灵根这个天大的谎言要在她手上被戳破了吗?

“不不不不。小祖宗,您可不要这么想,这只是灵根的特殊之处,真的。”

初铃依旧歪着头看她,那眼里的疑问,可把秋玥长老看得心虚极了。

她往后退了退,很尬笑地说着,“小祖宗,是不是到了晚课的时候了,玉科真人怎么还没有来,我,我这就帮你去催催她。”

还不等初铃说话,秋玥长老已经一溜烟的跑走了。

“秋玥姨姨!”初铃跟着追了几步,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秋玥长老的身影了。

初铃在原地认真思考了一下,“他们肯定瞒着我什么,我一定要问问清楚。”

初铃昂首阔步踏出去,这就要去找这几位长老问问。

余光一瞥,嘶,玉科老夫子!

脚步一转,初铃换了一个方向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