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对沈裕光的感官还挺好。
是个热情好脾气的人,说话嗓音温和,又不迂腐,即便对待她这个刚进门师妹也十分客气,没有半点架子,在宗门里是个很难得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仙修都这样。
总之,苏娆没在魔修里遇到过这样的人。
因此,见到沈裕光在竹林埋东西她还有点好奇,大半夜的,他不睡觉一个人在这埋什么呢?
难不成还是宝贝?
苏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怕被察觉到动静,她完全敛息回到床上躺着,灵识却悄悄探出,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因着他先前就在埋东西。
苏娆并不知道他在埋什么,又怕被发觉,只看着,见他一点一点将土填在坑上,末了,又掐了个法诀,将地面变得平整,一如平常。
做完这一切,沈裕光满意点头下山。
苏娆注意到。
他脚尖虚浮,似乎有一股无形的风托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慢慢地他的身影就淡了下去。
再然后,便消失不见。
苏娆拧眉。
这是极为高深的法诀,以沈裕光的身份按理说,不应该接触到这个才是。
她百思不得其解,静坐了一会儿,苏娆飘然出了屋子去刚才沈裕光站的地方,探出灵识去查。
“嗡”地一声。
法阵自带的防护将她的灵识弹了出来。
苏娆意识到不妙。
沈裕光怕是已经察觉到她看到这个了,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强行破开法阵,不过须弥之间,法阵下的景象便落入她的眼中。
苏娆惊愕。
法阵下赫然是一具尸体。
那具身体赫然长了一张和沈裕光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会这样!
苏娆没有久留,驱散了自己的气息回到屋内。
她抿了口茶冷静下来。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沈裕光已经死了,而那个埋着尸体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应该就是凶手。
也不知道那人秘密潜入太行仙宗有什么目的,是冲着时映疏和盛州明来的,还是…另有原因?
系统:天机开始乱了。
系统:你回来后时空受到影响,你要做好‘天道’可能会提前对付你的准备。
苏娆回过神笑笑,“知道。不过,我真想不明白这‘天道’为何就逮着我一个人对付呢?按照那个记忆,我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配角吗?”
系统:说不定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呢。
苏娆:“得了,哪有天命之女这么被针对啊,上辈子搞我就算了,这辈子也发疯一样针对我。”
苏娆对系统的话没放在心上。
沈裕光的死,对于她来说还是产生了一点影响。
前两日才说话。
如今阴阳两隔,难得对她抱有善意却不得善终。
她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苏娆手腕翻转,倒了杯茶落地。
以茶代酒。
那个占据他名字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她一定会弄死。
一定!
后半夜,苏娆一夜没睡。
那个占据沈裕光身体的人也没有来过,明知道法阵被启发,一定有人见过尸体,却没有再寻来。
苏娆想。
大抵他是放弃了这个身份?
可第二日,苏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见到了沈裕光,准确的说是占据沈裕光身体的人。
他眉眼温和,笑着问新弟子睡得如何。
看到苏娆时,他和旁边人说了声,抬步走近,“师妹休息得如何?今日是收徒大典,师兄在此提前祝贺师妹有个好师傅,日后修炼前程似锦。”
他语气温和,笑眯眯的,没有半点不自然,若不是苏娆昨晚亲眼看见那一幕,也不会认为换了个人。
太像了。
不光那张脸像,语气也像,声音也像。
几乎跟之前从没区别。
分明不是一样的身体,也能继承记忆吗?
苏娆隐约听谁说起过这样的秘法,只是想不起来。
好像是哪个族的?
回头问问师傅,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清楚。
苏娆回过神颔首:“睡得很好,多谢师兄的提点。”
沈裕光眼神闪烁了下,笑,“不必客气。”
话落,有弟子快步过来喊他,他面露歉意之色,和她说了声日后再叙,便快步跟着那人离开。
背影挺拔。
宽松的弟子服飘渺出尘,衬得他气质也如松竹。
过了会儿,宗门执法队过来。
新入门的弟子们皆是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苏娆收回视线。
边上几人因为等会要拜师心情激荡,陷入幻想。
“也不知我能拜到个什么师傅。”
“好紧张啊,万一没人收我那不就尴尬了?我听人说,没人收的就统一住在内峰,平日里由教习教导功法,每一月会有长老或者堂主过来授课。”
“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可实际差得多了去,如果不是峰主或者长老的亲传弟子待遇根本不行。”
苏眠的嘀咕没影响到自己,但影响到了其他人。
尤其苏枕。
他一直觉得自己天资不算特别高,尤其拜入太行仙宗,各式各样的天才实在太多,让他很有压力。
苏娆看出他的紧张,出声宽慰了他一句。
苏枕虽说不如苏眠会说话,可他也有自己的优点,他的性子其实能让他在修道的路上走得更久。
时映疏、苏眠和盛州明也七嘴八舌的安慰他。
苏枕心下微暖,冲小伙伴点点头。
苏娆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没收到师傅的传讯,她心里有点难安定下来,不过太行仙宗的老祖也没回来,算是给了她一点安慰。
起码,师傅肯定活着。
“诶,你叫什么呀。”耳旁,忽然响起好奇地声音。
苏娆回过神。
姬知许不知道怎么跟人换了位置,站在她身旁,今日收徒大典,她也没戴那些头饰,只穿着身太行仙宗的弟子服,衬得她多出些仙气飘飘。
时映疏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换了人,姬知许那股傲慢又出来,抬了抬下颌,“你是什么人?敢跟本公主这么说话?”
