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轻摇,床幔微动。
辛浅秋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发饰,又用清水卸了红妆,素白着一张小脸爬到了床的最里面。
她穿着白色的内衫,腰线松松系着,虽然没有露出什么,可女人纤细的四肢,活动时突出的曲线依旧很显眼。
顾南萧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辛浅秋舒服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房间里点着的檀香味道异常好闻。
没有村里瓦房的潮湿,也没有烧纸的呛人气味,辛浅秋很是满意,侧身一转头却看到顾南萧还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光影中,男人清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嘴唇似乎抿得有些紧。
“你不睡吗?”辛浅秋有些好奇,坐起身往前探了探。
顾南萧低声的嗓音有点沙哑,“你先睡吧,我再等一会。”
一个大男人坐在桌前对着自己,辛浅秋只觉得浑身难受,又上下打量了顾南萧几眼。在古代,男尊女卑,新婚妻子似乎是要伺候夫君洗漱更衣的,便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需要我帮你更衣?”
虽然他们只是交易,不过顾南萧是个病秧子,如果是需要她多加照顾的话,为了将来的银钱,她倒并不排斥。
听到这话,顾南萧却瞬间紧绷了身体,宽大的袖袍连忙摆了摆,“不必。”
这语气莫名有点急。
“你我成亲本就是交易,有些事,我想提前说清楚为好。”
就在辛浅秋刚准备重新躺下的时候,顾南萧又开了口,语气不似方才,已然平缓了许多。
“你说!”
顾南萧看了她一眼,无意瞥见她敞开的衣领,再度迅速别开了脸。
“三个规矩,不合房,不准去书房,病愈后和离,你可有要补充的?”
辛浅秋想了想摇了摇头,顾南萧又加了一句,“之前承诺过你,若我命该如此,自会吩咐何叔放你离去,你不必担心。”
辛浅秋看着不远处脸色青白的男人,蓦地扬起笑脸道:“病人最紧要的是心境,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好起来的!”
顾南萧怔住,只觉得那笑容过分灿烂,像照进了黑暗中的一束光。
辛浅秋说完也没再纠结其他,她自从穿越过来神经一直是紧绷的,总在担心生存问题,如今最大的问题解决,顿觉心宽体胖,一沾枕头,没一会就呼呼睡了过去。
顾南萧披了件外袍坐在桌案前翻着书,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异常清晰。
他习惯了一个人就寝,如今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特别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无不在扰乱他的思绪。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实在熬不住身体的疲倦,缓缓走到床边往里看了一眼。
许是因为地炉烧的有些旺,一张白嫩的小脸热出了红晕,挺翘的鼻尖上渗出了点点晶莹的汗珠,一缕头发不规矩的钻在脖颈处,令人强迫的想要捞出来平整的铺在脑后。
顾南萧迅速的收回目光,浅薄的呼吸有些凌乱。
他只脱下外袍,脱了鞋袜后侧躺在最边缘。
被子是分开的,这多少让顾南萧舒服了一些,本就倦乏的身体很快放松,似睡非睡的时候,忽觉腰间传来炙热的温度,他下意识的抬手拨开,然后碰到了一截细滑温热的小腿。
顾南萧瞬间警醒,睡意全无。
他正准备下床,腰间就被辛浅秋缠住,呢喃的声音在后面浅浅响起,“嗯,好吃!”
顾南萧浑身紧绷,却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一个新婚丧夫的女人,定然彷徨难安,此番给自己冲喜,除了喝了一杯交杯酒,也没有吃什么东西,竟是饿的入了梦。
辛浅秋在前世也是单身独居,并不知道自己的睡姿不好,她这一夜睡得异常舒服,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顾南萧黑眼圈极重。
“夫君,你若平素公务繁忙,夜里就莫要读书了,熬夜伤身,对你的病情恢复也不好。”
顾南萧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薄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辛浅秋利索的收拾好被子,然后坐在模糊的铜镜前又犯了难。
她前世也留着长发,基本都是散着,着古代新妇是不是应该盘发?
她正发呆,外面响起了明香的声音。
“大人,夫人,你们起了吗?”
顾南萧淡淡道:“进来吧。”
秋月率先进来,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有个汤盅,进来之后也不看辛浅秋,只冲着顾南萧行了一礼。
“大人,参汤,刚热好的!”
