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玉和傅偃一前一后走出衙门,此时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去,门口只剩下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三五成群地靠在墙角乘凉。
有衙役过去,踹了踹他们,那些人才慢吞吞站起来,朝闹市走去。
傅偃来时并非独自一人,路对面有名士兵牵着两匹黢黑骏马等在树下。
他看见傅偃出来,忙不迭解了绳子,将马牵到两人跟前。
此时三个人两匹马,有些难办。
温执玉回头,看着方归正,冷笑道:“方大人,借辆马车一用吧。”
方归正吞了口口水,脸上挤出奉承地笑:“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客气了。”
温执玉嫌弃地扭过头。
等马车的时候,傅偃扭头问温执玉:“可有什么想吃的?”
温执玉抬眸,“没有。”
太阳渐渐移到了头顶,温执玉眯了眯眼,忽然眼前暗了下来,傅偃站在身前,替她遮住了阳光。
一同前来的小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人什么来头,他们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士兵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只敢用余光偷偷去看。温执玉穿了件白色薄衫,上面是用金线点缀的福纹,只一眼就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公子。
男人也生得这般秀气,那士兵想。
傅偃突然出声:“昨日送那妇人的士兵回来了吗?”
“啊?”士兵一愣,思考片刻道,“回将军的话,属下和孙夷不住一个屋,不知道昨日他回来了没有,但应该是回来了。”
应该……傅偃眼神暗了暗。
傅偃他们住的地方是阳华山半山腰的一处驿站,有几个匈奴人在里面养伤,剩下的已经继续启程,因此此时住在里面的人并不多。
大家听到马车的声音,不明所以的朝外看过去,温执玉下车时就看见十几个脑袋从二楼窗户处探出来。
“小心。”
温执玉下车时,傅偃护在她身后,小声叮嘱道。
“操操操,这人是谁啊?”有人压低声音问,“傅将军对他怎么这么好?”
众人摇头。
傅偃听见声音,冷冷朝二楼望过去,一阵响动过后,那些脑袋全部缩了回去。
傅偃冲和他们一同回来的士兵道:“你去找他,让他吃过午饭来找我一趟。”
“是。”
温执玉以为自己要和这些人一同住在一处,于是抬脚打算上二楼,却被傅偃拉住手腕。
“走这边。”
温执玉被傅偃拉着朝走廊的另一边走去,这边都是空房间,显然还没被人住过。
傅偃停在一间屋子前,伸手推开门,屋子坐北朝南,此时里面暖洋洋的。
“你住在哪?”温执玉问。
“臣住公主隔壁。”
温执玉朝距离自己不过两步的房门看过去,屋门紧闭,实在无法分辨傅偃话里的真假。
他翻出干净的被褥替温执玉铺上,温执玉就坐在桌案前,看着傅偃的一举一动。
墙边一株木槿颤颤巍巍爬到窗子附近,一阵风吹过,枝头的淡紫色花朵颤了颤。
“你今天怎么去县衙了?”温执玉道。
“参与袭击的人加起来有三十二人,这么大的数目,他们一定早早就来了这里守株待兔。”傅偃解释道,“这样一来,他们势必要落脚,只需看看什么地方突然多出一群人,就有结果了。”
温执玉看向傅偃,“你怎么就肯定他们会在镇上落脚呢?”
傅偃轻笑,“这也只是猜测罢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三声极富规律的敲门声。
“将军,您在里面吗?”
是今日那个士兵。
温执玉松了口气。
傅偃放下手里的被子,打开房门,“什么事?”
“孙夷没回来!”那士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属下能找到的地方都找了,没有看见孙夷。”
“是不是出去了?”温执玉也走上前淡淡道,“其他人问了吗?”
“回公子的话,都问了,弟兄们都说没看见孙夷。”
温执玉和傅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不妙的情绪。
这一对夫妻的死,可能真的不是意外。
两人原本打算去一趟那个建在山顶的寺庙,可惜天公不作美,过了正午,天忽然阴沉起来,山风四起,倒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景。
一刻钟后,一声惊雷炸开,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落下来。
屋檐落水成帘,温执玉靠在窗前愁眉不展,听雨打青瓦,风吹绿叶。
她面前摆着厨房统一安排的饭菜,几根蔫唧唧的小青菜和一碗蒸米饭。
温执玉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虽然傅偃离开时让她有什么事情找上午那个小士兵,但现在雨势颇大,温执玉也不想折腾人。
傅偃没吃饭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温执玉托腮,耳边雨声沙沙,意识很快模糊起来。
阳华山半山腰的分叉口,雨势凶猛,士兵没有穿蓑衣,有人从远处冲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声叫喊道:“兄弟们,傅将军说,让咱们先回去。”
士兵们得了命令,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赶,土地被雨水泡的湿软泥泞,几处低矮的灌木被雨打得东倒西歪,雨水滑过叶子,将上面几滴干涸的血迹洗涮得干干净净。
傅偃问了温执玉发现那对夫妻时所在的位置,他站在山脚,从下往上看,在心里大概推算了一下位置。
旁边是悬崖又能落到山后面的,只有那条岔路。
傅偃打算原路返回时,想到温执玉也许吃不惯山上的饭,于是扬鞭去了集市。
可惜镇子太小,没什么豪华的酒馆茶肆,傅偃就问了当地百姓,寻着路线打包了一份馄饨,一个馅饼,离开时又看见有买甜水的小贩,也上前买了一份。
只是走了一半便下起了雨,傅偃蹙眉,毫不犹豫冲进雨里,路过岔路口时,看见士兵还在找,把他们都叫了回来。
这一场大雨,还真是及时,将能留下的证据洗的干干净净,傅偃先回去换了身干燥的衣服。
头发也湿完了,于是只用干毛巾擦了擦,拿了根绳子绑住,随意披在脑后。
好在馄饨和馅饼都放在食盒里,没有被淋湿,甜水却喝不成了。
傅偃端着馄饨去了厨房。
此时做饭的下人已经回屋休息了,傅偃将袖子挽到小臂,熟练的生火烧水将凉透的馄饨重新热了一遍。
厨子是个五十岁的老妪,在隔壁听见动静,以为又是小偷闯进来偷东西,进去一看,才发现是傅偃。
男人朝她点头,算是打招呼。
老妪结结巴巴非不让他动手,“将军,您怎么能做这样的粗、粗活,还是我老婆子来吧。”
说着就要去拿傅偃手里的勺子。
傅偃抬手挡了一下,“不用,我来就好。”
他沉声婉拒,接着俯身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瓷碗,想了想,又装进了原先打包的食盒里。
“还要麻烦您重新收拾,抱歉。”傅偃冲老妪道。
老妪忙摆手,“不不不,我老婆子就是做这个的,将军快去吃饭吧,别凉了。”
老妪只当是傅偃中午没吃饭,买给自己的。
傅偃端着食盒,一路走到温执玉住的地方。推开门,就见屏风后面,温执玉支着头,靠在桌上睡的正香。
温执玉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宫里参加宴会,席间有凤尾鱼翅,红梅珠香。
她吞了吞口水,迷迷糊糊睁开眼。
傅偃悄悄将帕子收进袖口,似笑非笑的看向温执玉,“公主睡醒了。”
温执玉心脏猛地漏了一拍,她慌乱低下头,假装漫不经心地摸上自己的嘴角。
还好,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谢谢小可爱送的营养液,亲亲