时映疏:“我就是你要找得那个人。”
姬知许仔细打量她一眼,在她腰间发现几枚小铃铛,“你是时映疏?”
时映疏挺了挺腰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果然很讨厌!
姬知许冷哼几声,也懒得跟她多说,偏头问苏娆,“你叫什么呀?”
苏娆:“苏苏。”
姬知许哦了一声,大大方方的开口:“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问清楚就冲你发脾气。”
小公主声音清脆人也干脆。
除却略有点刁蛮外,挑不出坏毛病。
苏娆自然不会跟个小孩计较,摇头,“没什么。”
姬知许眼睛亮了亮,“你准备拜谁为师?”
她对这个人还挺有好感。
干脆,人又很大度,脾气也好,合该是她的朋友。
苏娆:“洗剑峰。”
姬知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时映疏看她分外不舒服,她总觉得这个人要与她抢姐姐,气恼地说:“喂,你老缠着我姐姐做什么?”
“谁缠着了?”姬知许瞪她,“你们是一个姓吗?你就喊她姐姐,时映疏,你知不知羞耻?”
两人说着说着吵起来,很快演变为动手。
苏娆还没来得及阻拦,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惹得整个队伍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们打架。
“诶,那个是时映疏,据说天资很高。”
“我知道,我知道跟她打架的那个是大夏的公主。”
“嘶,打得真厉害,脸都挠花了。”
两人都很有名气,队伍的停滞不前惹来了执法队。
问清楚缘由后,执法队为首的队长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无奈,每次新入门弟子时他们总会长见识,这群弟子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争吵打斗。
比如名字撞了。
再比如长得像以前的仇人。
乱七八糟的,这群小孩总能刷新他们的见识。
这次更离谱。
因为争姐姐打起来!
一个是天资极高才入门就引起注意的小天才,另一个是大夏皇最疼爱的小女儿,都不是善茬。
执法队队长按了按眉心,板着脸训斥,“这样庄严的日子你们也能打起来,看来真不把宗规当回事,若是再闹下去,本队长便将你们逐出去!”
这话当然是吓唬。
可在场的新弟子并不知情,尤其时映疏和姬知许,也没了刚才的张扬,连忙红着眼连说不敢了。
执法队队长这才冷哼一声离开。
有了时映疏和姬知许以身试法,新弟子们很快都老实下去,也不再交头接耳,顺着队伍往前走。
没过多久,便到了广场。
广场极为宽阔,纵然是容纳上千人也丝毫不会拥挤,正前方五个位置,依次坐着各峰峰主,余下两侧分别坐的是十二长老、各大堂主等高层。
“据说这一届有不少好苗子,时映疏和盛州明,这两个人可是连天机阁都十分赞誉的天才。”
“确实天资灵秀,不过,每次大气运之人出世,便代表着修真界又要陷入混乱之中,已经和平了这么多年,本座是真不想再掀起什么斗争。”
“这本就是大争之世,你若不争便只能吃亏,诸位师兄师姐,你们若是看不上这两个弟子,那我便不跟你们客气,这两个我都想收入门下。”
众峰主望着下方的弟子彼此笑谈着。
“云枢,你真是狡猾。”
“哈哈他哪回不是这样,说这么多就是想收徒。”
“云枢,就算我们肯答应,你也得看徒弟的想法,他们未必就会选你当师傅。”
云枢峰主也不恼,笑眯眯的说:“诸位不抢就行。”
其他峰主也都知道他的脾性,摇头失笑。
“青澜呢。”朔光峰峰主看向身旁的青年,笑着问:“此次宗主可是和我等说了,你也可收徒。”
其他峰主一静。
太行仙宗六大主峰。
太行、朔光、玉沂、云枢、扶摇、洗剑。
除却扶摇峰外,其余五大峰主哪个不是纵横修真界的强者?偏生扶摇峰的主人仅仅修炼一百多年,就被誉为扶摇道君,一手剑术清冽惊艳,饶是他们也不得不佩服,放下身段以平辈相交。
若是收徒,正常。
可宗主亲自和朔光说,是否代表想将那两个大气运人送入扶摇峰的门下?
云枢峰主性子急,张嘴便想说话。
洗剑峰主用眼神止住他的动作,传音入耳:“不要着急,是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强求都没有用,不过徒弟而已,不要乱了分寸。”
云枢峰主冷静下来,很快自嘲笑笑:“是我太着相,师兄知道我天赋是我们几个里最差的人,一直没有得意弟子继承我的绝学,我…我急啊!”
洗剑峰主叹口气。
他能理解云枢的心思,这么多年一直突破不了,他已经绝了突破的心思,转而将重心放在教授徒弟身上,他不想死前连一身所学都无人继承。
可云枢实力在几大主峰本就是最低的,好苗子要么选朔光要么选玉沂,差一点的他又看不上,这也导致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收到个好徒弟。
洗剑峰主:“不要急,且等青澜说完。”
云枢峰主一向听他的话,闻言,按耐下性子听。
居于左首的青年玉冠束发,眉目清冷,背后的玉剑被他解开搁在桌前,青衣鲜妍,既有一股少年郎的骄纵恣意也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冷静。
闻言,他修长的手指顿了下,“我不会收他们。”
朔光峰主又笑,“你总该收个徒吧?”
“真要收的话——”谢青澜抬眼,清冷的语调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倒也有一人够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阿娆:?我们是死对头你却想当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