明香则是朝着辛浅秋和顾南萧各自行了礼,说了一句恭贺新婚的词。
顾南萧摸出两个红包递了过去,接过汤盅的时候吩咐道:“自今日起,汤盅准备两份。”
话音未落,秋月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躬身应下。
明香去给辛浅秋盘头,妆容在辛浅秋的要求下只是上了些脂膏,虽是新妇打扮,娇俏之中却多了几分清雅。
顾南萧眸色微亮,摆摆手让明香和秋月下去准备早膳,自己则推了一下汤盅颇为嫌弃道:“整日喝,有些腻了,今日没胃口,你莫要浪费。”
辛浅秋瞧着顾南萧的模样,更觉得他虚,坐到他身边道:“夫君还是再寻个郎中好好瞧瞧,有些虚症,的确是不能过于进补的。”
顾南萧觉得这话怎么有点刺耳,他只是病了,何时虚了?
虽然说是参汤,其实就是参茶,清淡的很,喝起来一点都不当饱。好在早饭准备的很快,辛浅秋随着顾南萧来到前厅用膳。
清粥小菜,包子烙饼。
辛浅秋看着优雅的喝着粥的顾南萧,很小口的往嘴巴里塞包子。
她担心自己万一暴露出吃货的本性,会不会直接被人退货。
顾南萧吃得极少,刚放下碗,何叔就端了苦药汤过来。
辛浅秋就坐在顾南萧身边,中药味道闻着就苦,顾南萧也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同样皱着眉的辛浅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还未放下药碗,一勺子白糖就被塞进了嘴巴里。
“苦吧,吃这个就不苦了,以后准备些蜜饯或者冰糖。”
辛浅秋小脸上满是笑容,并不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妥。
以前她有段时间生理期不正常,找了个老中医开了方子,连着喝了一个多月的中药,现在闻着味儿,舌根都是涩的。
顾南萧的耳朵微不可查的红了,低低咳嗽了两声,似逃避般地急忙道:“夫人慢吃,我去衙门了。”
辛浅秋乖顺的点了点头,等他前脚一离开,她立马抓起一个肉包快速的塞进了嘴里,正舒服的喟叹一声,却看到那一席紫袍的男人去而复返。
辛浅秋尴尬的呆愣当场,顾南萧眼底闪过一抹浅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一旁拿起了遗落的官帽,在门口时顿了一下,侧头看向辛浅秋,“夫人慢用!”
阳光正好,光影交错中,男人修长的身形虽然单薄孱弱,却又如劲松一般挺拔,那隐着笑意的话,让辛浅秋尴尬的直接捂住了脸。
顾南萧一走,秋月就冷哼一声,“果然是乡野村妇,竟如此失仪。”
辛浅秋不爱搭理她,倒是明香讨巧道:“夫人来了第一日,大人的气色就好了,竟能去衙门办公了,想来不日便会痊愈呢!”
“你哪里瞧着好了?没看到大人眼底下的青灰吗?”
秋月不爽的打断明香的话,又狠狠刮了一眼辛浅秋,不愿再伺候,转身出了前厅。
辛浅秋看了一眼也没有追问,吃饱喝足之后看着明香将东西收走,便托着腮开始发呆。
按照明香说的,顾南萧来当县令已有三月,病情反反复复,积压了不少公务,咸宁县除了七品县令,下面还设有八品县丞,和九品县蔚,因顾南萧身体欠佳,这段时间的公务都是另两位在处理。
只是每十日汇禀一次,今日正好是汇禀的日子。
难怪顾南萧明明虚得都冒汗了,还强撑着要去县衙。辛浅秋忽然觉得顾南萧也不容易,自己如此心安理得的做米虫有些说不过去,她便叫了何叔过来细细问了一下顾南萧的病情。
何叔自然没有隐瞒,辛浅秋不懂医术,但是对养生之术还算了解。
前世她吃了一多月的中药之后,专门钻研了一段时间,算是收获颇丰。
“不是痨病,只是气短,胸闷,咳急,胃口也不好,听起来感觉就是五脏虚乏,气血亏损,这个需要慢慢调理,是药三分毒,光靠药物,效果估计不好。”
何叔没想到辛浅秋竟说出这一堆道理,顿时欢喜不已,险些把辛浅秋当成隐世的神医。
辛浅秋被何叔充满希冀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正想解释,外面的小厮就匆忙走了进来。
“夫人,冯夫人和马夫人到了,正在门口落轿。”
辛浅秋一脸懵逼,何叔立刻解释,“冯夫人就是县丞冯如的夫人,马夫人是县蔚马涛的夫人。”
“需要我接待?”辛浅秋伸手点着自己的鼻子,有点慌。
“自然,您是县令夫人!”
辛浅秋想说自己这个县令夫人分明是假的啊,可院外已经走来两个丰韵的妇人,一个紫色罗裙泼辣爽直,一个粉白裙褂温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